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水城三十裏以東,在一個年久失修的農棚外不遠處的田地裏,一個穿著灰色道袍的老人,蹲在壟上,一支布滿皺紋的老手攥住一把新長出來的小蔥,賊眉鼠眼的左瞧瞧右看看,確定周圍沒有看田人,便快速一拔,接著熟練地塞進嘴裏,開始大口咀嚼起來。還不忘搓搓手,猥瑣地笑笑。


    農棚被撞壞的大門外,一個身穿武服的精壯男子,此刻正半蹲於地,對著一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年輕書生身上指指點點,不時有奇異光芒從指尖顯現又打入年輕讀書人體內。如果不是一頭短平白發,眉毛胡子也皆是白色,沒有人會相信這是一位老人。


    而農棚左側高坡的一處大石頭上,則掛著一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和一條烏黑無比的破褲子。石頭後麵不時地傳出:“好髒!好臭!好髒!我要沐浴!好髒!”


    而這三個人此刻將決定未來西霞州曆史。


    石頭後麵一個儒雅的聲音響起,可是語言的內容則是:“老不死的,你這破爛衣服到底穿了多少年沒洗過,這麽臭,這麽髒,你還好意思拿出來給我穿,真是傷風敗俗!”


    “老不要臉的,你說誰傷風敗俗呢!我告訴你,我純陽宮的家底,就是靠著這身行頭攢出來的!是我最強大的法寶,能借你穿這麽一會兒,都是看在孔聖的麵子上!當年他看到我穿這身行頭都對我豎起大拇指,你知道麽你!學學你家祖宗,你離孔聖差的遠呢”蹲在隴上的老道人對著石頭後麵的人破口大罵道。


    石頭後走出一個身影,一身青色長袍,頭頂儒冠,雪白的長發被整齊的梳理紮好,手中還拿著一把戒尺,儼然一位品行端正,教書育人的老夫子與之前打扮的流膿乞丐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隻見這老夫子說道:“豎起大拇指?可我怎麽記得拇指是朝下的?”


    老道人立馬從田壟上跳到一旁小道,掐腰就罵道:“你當時才屁大點,能記住個屁,你那時也就能騎在孔聖脖子上撒尿!”


    老夫子一聽,立馬炸了毛,擼起袖子,高舉起戒尺,就衝著老道人跑了過去,“你個老東西揭我老底是不是,君子是可忍熟不可忍,看我不打死你!”


    “夠了!“一直沒有說話,隻是對著躺在地上的柳延枚指指點點的曹遠鵬終於開口喊道。“兩位都修為通天,身份尊貴,如何置這孩子氣。我同意你們二人同時入我這西霞州,可不是為了讓你們二人來這兒幹架的!”


    “哼,今天就放你一馬,別以為爺爺我不敢砍你,我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老道人哼了一聲,走向曹遠鵬。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老夫子正了正衣服,也同時向著曹遠鵬走去。


    此時的曹遠鵬,終於停止了對柳延枚的指指點點,抬頭對兩個走過來的老人說道:“我已經將他作為人時的三千年修為悉數封住,接下來就靠兩位了。”


    老道人點點頭,嚴肅起來說道:“千年前孔聖言出法隨,將他這巨蟒身軀奇異折疊,化作人形,這術法之奧妙真是令人歎為觀止。不過千年之後的現在隻要找到並拉出折疊之點,我一刀劈開,這身軀也就恢複成了巨蟒了。”說罷看向老夫子。


    “聖人的玄奧當然不是你這個算命的老騙子能領悟的!”老夫子雙手背於身後,仰頭高傲說道。


    接著,伸出右手指向柳延枚並說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一股儒家讀書人特有的浩然正氣匯聚於指尖,霎那飛射入柳延枚身體,隻見柳延枚身上緩緩浮現多處光點,並且緩緩從體內浮出,懸浮於半空。


    純陽子老道恰當好處地對著這些光點橫劈一刀,這神來的一刀,正正好好將所有光點平均地一分為二。


    被劈成兩半的光點瞬間暗淡下來,緊接著,一股奇異的天地之力降下匯聚於柳延枚體內,柳延枚的身體以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形,膨脹,拉長,曹遠鵬順勢一跳,直接跳到已經有那屋棚般大小的柳延枚腦袋上。純陽子則是直接飛至空中,懸浮半空。老夫子則隻是輕輕向後一邁,縮地成寸,瞬間來到十裏之外。


    “唔,這種感覺。”已經變迴巨蛇的柳延枚從昏迷中醒來,感受著這天地之力匯聚於自身,終於驚喜叫道:“我恢複了!三千年了,我終於可以報仇了!”巨蛇的身體盤成一個圓盤發出巨大的聲音響徹雲霄。


    抱著姑娘已經快要到達城門口的王麟感受到地麵得震顫,迴頭一瞧,終身難忘的一幅畫麵出現在眼前,隻見一頭巨大蟒蛇,憑空出現在三十裏外,那巨大的身軀占據大半個天空。


    王麟知道柳延枚真身那是千年巨蟒,此刻心中想道:“難道曹元帥遇到了麻煩,這柳延枚要垂死掙紮麽?”


    “小哥!快進城,城門要關了!”不遠處,一個正在向城門跑去的行腳商人打扮的人對著王麟喊道。


    王麟迴過神,看向城門,果然這巨蛇的出現已經驚到了守將,在不知是敵是友的情況下,第一時間就決定先閉城門防守。


    看著城門吱呀關閉,容不得王麟猶豫,他一個箭步就向城門竄去。終於是最後一刻,和那行腳商人一起跑進了城。


    行腳商人雙手撐膝,筋疲力盡地大喘粗氣,“我的娘,雖說早就知道這西霞州不太平,我也做了不少心理準備,可怎麽也沒有想到能這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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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人懸浮空中,看著剛剛恢複真身的柳延枚,長歎一口氣說道:“真是嫉妒啊,這天地孕育的靈獸,竟然如此受天道優待,這天地靈氣往他體內匯聚的,一會會就抵得上我修煉不少年了。果然我們人類不是親兒子,是撿的呀。”


    柳延枚看著自己恢複的身軀,於天地靈氣關入體內,感覺已經爬升到登天境巔峰的修為,哈哈大笑道:“曹遠鵬,你果然沒有騙我,原來真的可以解開孔聖的術法,怪不得敢發下道誓。替你徒弟頂罪也頂完了,現在我要去吃盡天下儒家讀書人。”


    曹遠鵬沒有說話,十裏外傳來一個聲音,雖然是十裏外,但是聲音卻非常清楚:“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儒家教導你千年,你卻毫無改變,當初儒家就不該留你,現在雖還你真身,但不多時你就會明白我儒家待你有多不薄。”


    柳延枚轉動著那小山般的腦袋,看向十裏外,吐著蛇信子,眼神一眯,驚訝說道:“孔夢儒!竟然是你,我說他曹遠鵬一個佛門中人怎麽解的了那孔小子的術法,原來有你幫忙。不知那高高在上孔聖知道你今日之舉,會不會氣死”巨蛇頭顱向著老夫子移來,“不過,你真是幫了我個大忙,所以儒家你這一脈我就不吃了,不用感謝我了,哈哈哈。”


    老夫子看著巨蛇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歎氣。就在這時,一直站在巨蛇頭頂的曹遠鵬突然輕喝一聲,從蛇頭跳起,全身金光乍現,背後瞬間凝聚一尊偉岸佛陀,大小與巨蛇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與昨夜保護老道人那慈祥奧妙的法相狀態不同,此時曹遠鵬凝聚出的法身雖仍是曹遠鵬的相貌但表情則是怒目金剛狀,霸道之氣所向披靡,再無絲毫慈悲之意。曹遠鵬舉起右拳,佛陀同時舉起右拳,向著巨蛇腦袋狂暴錘下。


    柳延枚大驚失色,正準備運起所有修為抵抗,但是耳邊卻傳來一聲:“子不語怪力亂神!”


    老夫子念出此話,雙手虛按向柳延枚,於是柳延枚竟是絲毫運不起自身修為抵抗曹遠鵬的那一拳。


    在嘶吼與不甘中,曹遠鵬的驚天一拳,實實在在地印在了柳延枚頭上。如山崩地裂的巨大聲響,迴蕩在整個西霞州。


    巨蛇模樣的柳延枚直接被砸進了深坑裏,沒了動靜。


    老夫子看著這一幕歎了口氣,對著怒目金剛法身仍然凝聚在背後的曹遠鵬說道:“還請曹元帥善待這條孽畜。”


    曹遠鵬卸去法身,額頭滿是汗珠,可見剛剛那一拳對他自己來說也不輕鬆,降落在老夫子身邊的曹遠鵬說道:“大儒請放心,此蛇對我西霞州有巨用。”


    老夫子點點頭。這時一直看戲的純陽子緩緩飛來,笑嘻嘻地說:“人家佛門中人都喜歡度化妖孽,行善基德,曹元帥這麽幹脆利落的一拳直接將這妖孽的靈智打散,成了傻子,從此與普通走獸無異,這在佛門真是少見呀,我還以為你要對著這巨蛇誦經念佛,以度化這廝的殺孽。”


    曹遠鵬微微笑道:“若是師父在,自然可以以經書度化,可我修為不夠,修的又不是禪道,一拳打散他的靈智是最簡單快捷的,畢竟連孔聖都沒有把他教化成功,我就更不敢班門弄斧了。”


    老夫子歎氣道:“唉,其實曾經有過一次機會的。。。唉”


    “哎呀,老東西,別哀聲歎氣了,上次我們三個碰麵還是在六十年前曹元帥師父慧能佛祖的萬佛宴上吧,這次我們三個聚聚?”老道插嘴嬉笑道。


    老夫子一臉嚴肅,哼了一聲,“道不同,不相為謀!”


    說罷,一抬腳向西一邁,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道聳聳肩,看向砸進地底下的巨蛇,想了想,神色有些複雜,對曹遠鵬問道:“你打算把它養在哪裏?”


    “斷山山崖下,被你們道家聖人浮沉砸出來的那條深溝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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