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嫣然隻淡淡一笑,道:“王爺怎麽能輕易動怒呢?這對您的身子可不好。


    而且這種情況下,越是想要保護誰就越是應該表現得淡定從容,被一句話就激得原形畢露反而會暴露了自己的弱點與軟肋。


    不過王爺此刻應該也體會到了,僅僅是在意的人被人惦記上了就恨不得把對方碎屍萬段的感受。那麽,我家殿下被陷害汙蔑,無端遭受牢獄之災,險些給安上個一輩子都洗不清的汙名。


    對所有參與其中的人,臣女又該如何報複呢?”


    玳王楞了一下,隨後笑出聲:“嗬,縣主前腳提醒本王不該暴露自己的弱點,可你自己又是如何做的?


    試問越國上下還有哪一個不知道白盛是你的心肝你的眼珠子你的逆鱗,觸之便不得善終?”


    “我家殿下不是天真嬌弱的小姑娘,能被小心翼翼地嗬護在一方院落之中。


    我家殿下是猛虎是蛟龍,是要天高海闊大展宏圖的。


    況且臣女也與王爺不同,隻要足夠強大,便無需位居。臣女有能力在無論何種情況下都能保護好重要之人。”


    赫連嫣然的話令玳王一下子火冒三丈:“你是指本王沒本事保護青翡?”話音剛落就是一陣咳嗽。


    “臣女方才就說了,動怒對王爺的身子不好,氣大傷身。”赫連嫣然勾了勾唇角,“王爺不得不承認,自己總有鞭長莫及的時候。”


    “那你呢?你就沒有嗎?”玳王不服氣地問道,“你說你能保護好白盛?他不還是照樣著了暗算,照樣被關進了大牢,照樣差點被扣上了亂倫的帽子一輩子為人詬病,抬不起頭來?這就是你所謂的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能保護好他?”


    “王爺對保護一詞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保護就是金屋藏嬌?保護就是將外界的所有危險與惡意都隔絕的嚴嚴實實?保護就是被保護之人什麽都不必做,隻需要沒心沒肺吃喝玩樂?


    覬覦我家殿下的人那麽多,就如同夏天的蚊子。與其躲進蚊帳裏聽著外麵嗡嗡的聲音煩躁不已,倒不如擼起袖子露出胳膊,等它們被吸引來以為能夠飽餐一頓的時候,一巴掌拍死在手裏豈不更加痛快解氣?


    從來就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臣女可不想看到我家殿吃不香睡不好地整日提防有人暗算,他要煩惱的,是國家大事,是江山社稷,是黎民百姓,而不是這些隻會躲在暗處放冷箭使詭計的宵小之徒。


    經此一事,至少能得一段時間的清靜。再有人想動手之前,總少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手段夠不夠高明。


    況且我家殿下雖然中了圈套,可是到底毫發無傷;雖然進了大牢,可是處境優渥;雖然差點被扣上汙名,可是臣女及時趕到證明了他的清白。


    如今洗淨了冤屈,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無辜的,被人冤枉陷害的。百姓們在心中會不自覺地更站在他一邊,我家殿下反而會收獲更多百姓的支持與信賴。


    怎麽,王爺覺得,臣女這樣的保護不夠好不夠周全?”


    玳王驚訝得差點和不攏嘴巴,原來,他自以為已將白盛逼入了絕境,卻不過是赫連嫣然為了引出他們而故意給他們看的假象。


    他們自以為隱秘周詳的每一步,早已被赫連嫣然看破。她把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既確保白盛不會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而且反過來利用此事為白盛贏得了更多的民心。


    玳王不得不心悅誠服地誇讚一句,赫連元娘,果然是本事通天的可怕人物。


    “所以,你早就把每一步都算計好了?”玳王確認道,“就連你離京外出也不過就是引蛇出同的幌子吧?”


    “離京是確有必要的。隻不過臣女能夠時刻得知京中的風吹草動,並且能夠保證我家殿下不會被傷及一分一毫。”


    “想不到縣主竟有這般手段,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


    “神仙?”赫連嫣然的神情忽然變得鄙夷有厭惡,“想不到王爺還相信這些?


    您是親眼見過他們救苦救難還是看到他們普度眾生?


    您‘病’了這麽多年,可曾向他們祈求過救贖?那些神仙可曾給過您任何迴應?”


    麵對赫連嫣然咄咄逼人的一連串問話,玳王輕輕一笑,道:“原來縣主並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


    “神仙自然是有的。隻不過他們早就拋棄了人間界,在不插手此間的任何事情。


    所以,王爺,求神拜佛是沒有用的。凡人隻能自己救自己。”赫連嫣然的神情又迴歸淡漠。


    “在本王的記憶中,從小就是吃藥比吃飯還多,日子久了,連身上都有一股揮散不去的藥味兒。


    太醫院裏禦醫是本王最常見到的人,除了初五這個伴讀,就屬他們陪伴本王的時間最久。


    本王很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是好不了的,每活一天都是賺了。


    有太多次眼見著是不成了,可是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以及禦醫們的全力救治下,本王竟又挺過來了。


    本王的身子常常都是痛的,酸痛、脹痛、抽痛……各種疼痛,總是沒有力氣,還很容易跌倒,怕風、畏寒……


    大越的皇子們個個都是自小習武的,可本王不成。別說什麽紮馬步,練拳腳,走下床榻去如廁就是本王每日最劇烈的活動了。


    縣主可能想象不到,本王能活到今天是多麽的不容易。


    若是哪天真的死了,倒是徹底解脫了。”迴想起以前,玳王說不清心裏是個什麽滋味,總之,這樣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再繼續了。


    “今日縣主說能夠徹底治好本王的‘病’,令本王又有了活下去的念頭。本王想要活下去,像個正常人一樣的活下去!”


    “王爺想要皇位嗎?”赫連嫣然忽然問道。


    “皇位?”玳王笑了,“本王從來不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位子有什麽好的。


    像本王的父皇那樣?把滿朝文武玩弄於股掌之間?冷眼旁觀自己的兒子們勾心鬥角骨肉相殘?還是把後宮裏的女子都當成是消遣的物件?


    那座偌大又冰冷的皇宮,對本王而言,從來都不是家。母親的那座冷清的宮殿,是本王而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出的牢籠。


    本王想要的,是不必隻能躺在病榻上度過的人生,是能跑能跳行動如常,是能夠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身體,是再不用在三伏天裏也不得不包裹得嚴嚴實實。


    本王想要的,是真真正正的活著。


    所以,本王想請問縣主,本王要怎麽做,縣主才會答應為本王‘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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