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比例接近完美的胴一體拖著一道血柱,從武陽樓三樓墜下,落地聲沉悶。


    光天化日天外飛屍,武陽樓下的鼎沸喧鬧聲瞬間變為驚恐尖叫聲,人群望著突如其來的血屍,避而遠之。


    唯有一位五尺高的低矮男子肩扛一柄開山斧,怒氣衝衝推開人群走到了這具屍體跟前。此低矮男子,正是這幾年在武穀縣到處為非作歹臭名昭著的武穀幫幫主,武大。武大從三歲起就跟著父親以砍柴賣柴為生,多年的砍柴生涯,讓他練出了一身好力氣,也讓喜好鑽研琢磨的他自研出了一套斧法。十八歲那年,武大砍倒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棵樹,也用那把砍樹的斧頭砍死了來他們村欺負他暗戀的女孩子的武穀幫前幫主。以一身蠻力和一套砍柴斧法加入武穀幫後,武大為了在武穀幫站穩腳跟,便由之前的砍樹變成了砍人,他砍人,就好像砍樹那般隨便,可人畢竟比樹要難砍得多,所以他也是常年負傷。也正因如此,讓他在這些年裏磨練出了一副打不死的銅筋鐵骨。無數次的血戰加上他自創的砍柴斧法越來越完善,讓武大在二十三歲那年與武穀縣另一個幫派的火拚中大放異彩,他僅憑一人一斧,砍服了對方幫派五十人,並成功贏得此刻他眼前這個已死女人的芳心。此次大戰過後,武大便順利登上了武穀幫幫主之位,並以大多數人認為的四品之強大武道境界令所有武穀縣江湖後生折服。雖說五十匪徒的戰力比不上四五十普通士卒的戰力,當年一戰,武大的四品實力是真是偽有待考究,可這幾年下來,武大的實力應該已是妥妥的四品入門。


    人不可貌相,幾年過去了,此時的武大身上那股悍不畏死的彪悍之氣與往日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武幫主,那個少年用刀!”


    武穀幫打手吃力地追上武大,氣喘籲籲提醒道。


    武大蹲下僅有五尺高的低矮壯碩身子,將自己的外套蓋在他夫人死去的裸一體上,咬牙切齒問道:“什麽刀?”


    “斷刀!是一把斷刀!”


    酒水混著血水從整齊斷裂的刀頭滴落,已經站在一樓酒桌旁的雲九咽下碗中的最後一口酒,心想武穀縣釀的涼酒還真比西錘古鎮上的好喝。


    “小二,再給我整條羊腿!”


    雲九神情自若,甚至還有閑情雅致喝酒吃肉,一副整個樓的死人都與他無關的樣子。


    店小二額頭冒著黃豆粒大小的汗珠子,唯唯諾諾向後退出十幾步,然後撒腿就跑。他不是跑向廚房,而是跑向酒樓外。


    “武幫主,他,他,他就在裏麵喝酒!”


    從酒樓中逃出來的店小二驚恐地望著武大,話都說不連貫。


    “什麽?”


    武大猛地提起開山斧,額頭之上青筋暴起,大踏步向樓中走來。


    雲九手握刀柄,像多情少年握著他初戀情人的乳一房,愛憐、充實、充滿自信。


    大斧砍來,雲九的手腕也已揮動。


    刀光閃耀,激起一片電光火石。


    以一把普通至極的斷刀硬撼巨斧,這讓氣血翻湧的武大登時一驚。還不等他迴過神,雪亮的刀鋒已經到了他的脖頸。


    刀鋒劃過,武大黝黑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這一刀的變化之快,速度之疾,要是換成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早已是身首異處。


    武大怒哼一聲,臉上腱子肉劇烈顫抖著,再次揮斧。


    巨斧沉猛,勢若雷霆。


    雲九不慌不忙,刀鋒輕轉,身形宛若閑庭信步,從武大肘下斜掠滑出。


    刀法之路,本是縱橫開闊的,可碰上武大,雲九不得不換換路數。


    武大身形低矮矯健,恰好彌補了他開山斧笨拙的不足,見雲九躲開,他快速轉身繼續追砍,斧斧精準、剛猛而不失靈活。


    雲九接連躲開七斧,騰空的身形也被逼得扭曲成一種非常奇特的姿勢,但他依舊在險境中尋找著還手的機會,待時機到來,蓄勢握在掌中的刀鋒毫不遲疑穩健滑出。


    還是沒能得逞,雲九隻能暫時向後飄移,拉開距離以圖後進。


    武大也在這時停下了攻勢,怒聲叱問道:“我武穀幫與你有何仇怨?為何要殺他們?”


    雲九不語,他決意要殺人,理由便已不是必要。他暫時收刀,隻是為了告訴武大一件事:“馬上,你也會變成一個死人!”


    武大的一身橫練功夫很克製雲九,雲九想要用純純的刀法快速取勝,難度很大,眼下,必須將內力融合在刀法之中。


    雲九閉目,嚐試將內力運轉至全身,然後讓掌心的內力向外發散,透出刀柄直至刀刃。


    刀法還是之前的刀法,可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在內力的加持下都瞬間提升了一個檔次。就在武大想要率先動手的時候,雲九的刀已經到了他的咽喉。


    虛勢一砍,待武大向後躲閃的間隙,雲九刀鋒突變向上劃出,瞬間已到武大眉間。


    武大頭顱向後躲開,同時一斧劈向雲九腰間。


    雲九借著刀勢,身形在內力的催動下宛若遊龍出海般拔地而起。


    一斧劈空,武大呆立原地。


    雲九兩刀皆空,倏忽間呆立在武大身後。


    倆人幾乎同時靜止,圍觀眾人都在用一種怪異眼神看著二人,鴉雀無聲。


    雲九忽然露出一抹笑,笑得很詭異,也很得意。他向前走出一步,眾人這才看清,他反手握著的斷刀,已經插進了武大的後肋!


    從摩肩接踵的武陽樓門口傳進的一陣驚惶唿喊聲,才將廳內的無聲打破。一個相貌平平的農家婦女踉踉蹌蹌擠進樓門,撲通一聲爬倒在了雲九麵前,纖弱而又無助。


    武大在十八歲那年為她殺了武穀幫原幫主,今天,她既使哭死,也要雲九放過武大。


    雲九被農家婦女的哭喊求饒聲弄得心頭一軟,可很快便又變得堅定。


    西錘古鎮的正義鑄刀師如果果斷一點解決了那五名響馬,鑄刀師就不會死,自己的二爺爺也許也就不會死。自己如果果斷一點先下手為快,提前尋殺了武穀幫三當家阿強,戴夫人也就不會死。


    絕不能優柔寡斷!


    對惡人的仁慈,就是對善人的殘忍!


    想著想著,雲九一狠心,果斷催動內功流轉,斷刀隨之深入武大體內。


    “武大哥哥,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最正義的人!”


    農家婦女猛地竄起,抱住快要跌倒的武大,拚命地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著武大口中不斷流出的鮮血,眼淚嘩嘩直流著,口裏不住喃喃著:“我今生沒能嫁給哥哥,今天,我要陪哥哥同死??????”


    武大吃力地捂住農家婦女的嘴巴,強忍著斷刀帶給他的劇痛低頭笑說道:“妹妹,哥做了太多的壞事,這是我的報應??????”


    ??????


    雲九抽出斷刀,在眾人的後退中緩緩走出武陽樓。他抬頭望向一無所有的天空,嘴角抽動,似是在說給武大聽:“當你一身罪惡,還能有人記著你曾經的善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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