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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雲低垂,夜雨如豆,黃河之水橫穿鄆州東南,河水突兀聳立,翻騰如龍,不舍晝夜的咆哮奔騰著,濤聲幾欲吞噬萬物。


    常素娥纖腰一束,裙擺稍有破損,一雙頎長秀腿裸露於外,上麵淤泥點點,全然失了風骨,想是仙子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狼狽之狀。


    她在雨中艱難穿行,身子被夜雨浸透,顯得淒涼而無助。十幾個時辰早已過去,此時雖然行動自如,但蛇毒並未盡祛,仍是使不出半分內力,是故隻得孤身立於河畔,望著洶湧浪濤茫然無措。


    平日數裏水域常素娥一躍既過,世間恐怕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擋仙子去路,現如今卻隻能盼得偶遇載客船舶,可是城外屍氣濃鬱,人蹤絕滅,又何來擺渡之人?她明知等待乃是徒勞,隻恨自己誤中小人詭謀,實是不該小覷了陰陽寮的九大式神。


    諸天教位於兗州西北部的孤嵐峰頂,教內的東岱宮與淩霄宮衝突不斷,常素娥下山日久,唯恐遲則生變,故而急欲向娑竭龍王稟明刺殺樂平公主一事,而渡了此河便是兗州地界,是故黃河既是一處捷徑,亦是難以逾越的天塹鴻溝。


    正在這焦灼之時,忽覺身後腳步聲響起,其步伐之輕盈,顯是輕功極佳之人。常素娥不禁一怔,心道不好,若是陰陽寮與鹽幫趁虛而入,自己卻提不起半分內力,試問哪裏還有還手的餘地?


    月宮仙子初次體會到驚懼之感,她愕然迴首,隻見密林深處走出個修長身影,於不遠處站定,晦暗的星光下男女莫辨。此人麵白唇紅,看起來極是俊朗,他身著雪白**,即便被雨水打濕,卻仍是纖塵不染,不是別人,正是趙隸。


    他出了鄆州後便直奔數日前落腳的項羽祠,於半塌的祠堂中尋不到蓮兒與秦越的蹤影,料其已然歸莊,便沿途折返,欲橫渡黃河,盡快的趕迴兗州,卻不料與月宮仙子不期而遇。


    趙隸細細的打量著常素娥,見她一副茫然神色,且年長自己一輪有餘,卻仍然嬌容清麗,器宇非凡,二人固然不是初次相遇,但趙隸仍是被仙子的美貌深深折服,不愧為武林第一美人,慨歎世間豈會有如此明珠美玉般媚極無儔的絕色女子,遂拱手道:“晚生久仰前輩大名,不知前輩可是誅天教的月宮仙子?”


    “你竟然認得本宮?”常素娥吐語如珠,聲音柔和清悅,帶有三分驚異,七分威嚴,追問道:“你是何門何派,何許人也,如實招來!”


    “前輩大可安心,晚生是友非敵。”趙隸長發漆黑如墨,無意襯托出脖頸處的迷人光澤,他言辭謙和,顯得極是恭順,緩緩道:“晚生趙隸,在琉璃館中與前輩有過一麵之緣,您的傲骨風姿讓晚生過目難忘,但在亂軍之中前輩也許並未注意到趙某的存在。”


    常素娥麵露不悅之色,她深居宮中,對塵世的江湖稱謂一無所知,不覺怒道:“不要前輩前輩的稱唿於我,本宮哪裏有如此老邁?”


    “恕晚生口齒笨拙,前輩之說隻是聊表尊敬之意,並不是在暗諷龍鍾老態,仙子超凡脫俗,不似凡塵女子,決計看不出是一位年近三旬之人。”趙隸哪裏知道月宮仙子不喜歡別人誇耀自己的美貌,但卻對年齡極為看重,趙隸這般說辭,無疑是碰觸到了仙子底線。


    常素娥竊以為趙隸在調侃自己,不覺氣得七葷八素,怒道:“口齒笨拙本宮算是領教過了,若是在平日裏,恐怕你早已見了閻王!”她欲言又止,心下暗道:“不知此人有何目的,決不能讓他知道本宮身中劇毒。”


    常素娥背脊挺得筆直,仿佛在纖弱的身形中蘊含著無窮的力量,接著道:“閑言少敘,此地去城較遠,你又來此作甚,究竟有何企圖?”


    趙隸指著腰間的檀木方牌,神色顯得極是誠懇,解釋道:“趙某來自兗州的落霞莊,一路走貨過此,隻因大小姐被晉國左射軍所擒,我正要沿途迎以援軍。”


    “本宮見你輕功不弱,可否孤身躍過此河?”常素娥雙頰白得亮眼,威嚴中透著三分媚意,鵝鼻朱唇雲遮霧繞的盡數掩藏於麵紗之後,她以言語試探著什麽,似乎有意讓趙隸帶自己飛過這磅礴“泥沼”,礙於身份臉麵卻也著實不好出口。


    趙隸望向茫茫河麵,隻聽得耳邊狂風肆虐,天地間混沌一片,遂連連搖首道:“這……這無有借力之處,恐怕百丈已是極限,不過趙某或可一試,若是中途不慎落水,亦可遊將過去。”


    常素娥心灰意冷,看來也隻能繞路而行,她方欲離開,忽聽得河麵處傳來一聲輕笑,不禁迴首相視,但見一葉扁舟從遠處飄了過來,舟中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老者於船尾處持槳蕩舟,華發披肩,全身上下一片赤紅,顯得異常詭異。


    他佝僂著身軀,站在屍堆上神色如常,大笑道:“老夫渡人載鬼三十餘年,乘客中有喘氣的,也有曾經可以喘氣的,這死人多過活人,可還是初次聽說有人膽敢遊過此河!”


    笑聲振聾發聵,仿佛源自地獄的哀嚎,借著狂風飛至,聽得二人不寒而栗。


    輕舟由遠及近,透過層層雨幕依稀可見此舟是由水曲柳木捆束而成的方形框架,並在橫向綁以藤條,數十隻黃褐色的透明皮囊順次紮在木條之下,赫然便是散著陣陣惡臭的羊皮筏子。


    老者須發皆白,應該便是江湖中以舟載屍的“筏鬼客”,這是一樁在刀口浪尖上討的營生,與趕屍出於同宗,戰亂年間,陸路趕屍,水路筏鬼,皆是冒死將屍體送歸故土,換以錢糧,多數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便以此為生。


    黃河之水張翕搏動,行此營生者必然深諳泅浮之術,且講究頗多,不能說“破、沉、碰、沒、斷”等不吉利的字眼,出行前亦要掛紅、焚香、祭奠,是故老者身著紅衣也就不足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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