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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可是要渡河?這夜雨甚急,恐怕再無船舶過此,二位等了也是白等。這位姑娘,若是不害怕皮筏中的屍骸,便隨著身後的這位少俠一齊坐將上來,老夫不取分文,權當作行善積德,廣交好友。”筏鬼客一張陰麵笑得神神秘秘,雙目凹陷下去,死氣沉沉得注視著常素娥,惴寒之氣緩緩的彌漫開來。


    月宮仙子見皮筏的柳木方架上可以容納六七個人,但屍體卻堆疊似丘,有些早已腸穿肚爛,穢物滿身,實是無有落腳之處。正猶豫間,忽見筏鬼客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宛如死亡的邀請,猜不透心之所想。


    常素娥傲眉緊蹙,不禁暗道:“黃河水急,白日行舟尚且困難,何況是深夜裏的一隻皮筏?筏鬼客年近六旬,渾身上下透著陰森鬼氣,立於腐屍之中麵上全無懼色,絕非常人可及。他聲若洪鍾,雙臂孔武有力,顯是習武之人。本宮無法催動內力,若是筏鬼客於河中發難,著實難以招架,但他若有謀害之心,卻又為何讓趙公子陪同,難道他真的隻是出於一片好心?”她茫然得望著趙隸,似乎等待著他的決策。


    趙隸雙眸肅然若星,仿佛天山之巔的一泓秋池,拱手道:“老人家盛情難卻,趙某又怎敢駁了臉麵?便隻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走到月宮仙子身側,附耳小聲道:“筏鬼客終日與屍體為伴,行為古怪些也屬平常,仙子獨居塵上,涉世未深,可能不太了解江湖中運屍走貨的營生。落霞莊雖然以古劍聞名天下,卻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運莊,不論什麽雇主,無論什麽貨物都可承接,偏偏不保奸臣,惟獨不接陰差,說起來與筏鬼客倒是有些淵源。是故趙某了解做此營生者素以誠信為本,筏鬼客怪是怪了些,但決計不是歹人。”


    他頓一頓,接著道:“仙子膚色蒼白,氣息略顯凝滯,應該是重傷之狀,不過您大可安心,我們隻管渡河,若是情況有異,趙某舍命也要保您周全!”


    為了防止筏鬼客聽到二人對話,是故趙隸口唇離仙子耳廓較近,並以手掩之,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清了常素娥絕美之容,雖然隔著薄薄的麵紗,仙子白皙的肌膚依然明豔動人,無暇得宛如昆侖山巔的千年雪蓮一般,修長玉頸下,鎖骨隨著唿吸愈發的清晰,趙隸看得愣了,神色有些恍惚。


    常素娥感受到趙隸炙熱的唿吸縈繞耳際,不覺中身子已是酥麻了一半,她完全沒有想到趙隸會突然做此親昵之行,也完全沒有想到這般木訥之人心思竟會如此細膩,一眼便能看出自己有傷在身,她眼波流轉,反問道:“可本宮又如何信你?”


    趙隸沒有絲毫表情,但他清澈的雙瞳卻寫滿了忠誠,小聲道:“趙某言出必果,豈會加害於人?”


    他那略帶憂鬱的氣息感染到了常素娥,月宮仙子向後退了幾步,刻意的與趙隸保持著距離,柔聲道:“好,本宮信你一迴,望你莫要食言!”


    趙隸手握鴻羽劍柄,小心翼翼的上了皮筏,常素娥緊隨其後,秀美蓮足穿插著屍骸縫隙立於船頭,筏中無有落坐之處,二人就這樣雙雙站在風中,對於腳下的腐爛屍骸避之唯恐不及。


    筏鬼客載著趙隸與常素娥向遠處蕩去,驟雨抽打著水麵,雨花濺灑開來,天地間混沌迷瀠,一派肅殺景象。皮筏行進的極為緩慢,隨著巨浪上下左右的搖擺著,三人似乎隨時都有溺水的可能。


    筏鬼客麵色極為猙獰,笑道:“客官還是坐下為好,夜中難以辨物,且風急浪高,難免會有顛簸,若是二位不慎跌落水中,必會成了水鬼腹中之物!”


    趙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道:“老人家的意思是,這……這黃河水中竟有鬼怪?”


    筏鬼客意味深長的道:“鬼本無形,客官信則有之,不信則無,但這水鬼固然是有的。老夫說了您也未必信得,老夫不說您也不見得渾然不覺,客官請看水下,暗影幢幢中往來遊弋的絕非魚類!”


    趙隸雖然對未知力量將信將疑,但聽得老者這般說辭,心下不由得一凚。他撥開腳下潰爛屍首,坐於斑駁血色之中,隔著密布的藤條,依稀可見一隻隻半透明的黃褐色皮胎漂浮在水中,表麵異常光滑,顯然經過脫毛處理。此皮取自羊身,斷然不可劃破分毫,否則無法吹氣使之膨脹,足見刀工之精妙,而皮胎之下一片晦暗,極難看清水下何物。


    常素娥嗤之以鼻,正色道:“莫聽他胡言亂語,雖然釋迦牟尼把眾生分為六道,靈魂記憶正是前世與今生的關聯所係,《正法念處經》中將鬼魂分為三十六種,可誰又真的見過?世間鬼怪之談皆是源於癡人對死亡的恐懼,以訛傳訛,道聽途說,無以佐證!”


    趙隸微微頷首,對仙子之言深表認同,他反複打量著水中皮胎,總覺得哪裏不對,不禁問道:“老人家,這皮筏可是您親手所做?”


    筏鬼客輕棹雙槳,一路穿風破浪,逆流而行,轉眼已達河心,眾人放眼望去,四麵水天一線,不禁慨歎黃河之壯麗。


    他枯槁瘦麵綻出詭異的微笑,暗幕之下一雙蒼老之目異常雪亮,緩緩道:“怎麽,覺得有哪裏不同嗎?”


    趙隸仍是坐著,伸手指著腳下腥臭皮囊,不解道:“皮胎應是從羊的頸部入刀,慢慢將整張羊皮囫圇褪下,頭首一般多會斬去,並將四肢與尾部紮緊,以充鹽水之汽,才可不腐不爛的浮於水麵,可……可為什麽這些羊胎膚質細膩,並未留有尾根?”


    筏鬼客扔下雙槳,佝僂的身子挺得筆直,一攏紅服猩紅若血,大笑道:“客官果然見多識廣,眼力也的確不錯,老夫隻載死人,從未載過活人,而你們也注定會成為死人!就像老夫腳下的腐爛屍骸,生前並未發現皮筏的秘密,便已經成了厲鬼冤魂!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這些跟本不是什麽羊皮,而是每一個曾經站在筏子上的生人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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