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柱降下,被天柱籠罩的凡人皆如時間暫定般被定在柱中,除了受益者趙茹雪之外就隻有那年輕皇帝與黑衣人能夠行動自如,其他人包括王麟在內皆是連思想都被暫停下來,此刻王麟揮向守衛的那一拳也是定格在空中,距離守衛隻有一絲之隔。


    接下來天柱粉碎,王麟這一拳才在下一刻擊在了守衛臉上,守衛慘叫一聲,接著王麟身形一轉,對著另外一名企圖從背後偷襲他的大漢一腿踢出,生生擊在大漢側腰處,發出啪的巨大聲響。


    “哎呦,好疼,這小子下手夠狠,兄弟們抄家夥,給我打殘了他。”大漢從地上爬起,捂著自己的側腰,尖聲大叫。隻見周圍的其他大漢有的從腰間抽出了木棒,有的直接從地上抄起石頭,五六個大漢圍成一個圈把王麟困在中間,一個個蓄勢待發,隻待找準時機,就會毫不留情地立馬對著王麟下死手。


    王麟看著這些大漢,眉頭皺起,不愧是斷水城最奢華富貴的客棧酒樓的護衛,這一個個漢子雖然是凡人壯漢,但一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王麟踢出那一腳後一直到現在,那腳還在微微酸麻,可見這些門衛的硬功夫練極得好,這讓同樣不是修行者的王麟認識到有些輕敵了。


    看著王麟越皺越緊的眉毛,捂腰男人殘忍笑道:“嘿嘿,小子兒,現在怕了?告訴你晚了,今晚我們決定不光卸掉你一條胳膊,還要打斷你一條腿,對!就是你踢我的那條腿!”男人雖然嘴上那麽說,但是那眼神裏分明已經流露出了絲絲殺意。


    “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出手吧。”王麟嚴陣以待,運氣提神,全身都緊繃起來。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從客棧大廳裏發出,“滾,雜碎”,這個聲音渾厚而霸道,讓在門口的這些大漢與王麟都是一愣,洪亮的聲音與氣勢甚至令他們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竟然開始顫抖起來。


    捂腰大漢最先緩過來,裝作不在意般,外強中幹地喊道:“奶奶的,今天來找事的真是多,都他媽不想活了,兄弟們。。。”


    還沒等說完,一股巨力出現在了大漢頭頂,瞬間碾壓下來,大漢的身體四分五裂,鮮血四射甚至崩飛到了離他近的其他幾個大漢身上,一瞬間死得不能再死,王麟與一眾人皆是巨驚,更有一兩個圍著王麟的漢子身子都開始劇烈顫抖,眼神恐懼地看著死去大漢的位置。


    此刻死去大漢的位置,正站著一位看起來大概三十歲出頭的男人,身穿素服卻未被染上絲毫血跡,頭戴冕冠,非富即貴,可是卻臉頰凹陷,像是營養不良多年。


    “太。。。太守。。。太守大人!”認出男子的眾人皆是齊齊跪地,一臉驚恐,連話都不敢說。


    太守男子沒有看向他們,而是看著客棧大廳,彎腰行禮道:“弟子張燁然,拜見師父。”


    大廳裏的曹遠鵬緩緩走出,看向張燁然,麵無表情,但是眼中卻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裏麵有憤怒,厭惡,無奈,悲哀,最深處更有一絲心疼。


    “出言不遜,仗勢欺人,這就是你治下的城?真是令我失望。”曹遠鵬終於開口,開口即是批評。


    “徒弟知錯,這些客棧護衛這些年裏都驕縱壞了,過後弟子一定狠狠懲罰他們。”張燁然認錯道,並且狠狠地瞪了護衛們一眼。


    大漢們被這一眼剮得一動不敢動。


    可曹遠鵬一動不動地看著張燁然這個二弟子,一言不發,隻是看著。


    張燁然沉默片刻,沉聲說道:“弟子這就將他們下獄,關處十年。”


    這時跪在地上的大漢們都是仿佛丟了魂一樣癱在地上,一個勁兒地求著繞。


    “你能忍下心?還是讓他們跟我去斷山大營吧,最近邊境緊張,我看這些人多少都有點武功底子,以後打仗或許用得到。”曹遠鵬看著張燁然提議道。


    眾人聽到要去斷山大營,有人甚至嚇得尿了褲子,客棧的大門開始彌漫一股難聞的騷味。


    大漢們都知道到了斷山大營這斷水城太守就根本無法再迴護他們,到時候豈不是注定要死無葬身之地。


    王麟也跪在一眾跪倒在地的大漢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從這些人的對話之中約莫知道了麵前的一老一少,年輕的是斷水城的太守,另一個便是大名鼎鼎的邊軍元帥曹遠鵬了。王麟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且還是那種快高到頂的大人物,心中自是極其緊張,此時與那群自知犯錯的大漢的區別也就是沒有屎尿一地罷了。


    王麟不知道該做什麽,有點不知所措,最後還是咬了咬牙,鄭重行禮,聲音中蘊含著緊張說道:“兩位大人,草民認為這時最要緊的不是我們的懲罰問題,而是趕快找到這個月最後一個失蹤的那個孩子,據草民所知,失蹤女孩乃是一位皇親貴胄,人命關天,小人的朋友正在裏麵為那孩子改命。太守大人,拜托您立刻派人去找那孩子,我怕時間久了會來不及。兩位身居高位,手眼通天,定然可以找到孩子,不如等找到孩子再懲罰他們不遲,他們如何也逃不掉不是。”


    王麟身周的大漢也是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個勁兒地磕頭哭喊道:“我們也願戴罪立功,等找到孩子,再來領罰到時候是殺是刮,我們都毫無怨言。”


    曹遠鵬這時候才看向王麟這個被他忽略的年輕人,王麟的幾句話加上剛剛發生的事情,已經讓曹遠鵬完全推算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看向張燁然微微點頭,張燁然緊張的身體終於些許放鬆,然後怒聲喊道:“那等什麽,還不快去幫忙找!”


    “是是是!”大漢們如獲大赦,屁滾尿流地跑遠了,王麟也是急忙衝進客棧裏去尋吳遲,隻是側身讓過曹遠鵬時,下意識看了一眼這位邊軍元帥,當下便本能的感到畏懼,連步伐都顯得有些輕浮了。


    曹遠鵬沒有在意這個小插曲,而是走近張燁然,壓低聲音,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孽徒,五年了,你始終還放不下那個女人。“


    年輕太守看向恩師,輕聲道:“師父您這迴不叫她依蘭妖女了?“


    曹遠鵬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以前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次你可知你捅了多大的婁子,你可知你抓的可是大新國的公主,而且還是在小皇帝麵前!”


    張燁然心緒略有起伏,但有心理準備,沉默良久,隨後苦笑說道:“弟子犯下的錯,弟子自己一力承擔,師傅不必擔心。”


    曹遠鵬刹那間一巴掌將張燁然扇飛,身周隱隱佛光浮現,自然形成一方結界隔絕了外界。曹遠鵬怒道:“孽徒,你以為這件事你一個人能承擔下來?你可知你以朝廷封疆大吏的身份使用血腥的薩滿邪教獻祭陣法,在皇帝麵前,到時候你縱是有千張萬丈嘴,也無法得到朝廷的妥協,更是說不清你我的關係!最輕我也會落下個管教不嚴的由頭,到時候出雲子那道士定是會出手,說我沒資格管理西霞州邊軍,讓我交出兵權。而你也勢必會被處死,到時候,我曹家在西霞州這些年積累的底子就幾乎全毀了!”


    張燁然聽著眉頭皺緊,到最後幹脆跪倒在地:“弟子愚鈍,並沒有想到事發的那一天,會為師父造成這麽多麻煩,既然如此,弟子更是再無顏麵苟活於世。”說罷竟要自斷心脈。


    曹遠鵬大驚,正要抬手阻止,但然後很快又恢複了表情,淡淡地看著他這個徒弟。


    張燁然舉起右手,運足靈力猛然拍向自己心頭,眼看竟要自斷心脈!


    可就在即將到達心頭那刻,又堪堪突然停住。


    曹遠鵬鄙夷地看著他說道:“使用邪教術法,人也變得邪性了,我就不信你舍得死。”


    張燁然苦笑搖頭道:“弟子。。。舍不得,所以請師父相助。”說罷,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曹遠鵬看著這個曾經最喜愛的弟子雖表麵無情,但高深的境界也無法阻止心中的波瀾起伏。是他驕傲地幫助這孩子一步步成長,走向輝煌,而後又隻能無可奈何地看著他麵臨絕望,最後走上邪路。


    耿直強硬的邊軍元帥曹遠鵬最終還是長歎一口氣,沉聲道:“公主沒出什麽事吧?”


    “弟子並未傷及公主絲毫,就在太守府的地底下。。。。”


    “你還算有點腦子。記住!這是為師最後一次幫你解決此事,等一會自會有人帶走公主。待這陣子過了,你就辭官迴南天竺州吧,自己種下的因,自己去承受果,不必我多說了吧。”


    張燁然身子一顫,渾身顫抖,眼目微紅說道:“。。。弟子拜別師父”說罷又是重重磕了九個響頭,等到起身時結界已經消散,而曹遠鵬早已消失不見。


    好似營養不良的張燁然默然起身,看了看他這五年來,付出無數心血的大城,晚風把記憶帶迴五年前。依蘭大軍突破草海防線,緊接著斷水城破,千年古城毀於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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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在太守府前,當時身為斷水城守將之一的他躺在一位金發女子懷中,已經滿身鮮血,遍體鱗傷,連修行的底子都已經被打廢了。


    女子坐在地上懷中緊緊抱著他,哪怕身周是肆虐火光,飛箭流羽,但仍是無動於衷,雙目無神,喃喃道:“燁然,你們佛家不是一直說業障麽,這迴我是知道了,你啊,就是我的業障。從你抓到我的那一刻,就一起抓住了我的心。既然如此,就用我,來助你成就屬於你的傳奇。”美麗女子慢慢地,俯身,吻上了他的唇,接著在張燁然麵前開始化作光點一點點消散起來。


    女子的魂魄好似擁有神奇的力量,消散開來又與這殘城相融,於是這城好似有了靈魂,開始去拯救那些守城之人。


    下一刻斷水城所有瀕死的守城誌士皆是神奇的複蘇清醒過來,同時耳邊傳來斷水城整個城郭所發出的淡淡呢喃之聲,仿若佛音。而張燁然在這瞬間,境界飛升直入絕頂境巔峰,身上的傷勢也全部恢複。


    兩日後


    張燁然因守城有功,恰好上任太守戰死,未至三十歲的張燁然便直接被先帝親封為西霞州主城斷水城太守,成為新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封疆大吏。


    隻是抱著他的女子早已香消玉損,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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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破碎的斷山,戰火裏衰敗的斷水城,靠你的魂支撐殘存。所以我用了五年,整整五年,將這座你我的城重建,用盡畢生修為將它與你的魂剝離開來,這樣好送你重入輪迴。這座城它封存了我們的迴憶,所以我如今重現了這些繁華勝景,始終為你等待,等你迴來,與你同賞,伴你同歸。”


    細雨從天而下,沒有一絲預兆。


    夜風吹亂雨滴,也吹亂了年輕太守的心,五年前的相遇,改變了兩個人本不該交集的命運,而最終這交集隻是換迴了一生的迴憶與哀傷。


    雨水越下越大,而太守府前的男子,也無聲地融化在雨中,緩緩消散,不見蹤影。


    天上雨是無根水,心上人是城中魂。


    咫尺兩相愛,天涯無望情。


    情是永難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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