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盛抱得很用力,赫連嫣然一下子想起二人一起遇襲的那天夜裏,白盛也是將她緊緊摟在懷裏,然後決定以自己的死換她的生。


    赫連嫣然因此猶豫了一下,並沒有馬上推開他,下一瞬,她就感受到了白盛身體的顫抖。


    他的手在抖,攬著她的雙臂在抖,他的全身都在因為失而複得而微微抖動著。


    赫連嫣然忽然有些心疼,這個天潢貴胄的男子,即便是慎重劇毒之時也隻是頑強地一心想著該怎麽活下去,從未害怕成這樣。


    赫連嫣然正打算推開他,卻聽見白盛對她說:“嫣然,嫣然……嫣然……”


    他一遍又一遍喚著她的名字,連聲音都控製不住地顫抖著。


    赫連嫣然的雙手停頓了一刹,隨後改為握住了白盛環著自己的雙臂,輕輕拍了拍。


    感受到了來自赫連嫣然的安撫,白盛那顆幾乎要從胸膛裏跳出來的心裏終於漸漸安定了許多。他本想以摩挲她的麵頰,可驚覺此舉太過孟浪,怕惹赫連嫣然不喜,於是改為抬手輕撫她的秀發,輕聲呢喃:“嫣然,太好了,你迴來了,太好了。”


    “答應過助殿下榮登大寶,承諾還為兌現,臣女自然要迴來。”赫連嫣然道。


    聽著她近乎撇清一般的話語,白盛竟然笑出了聲,所有的不安惶恐瞬間消散於無形,千言萬語卻隻化作了四個字:“迴來就好。”


    白盛柔聲說道。


    沒有人知道,昨夜的那聲巨響以及照亮了半邊天的火光,令他的心中升騰起多麽巨大的恐懼。


    白盛無比清楚,自己並不會為了赫連嫣然而放棄大殿上的那個寶座,可是他亦不會甘心為了寶座而失去赫連嫣然。


    他知道要成為九五至尊必定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但這不能包括自己心愛的姑娘。誰說做了皇帝就不能將鍾愛之人留在身邊?雖然赫連嫣然的出身的確是個問題,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現在他在乎的是她迴來了,迴到了他身邊,這令他他無比慶幸,情形她還在,情形自己並沒有失去她,如此就夠了。


    白盛鬆開了懷抱,改為握住了赫連嫣然的手,在隨後趕來的煙波、穆詢以及趙鈞保或複雜或驚訝火佩服的目光中,與她十指緊扣,緩緩地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白盛並沒有問一句關於昨晚赫連嫣然是如何從數萬人的大軍中成功地炸毀了火炮以及怎樣全身而退的,衣服上甚至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沾上。


    赫連嫣然起了兩次話頭都被白盛岔過去了,於是她就明白了,白盛現在不想談及這件事,便也沒再提。


    赫連嫣然覺得白盛變了,與她交談時流露出的笑容再不是人前刻意做出的癡迷與寵溺,而是改為了真假難辨的溫柔與珍惜。


    白盛從前也會關心她,但那隻是因為她是他最重要的盟友與助力。而現在,他對她的著緊卻是發自內心。


    他的心意,赫連嫣然不是不知道,隻是她的心裏已經有了阿傷,而且也隻有阿傷。她隻想對那一人深情,對其他人便隻能無情。


    白盛對於她,大概隻是從不曾遇見過這樣的女子而生出的新奇之感,也許過不了多久也就淡了、膩了。赫連嫣然這樣想著,便也沒多放在心上。


    幾人迴到“朋來客棧”,李秀才見到毫發無傷的赫連嫣然激動地連話都說不出來,被趙鈞保生拉硬拽著帶了下去。


    煙波倒是沉著冷靜地把自己與李秀才按照赫連嫣然的吩咐辦的差事匯報得詳實分明,白盛這位欽差在賑災中身先士卒,一心為民,處處為災民著想,深得百姓擁戴的各種事跡已經在城中各處傳開了。


    赫連嫣然聽了,顯然是滿意的,略誇了兩句。煙波得了誇獎,高興壞了,連帶著看穆詢也沒先前那麽不順眼了。


    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幾人便啟程迴了賑災隊伍。凳子還沒坐熱,皇帝的褒獎旨意就來了。一封接一封,接連三封,每一封都是洋洋灑灑一大篇,誰都看得出欽差大臣十二皇子殿下已然令皇帝陛下心花怒放了。


    前有賑災的差事,如今又是皇帝的密旨,白盛接連立了兩大奇功,換做誰都難對這麽善謀能幹的兒子不偏愛。


    最近常常龍心大悅的皇帝在賑災隊伍返程的過程中就迫不及待地在朝上表明要重重嘉獎白盛一行了。


    此舉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各種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次,這些不同派係的官員們倒是意見出奇的統一,那就是白盛身為皇子,隻是盡了本分,嘉獎可以,重重就沒必要了。


    官員們順便還不忘提了一下自己支持的皇子各自或大或小的能算上不能算上的功勞,意思是要嘉獎不如一並嘉獎,一來彰顯皇恩浩蕩,二來不偏不倚論功行賞,此言一出,將皇帝原本愉悅的心情攪得陰沉下來。好好的朝會又成了一次不歡而散。


    朝堂之上如此,後宮亦然。除了白盛生母麗妃以身子不適為由閉門不出,各宮的娘娘們也都進言為其餘皇子請賞。皇帝不厭其煩,幹脆一甩袖子去了禦書房,不許任何人錢去打擾。


    皇帝已經發了話,可還是有些不長眼拎不清自己分量的前來求見,福總管出去一一給請走了。再迴來時,就看見麵無表情的皇帝已經“失手”打碎了一隻萬壽無疆的茶碗,一對琉璃鎮紙,還有一隻前朝畫聖的筆洗。


    福總管伺候聖駕多年,知道皇帝這是氣得狠了,於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舉一動更加謹慎。


    “福久,你說,是不是朕太慣著他們了,一個個的就都以為能左右朕的決定了,嗬,果然是人心不足啊。”皇帝的聲音不辨喜怒,“眼下還都隻是想著勸朕改主意,可一旦日子久了,怕是就難再安分了。到時候是不是就該生出取朕而代之的心思了?”


    福總管聞言渾身一凜,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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