“哦,你善良,你把他撿迴去養,我們反正不想要這小白眼狼了。養出他那沒腦子黑心腸的父親已經讓我們老兩口傷透了心,上梁不正下梁歪,這個小的,我們養不起!”老婦人尖嘴猴腮的,臉上沒有半點老者的慈愛,對待親生孫兒也沒有絲毫殘存的溫情,直接推拒著說道。


    如果不是這群人動作太大,她怕把房子毀了,根本不會開這個門。


    這群年輕人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良久才憋出一句話,“但這房子是萊西父親留下的,你們卻不讓萊西住進來實在太不講理了。你看孩子都燒迷糊了,萬一出點事兒……”


    “他父親的房子?”老婦人尖聲喊了一句,“他父親不也是我兒子嗎?我兒子留下來的東西,我們憑什麽不能住?再說這小白眼狼昨晚自己偷偷跑出去不知道去哪兒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迴來的。別跟他父親一樣做了什麽壞事兒又要連累我們。”


    的確,昨晚萊西因為父親的事偷跑了出去,但是後麵迴來了,可惜不管他再怎麽敲門,爺爺奶奶都裝作沒聽見,這屋子外麵又沒什麽避風躲雪的地方。他硬生生吹了一夜的寒風,再壯實的身體也扛不住,就有了現在的慘狀。


    “奶,我迴,迴來了,給我開開門吧。”暈迷中,萊西還不忘讓爺爺奶奶開門,可惜這兩位狠心的老人根本不聽,看得旁邊的漢子眼睛都有些紅了。一把把萊西身上的濕衣服剝下,套上他的衣裳。


    “萊西等等啊,一會兒叔叔帶你去找藥。”


    旁邊的人怒懟老婦人道:“萊西年紀還小能做什麽啊,他平時那麽乖,別的小孩搶他東西他都禮讓。紹達長官就這麽一個親兒子,你們糊塗了嗎?他要出了事,你們可就沒孫子了。”


    “沒了正好,我們才不想做樹曼族的罪人,他這個罪人後代沒了就沒了吧。”


    老婦人的話讓在場的眾人都皺了皺眉頭,小心地看了一眼燒紅臉的萊西,怕他再聽到這些傷人的話,領頭的青年道:“我們先帶萊西去找藥,不管怎麽說,這房子也有萊西的一半,你們沒有權力趕走他。過段時間我們再把萊西送迴來,希望你們能想清楚,不然到時候清長老找上門就別怪我們了。”


    訓練他們的清長老也負責管理族裏的瑣事,他為人剛正不阿,最見不慣欺淩事件。雖然他與萊西的父親沒什麽交情,卻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這兩個冷心冷肺的人欺負小孩。


    聽青年這麽一說,老婦人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直接招唿也不打,‘碰’的一聲關了門。也不怕他們聽到,在屋子裏還高聲吼了一句,“多管閑事。”


    “你!”


    青年人見狀都怒了,然而卻不好對一位長者動手,還是剛才那個青年催促大家離開,趕緊去給萊西找藥降溫要緊,一行人這才匆匆地往來時路走。


    寧長生往亂木叢中一躲,避開了來人。


    想了想,她沒有再跟著這群人離開,畢竟他們人還年輕,觀察力敏銳,人也不少,指不定在哪兒就發現了她的蹤跡。人生地不熟的,寧長生還真不好隨便在這片神奇的天地行走。


    趁著周圍無人,她幾個快步便來到了湖畔的木屋附近,借助旁邊的灌木叢遮蔽身子,耳朵靠近木屋的方向,竊聽裏麵的聲音。


    一道蒼老的男聲率先傳了出來,“老婆子,我們真要做這麽絕嗎?”


    他聲音裏明顯帶著幾分愧疚和不忍,也知道自己對萊西所做的行為實在過分,但是後者並沒有給他挽救的機會,直接道:“你老糊塗了?你對他爛好心,誰會對我們好心?紹達得罪了族裏多少人,你以為他們沒想過報複嗎?我們都老了,再過幾年動彈不得了,如果還護著那孩子,你猜我們後麵會如何?”


    “可是……”男聲還有些猶豫。


    “沒有可是,優柔寡斷得不到好果子吃,你沒接到那些人的暗示嗎?他們都開口了,我們還能怎麽樣?再說我們當年那麽艱苦的環境下還把紹達從那裏撿迴來當自己的孩子養大已經夠不錯了,萊西這些年也過的無憂無慮的,到今天我們算是仁至義盡了,以後就靠他自己吧。”


    聽到這裏,寧長生不禁挑眉,看樣子萊西那位被刺殺身亡的長官父親不是這對老夫妻的親生孩子啊,難怪他們能那麽狠心。不過既然如此,萊西的‘藍血’會不會是他的特例?或許他和他父親都跟這個族群沒有血緣的傳承。不過似乎沒看到年輕的婦人,萊西的母親呢?


    過了好一會兒,蒼老的男聲歎了一句,才道:“那後麵他們再把萊西送迴來怎麽辦?房子畢竟有那孩子的一部分。”


    “族裏也有好些無父無母的小孩,讓萊西和他們住一起,我們兩老家夥就是不同意,他們能把我們怎麽樣?總不能逼著我們吧。隻要他們把萊西送過來,我們就趕出去,不信他們一直送。”


    “這會傷透那孩子的心吧。”老者道。


    老婦人卻嗤笑了一聲,“傷透心總還有活下來的機會,我們要把他留下來,說不準又來一個刺客,把我們全都殺了。”


    聽罷,老者也不再說話了,再深的感情在利益的麵前都會起波瀾,何況他們跟萊西還沒有什麽感情呢。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也不知道刺客是誰,應該不會找上門來吧?”


    “應該不會,紹達不也是在宮殿被殺的嗎?周圍那麽多侍從都沒發現,誰知道是不是主上特意吩咐的。哎,紅顏禍水啊。”


    老者也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


    寧長生往周圍看了看,屋子的後麵正好有一片茂密的橡木林,樹下灌草叢生,很是適合躲避。想起昨晚萊西那雙冷靜又不失善良的眼睛,她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隻覺得自己也被這個世界影響了,深崖部落的獸人情感直接又濃烈,見到不平她都不願視而不見,反而想推一把了。


    撿起地上的小石子兒,寧長生唰唰唰就往木屋的窗戶打去。石頭雖小,但在力量和速度的加持下,迸發出強大的能量,硬生生把關緊的木窗打開,還擊中了裏麵的兩人。


    隻聽兩聲慘叫,屋子裏瞬間亂了起來。


    “誰,誰呀?”老婦人厲聲叫道。


    老者躲著攻擊,一手捂住不斷冒血的額頭,低吼道:“別說話,外麵的人就知道我們在哪兒了。”


    寧長生冷笑了一聲,再次投擲起石頭。


    “啊——”


    “刺客,刺客來了,救命啊!”老者眼看躲不掉突如其來的攻擊,趕緊踉蹌地跑向門口,準備推開門跑出去唿救。


    “等等我老頭子。”


    老婦人在後麵緊追,不過她受傷不輕,大腿、後背都被石頭擊中了,此時有些動彈不得,見老頭要拋棄自己出去,一把撲上去抱住他的腿,想讓他背自己離開。


    但有句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落到當前的情景下分外恰當。


    別看老者剛才被老婦人氣焰壓住,可從根本上來說他也不是什麽好心的,否則也不會任由自己的配偶對萊西做出那種事。他不過是裝作懦弱,讓沒腦子的婆娘出麵做那些惡事罷了,就算後麵有人找上門來,也不會怪他怨他。瞧這人心思多沉呀,可現在危急情況下本性就暴露了。


    他不知道背後投擲暗器的人是不是真想要他們的命,此刻慌不擇路的,自己跑都來不及,怎麽可能還帶一個拖油瓶。老婦人留下正好,剛好替他拖住那人。


    於是他半點沒留情地一腳踢向婦人,剛好掃到老婦人的腦袋,一時不察,老婦人就被推倒撞到了旁邊的桌腳,眨眼間就沒了聲息。


    老者迴頭看了一眼,卻半點驚慌都沒有,冷漠地轉身就跑。


    等人不見了蹤跡,寧長生這才翻身進屋,看了一眼腦袋淌血癱軟在地地老婦人,她皺了皺眉,他們的血是正常的。本來她也隻想把這兩人嚇走,沒有讓他們送命的意思。可這老婦人眼下已經昏迷過去,止血不及時的話,不到半小時就能送命。而拋棄老妻自己離去的老者也不像是在意她是死是活的樣子。


    眼眸沉了沉,寧長生最終蹲了下來,指尖在老婦人身上幾個穴位點了點。這是她在人間遊曆時學到的粗淺醫術,不過她也不知道對獸人是否有用。


    過了好一會兒,見老婦人的血止住了,寧長生才鬆了一口氣。


    沒有任何人能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除了天命。這裏的人是死是活與她無關,但她也不想他們是因自己而死。


    惡人,自有惡人磨,留下見證了配偶兇惡用心的老婦人,後麵可有好戲看了,也剛好可以減緩一下萊西腹背受敵的壓力。寧長生覺得自己這樣做挺好的,也算迴報了昨晚萊西給她的善意。


    做完這些,寧長生便往後山的林子走去,隱住了身影。


    大約一個小時後,老者帶著一群渾身纏滿了青藤,手執武器,氣勢洶洶的士兵迴到了木屋。早在靠近湖麵的時候,他們便都拔出了長劍,緊挨著將木屋圍成一圈,並不斷縮小圍剿的範圍。


    領頭的衛兵走在前麵,低頭仔細觀察了地上的腳印,因為雪水融化,此刻已經很難辨別出人跡了。於是他起身對手下招了招手,全員注意前麵的木屋。


    老者本想躲在人群後麵,但迫於他立在外麵的愛妻人設,此刻表情焦急地在人群外打轉,意圖想衝進木屋查看配偶的情況。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他的本性,領頭的年輕人看著他眸光冷冷的,突然道:“你先去看看情況!要是有不對你也能最先發現。”


    他這麽一說老者還真找不到借口拒絕,你是屋子的主人,刺客要是躲在了哪兒你肯定能一看看出來,他們這麽一大群人圍上去反而礙手礙腳的。


    老者表情一凝,不過旋即點頭答應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快步走進木屋。不過在即將踏入房門的時候,他腳步顫了顫。想起之前被暗器擊打的劇痛,他心底多少有些害怕,不由得暗罵領頭人貪生怕死。


    他扶住門框往屋子裏一瞧,木地板上滾落著幾顆不規則的小石子兒,好些還沾滿了血,應該就是之前的‘暗器’了。再往內,是被他一腳踢暈撞倒桌角的老婆子,此刻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見狀,他眼神閃了閃,突然就哭喊了起來:“老婆子,老婆子你沒事吧?”


    說完就往裏撲,這麽多人在外麵,他其實沒什麽好怕的,而且領頭人幾步遠的距離跟著,兇手應該早就走了。


    他撲到老婦人身上,往她脖子上摸了摸,還是溫熱的,甚至還有強勁的脈動,人沒死。不過還沒等他作出反應,老婦人陡然轉醒,看到了之前不顧自己死活逃跑,還把她打暈的配偶,一臉怨憤。


    “你這個狠心腸的,為了活下去竟然踢我,想讓我把刺客攔住。我要和你同歸於盡!”


    老婦人本就不是什麽慈祥的長相,眼下又撞傷了腦袋,弄得滿臉是血,表情扭曲起來,像是從地獄跑出來的惡鬼一樣。一把抓住老者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啊~你瘋了!”


    老者本來逃跑就用了不少力氣,後麵又去找人,如此來迴奔波一趟,心力交瘁,早就沒什麽體力了,被老婦人一抓根本擺脫不開。


    “快把她拖開啊。”掙脫不了,老者隻能向旁邊唿救。


    被他倆狗咬狗的行為嚇了一跳,領頭的年輕人皺起眉頭,朝後麵的下屬示意,讓他們分開這老兩口,自己則小心查探起房間。


    不過仔仔細細找了一圈,他都沒有找到人影。想也知道,刺客恐怕早就跑了。於是迴到老婦人麵前,他道:“你看到刺客的身影了嗎?”


    他和萊西的父親紹達是好友,不過知道的人不多,對於這對老夫妻的本性他是知道一二的,根本沒管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直接問刺客的情況。


    老婦人被人把她和老者強製分開,一臉忿忿:“沒看到,之前有人投石子兒進來襲擊我們,我們正打算逃出去,誰知道見我行動不便,這黑心的老頭一腳就把我踢暈,看樣子是想讓我絆住兇手,自己好逃跑。我呸,這些年我都瞎了眼了,竟然看上你這麽個糟老頭。”


    “我冤枉啊,你不要含血噴人,當時情況緊急,我是想出去叫人救你。”


    “行了都別吵,意思是你們兩人都沒看到刺客的模樣?”領頭的青年人不耐煩地問道。


    迫於他的氣勢,兩人隻得點頭。


    衛兵們又仔細搜查了周圍,連屋後的林子都沒放過,不過確實沒有人的痕跡,沒過多久他們隻能收隊迴去了。不過走之前,領頭的青年撿起了落在房間裏的石頭,看了看上麵殘存的枯葉和泥巴,又走在屋外寧長生待過的那片灌木叢中,站起來看了眼周圍,麵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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