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道理萬卷書,書中的大道理太大、太多,雲九不全懂,也不想全懂。


    初入江湖的雲九,隻是一個見沙漠遼闊,就心生豪邁,見百花盛開,不掩心中喜悅的少年。這個世上,本就沒有絕對的壞,也沒有絕對的善,有的隻是立場相對,有的隻是生死存亡。很多事情都需當機立斷,想要亡羊補牢,就會為時太晚。雲九還隻是個想笑了就大聲笑,想罵了就破口罵,想動手了就放開手腳的少年,他覺得,隻要能做到輸時不悲,贏時不謙,手中握刀,心中有義就好。既然很難界定對錯,那就隨心隨性做決定。


    武大和他的武穀幫這些年在武穀縣所犯下的罪行,絕不隻是殺人放火這麽簡單。無論特立獨行的江湖遊俠還是占山聚眾的草莽遊寇,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主動與官家勢力為對。武大配合縣外其他幫派燒殺縣衙,還私地裏在武穀縣到處宣揚原國的好,他的背後,肯定另有其人,有更大的勢力撐腰。


    雲九手提斷刀站了許久,武穀縣縣尉才帶著幾個隨從,遲遲趕到武陽樓前。縣尉見到雲九,也不急著下令捉拿,而是嬉皮笑臉湊到雲九跟前,悄聲道:“少俠,這兒人多,稍微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雲九想見的人並不是眼前這個縣尉,而是武穀縣縣令。武穀縣前任縣令前不久已被流寇砍斃,新上任的縣令何進發此時正一個人提著一個鳥籠在縣衙前街上溜鳥,不處理事務,連隨從也不帶,還溜出了一身虛汗。


    看著眼前這個殺了武大為民除害的年輕刀客,縣尉心裏很舒服,但臉上卻依舊保持著官態,自顧自說了幾句在群眾麵前挽迴顏麵的話,趕忙帶著隨從去替雲九找縣令何進發了。


    既有人幫自己去找縣令,雲九便又折返走進了武陽樓。看著躲在角落低頭不語的店小二,雲九扯開嗓子問道:“我的羊腿烤好了嗎?”


    店小二聞言嚇得直哆嗦,倒是廚間掌廚搶著迴答道:“少俠稍候,最好的羊腿馬上給您烤來,對了,趕快給少俠上酒!最好的涼酒!”


    酒樓一層的管事給雲九端來一壇涼酒,畢恭畢敬倒上,接著又有兩個店小二端來幾盤涼菜。管事還想給雲九喚幾名舞姬陪酒,卻被雲九拒絕了。挑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坐下,一口酒一口菜,雲九吃得那叫一個舒坦。


    等羊腿烤好,雲九還沒來得及咬上兩口,縣令何進發就和縣尉一起急匆匆趕到了武陽樓。見雲九沒理他,何進發就自顧自坐在了雲九對麵。


    雲九抬頭,望著對麵的這個中年男子,雖一身平民布衣打扮,手中還提著個該死的鳥籠子,可雲九還是可以肯定他就是武陽縣縣令。


    雲九舉著羊腿,笑著調侃道:“莫非縣令大人也想吃上一口?”


    縣令何進發先是一愣,緊接著吩咐縣尉火速將武陽樓內所有閑雜人等全部驅逐出去,最後連縣尉和所有隨從也被鎖在了武陽樓外。


    整個武陽樓內,便隻剩下了雲九和縣令何進發兩人。


    雲九環視一圈偌大的廳堂,喝下一口涼酒,率先問道:“你不怕我?”


    何進發也自斟自飲一杯,笑答道:“武大死了,以後武穀縣的治安會好很多,我還得感謝你呢!”


    雲九繼續問道:“別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為什麽在其位而不謀其事?”


    何進發歎息一聲放下酒杯,慨言道:“被貶到這種民風彪悍幫派林立的窮鄉僻壤,暫時還沒那心情為政。”


    雲九見何進發也是一個直爽之人,便坦言道:“我找你來,是有一事要你幫忙。”


    何進發主動為雲九斟滿一杯涼酒,示意雲九繼續說下去。


    “幫我把一個小女孩送到關溫府上。”


    聽到“關溫”二字時,何進發全身不由得一激靈,脊背冷汗直冒,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驚恐地用隻有雲九能聽得到的聲音低聲確認道:“關??????你說的,可是王上?”


    見雲九點頭,何進發隻覺雙膝發軟,不由自主想要跪下,卻被雲九攔住了。


    在關隴國內,敢直唿王上名諱、有資格直唿王上名諱的,能有幾人?放眼這個世上,除了被昌邑王李家芝挾養在許都的皇帝許馳和分裂後稱霸各地的諸王外,何進發一時還真想不出有幾人能和如今的關隴之王平級而論。


    可眼前這個少年,竟這般隨意地直接叫出了王上的名諱!這讓何進發一時間詫異至極。鎮定思考一下,何進發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看雲九的眼神都在這一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無論眼前這個少年是真的身份顯赫到這般田地還是故意抬高身份,何進發都不敢去猜,不敢不恭。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是每一個混跡官場的人都懂的道理。何進發連忙站起,躬身作揖,答應道:“就算粉身碎骨,卑職也要把公子托付之人平安送到王上府中!”


    雲九見何進發身子有些顫抖,寬慰道:“也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找兩個人護送就行,人多招搖。”


    何進發連連點頭稱是,雲九說兩個人,那就是兩個人,一個也不能多,一個也不能少。給雲九恭敬倒酒的時間,何進發就已經想好了護送小女孩的兩個名額:一個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墨家機關高手,此人擁有強悍的四品武力,萬一遇到歹徒可保證小女孩安全;另一個則是自己的大兒子何大中,就算大兒子此行沒機會留在王上府中,能讓大兒子看一眼關隴之王的尊榮,沾一沾關隴之王的王者之氣,也是何進發求之不得的美事。


    隻是,何進發還不知道雲九該如何稱唿。


    雲九手指蘸涼酒,在桌上快速寫下一“九”字,道:“關溫看到這個字,自然會懂,順道也幫我報個平安。”


    何進發脊柱發涼,不停地點頭,望著桌子上那個被雲九抹去的“九”字,臆想連篇。“九?九五之尊?難道此少年是皇室血脈?此少年莫非是先皇後裔?王上和皇室之人互通,難道是???????”


    雲九的一句發問,才將何進發的臆想打斷,他迴過神,趕忙給雲九賠禮,迴答道:“是的,武陽樓牌匾的落款人正是金沙郡郡守葉凡。”


    “一起帶個消息,叫關溫徹查一下這個金沙郡郡守葉凡。”


    “是,是。”


    何進發一邊應允,一邊在雲九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坐下。雲九有幾個疑問需要打聽,新來武穀縣的何進發對此地了解不多,隻能命人叫來任職多年的本地縣丞。


    ??????


    待戴夫人安葬,戴玉狼踏上前往關隴王府的路,雲九才離開武穀縣,繼續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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