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王自認為已經足夠高看赫連嫣然了,沒想到卻還是小瞧了她的本事。


    尤其在聽到初五描述的赫連嫣然為他行針拔毒的過程,從頭到尾,竟沒有絲毫的遲疑猶豫,一切都是那麽的幹脆利落。


    這麽多年來,禦醫們對他的病情始終摸不著頭緒,她卻僅僅切了一次脈,就抓住了其中的關鍵。而且幾乎是在瞬間就把每一個步驟都算好了。


    赫連元娘,真真是個不能與之為敵的可怕對手。


    “初五,去把聞喜縣主請進來吧。”玳王吩咐道。


    初五應聲去了。屋子裏隻剩下玳王與青翡兩個人。


    青翡嘟著嘴,顯然是不高興了。


    玳王笑笑,道:“這是準備就此不再搭理本王了嗎?”


    青翡不說話,哼了一聲,賭氣地背過身去。


    玳王也不著急,故意歎了口氣,幽怨道:“想不到本王堂堂一個王爺,竟淪落到刻意討好都遭人嫌棄的地步,實在是可悲可歎哪。”


    青翡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下一刻卻又板起了臉,仍舊不理他。


    玳王改變了策略,忽然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果然,青翡聽見了,神色慌亂的立馬就奔到了他跟前。


    “非要這樣你才肯搭理本王是不是?你看……”玳王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他看到了青翡瞬間就白了的臉色以及眼神中巨大的驚恐,玳王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嚇著她了。


    自己昏迷不醒高熱不退的這段時間,禦醫們一個個都迴天乏術的這段時間,這丫頭該是經曆了怎樣痛苦又無助的煎熬。


    想到這兒,玳王的心就像是被一千根針同時紮了一下,細細密密的疼。


    “青翡……”他溫柔地喚她。


    青翡卻開始吧嗒吧嗒地掉起了眼淚,她哭得克製又可憐:“您這是存心不想讓奴婢活了是不是?


    禦醫們說什麽都做不了的時候,奴婢就覺得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可隻要您還有一口氣兒,奴婢就覺得您一定能挺過來。


    那麽多迴您都挺過來了,這一次也不會例外的。


    奴婢想著,隻要您能好好的,奴婢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真的,奴婢已經決定三跪九叩地去求菩薩了。


    好在聞喜縣主來了,還帶著京裏的四大聖手。您不知道,奴婢聽到門房稟報的那一刻有多開心。”


    玳王聽著她的話,整個人都變得柔軟,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真是個傻丫頭。”


    “是,奴婢就是個傻丫頭。”青翡繼續委委屈屈地哭訴,“縣主提出要行針,禦醫中還有人質疑刁難,奴婢真恨不得上去踹他幾******婢什麽都顧不得,隻知道縣主她能救您,隻希望她立馬就治好您。


    您不知道,那銀針拔出來之後,擦了血的白布扔進冰冷的井水裏,不多會兒那井水竟然就滾開了。奴婢就在想,這樣的血是從王爺身體裏流出來的,那王爺……王爺每日裏都在承受著怎樣的痛苦與折磨?


    奴婢隻要想到就覺得心好疼好疼,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塊,連氣也都快喘不上來了。


    王爺,奴婢是不是也病了?是不是活不久了?”


    “傻丫頭……”玳王隻覺得鼻子發酸,“你知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麽?”這些話就像是溫暖的水,把玳王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令他感覺熨帖無比,胸口暖洋洋的,仿佛有東西要溢出來似的。


    “你若再這樣,叫本王如何舍得放你去嫁人?”玳王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她。她的麵容,她的眼神,令他眷戀。可是他知道,自己絕不是她的歸宿,真的為她好,就該放她走。


    “奴婢知道自己愚笨,不討您喜歡。可您也不至於張口閉口地就催著奴婢嫁人。


    奴婢不嫁,就是不嫁!


    就算是礙了您的眼也不嫁!”青翡說完,抹著眼淚跑出去了。


    “我哪裏是嫌棄你?若是我能跑能跳身強體健,你以為自己還能離開我身邊?隻可惜……我的壽數太短,留下你隻會害了你……”玳王喃喃自語著。也隻有青翡不在的時候,他才敢說出心裏話。


    玳王還沒功夫惆悵,初五就領著赫連嫣然幾人進來了。


    見了禮,赫連嫣然伸手給玳王切了脈,道:“王爺的身子暫時沒有大礙,隻需細心調養便可。最好是靜養,切忌操勞。”


    “有勞縣主了。”玳王微微一笑,看上去十分友好。


    趁她診脈的功夫,玳王不動聲色地近距離打量了這位大越最傳奇的女子。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卻有著傾覆國家的本事。她的高貴與優雅,是任何人都效仿不了的,是與生俱來的,是他這個王爺也要由衷驚歎的。


    這樣的女子,不愧為“天下第一商”的掌權者,能與家主平起平坐,一點兒也不讓人意外。


    張院正也上前請了脈,時間比赫連嫣然長些,似乎想要診得更仔細些。


    “王爺的身子的確好了許多。可還有何不適嗎?”張院正謹慎地問道。


    “就是有些乏,旁的我自己的確感覺比平日裏舒坦了些。”玳王配合地迴答道。


    “如此甚好。”張院正很是欣慰,“確如縣主所言,王爺還是得靜心調養,切勿操勞。”


    “本王知道了。多謝張院正還有諸位禦醫。”玳王彬彬有禮地道了謝。


    “不敢當,不敢當,此乃下官本分。”張院正自然不敢承玳王的謝,他手底下的那些禦醫就更不敢了。


    給這些主子們看病其實是苦差事。看得好了是本分,看得不好就是罪過了。


    “有勞四位聖手為小王奔波,小王心下愧疚。”玳王麵麵俱到,誰也沒落下。


    “年紀輕輕就這般重的心思,對身子並無益處。”陳半城直言道。


    “以王爺的身份,不必這般顧忌每個人的感受,比不太過在意旁人的想法,不然就會很累。”宋迴春的話語相對柔和些。


    “沒有人能被所有人喜歡、接納,那又如何?合則聚,不合則散,無需太在意。”許司命道。


    “王爺不必愧疚,老朽等人不過是承元娘的情,元娘的差遣,便是赴湯蹈火,老朽等也在所不辭,與旁人無關。”何妙手毫不客氣地說道。


    用這樣的態度與王爺對話,已經是冒犯了。可玳王卻似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對眾人道:“可否請諸位暫且道外間稍做休息?


    小王還有點事想單獨向聞喜縣主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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