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意明媚,像三月的驕陽,像山中狡猾的白狐。心中仿佛一泉池水被攪動,簫清羽沉聲低啞,諦視她:「都聽你的。」


    秦蓁怪異的擰眉毛,打趣道:「傻瓜,你知道錢莊怎麽存錢嗎,嘿嘿,我這是在教壞你呀。」


    也許以後就能存很多很多錢了,叫大房吃暗虧吃死。


    他不知不覺貼她很近了,掌下壓著她一角衣裙,炙熱的瞳倒映她一汪倩影。


    「那也心甘情願。」


    秦蓁笑容斂住,臉有些燒紅。


    生過一陣氣,日子還是得過下去的。尤其秦蓁需要獲得外出趕集的許可,難免要跟嘔了氣的周氏交涉,這份差事從前都是周氏把持著。


    一早,秦蓁就開始低眉順眼的幹活,去後園割了一茬子薺菜,也就是護生草。裝點小白魚湯,就著飯吃能讓人多吃一大碗。


    飯後囑咐簫清羽早點迴來,秦蓁就開始跟周氏磨合了。


    秦蓁去灶邊幫周氏煮豬食,大灶鍋掀開蓋兒一大股熱氣冒噴,哪怕在寒冷的天兒人也受不了。攪著底下的東西莫糊掉,手執著木棍旋轉也耗費大力氣,是不討好的活。


    「大娘,我想跟你商量件事。」秦蓁偏臉躲著熱氣,一邊衝門框邊倚著的人說起。


    周氏抱臂靠在門板上,冷眼乜著:「你們這些狂妄小輩,還懂得跟我商量麽。有事求我了,就巴巴的來幫我幹活,平日都不見動靜。」


    「大娘說笑了,平日放牛也是幹活,若大娘覺得放牛好,我們也可交換。」


    見周氏微變的臉色,秦蓁抿笑:「隻是現在過來,同大娘方便說話,您別多想。這這些日子您外出,都是我去趕集,所以我想以後和大娘一同承擔這件事。今日是趕集日,等會子我會和清羽也去城裏。」


    「還真敢想!嫁進門這麽點日子,就想攬大權了?老娘都還沒熬成婆呢!」周氏啐了一口,狠狠迴絕。


    豬食熬得差不多了,滾燙軟糯。秦蓁蹲下用火鉗掏出些未燒完的麥秸,控小火勢,然後走去缸邊舀了點水淨手,才幹幹淨淨的去提裝細白麵的糧袋過去,給周氏瞧。


    「大娘看,這是我買的糧食,又新鮮又便宜,你們能買到的,我總能少花上一兩文。不信你去阿奶那查賬,她給我每迴去城裏買糧的錢,我都有剩餘迴來。所以我不是想出去玩的,隻是想幫家裏省些錢。」秦蓁提了米麵到她麵前,微微退開,讓她打量。


    周氏覷了一眼,伸出手,五指插入米堆裏,粗糲的肌膚能感受到米粒的飽滿,滑爽的流過指縫,不用湊近聞,就有一股濃濃的米香縈繞不散。


    這是上等的晚稻,哪怕周氏再無知,種過地的都曉得。


    再去磋磨那白麵的,白瑩瑩的也是爽滑得很,沒有結塊,也沒摻雜得有石灰粉。早晨秦蓁已經用這麵粉做過一頓麵皮下魚湯,吃起來又香又有嚼勁兒。


    賬目,周氏自然昨晚就去馮氏那查過的,這筆小賬也記著的,隻不過被昨日的事氣昏了頭,沒來得及細細追究。


    周氏檢查完糧食,確定是城裏賣得最貴最好的一批糧食,跟自家留著吃的早稻米不同。至於晚稻米家裏也有,通常都是送去給書院裏讀書的兒子,要麽等他沐休迴來才會煮。


    要是比平常米還便宜的價格,能買到上等的米,誰會拒絕?


    「你是在哪兒買到這麽便宜的米的?知會知會我,我下次去買就得了。」周氏還是沒肯鬆口。


    秦蓁歉意的搖頭:「米價由朝廷嚴格管控,哄抬或降低都是不可能的。隻是我得娘家餘蔭庇佑,秦家以前給過不少合作的小商販便利,那些人還認得我是秦家小姐,故而多加照拂。這米糧,就是一位米商迴報的便宜。」


    周氏聽了兩眼驟亮,獅子大開口:「他們既要報恩,讓一兩文算得什麽!你爺奶和小叔子都需要補身子,你不如多向他們多討要一些。」


    秦蓁嘴角抽了下,軟聲提醒道:「縱然如此倒是可以,不過得這一口大的,人家怕是會厭煩,以後連一文都不讓了。日子還得細水長流的過,大娘說是不是?」


    周氏歎口氣,雖不滿,這一文錢的毛利也是不能放過的:「那好吧。你把那米鋪位置告訴我,我下次去,說是你大娘就得了。你還是新媳婦,又這麽年輕,不適合拋頭露麵。」


    不曾想這人無恥到如此地步,恨得她一粒沙都不容。秦蓁攥緊了發汗的手心,烏溜的眸子微轉,半晌忙答:「這些糧食是看在我的情麵,人家才讓價的。情麵情麵,當然要經常見麵走動,大娘是我的親戚,但他們畢竟與你不熟,久不見我,哪天就斷了這份情義,想再續就難了。」


    周氏表情更加不滿,但第一時間沒反駁什麽。秦蓁瞄了一眼,微笑起來:「大娘肯不計較那幾文錢,也要顧及我的名聲,我感激不盡。那就按大娘說的好了。反正我去城裏也沒有多餘閑錢吃喝,去不去都無所謂。」


    是啊,到時卡著錢,沒得錢在手裏,她有什麽權利可言?


    周氏就不想順著她話茬,聽她這一說,立即改口:「什麽名聲不名聲的,農家媳婦哪有這麽嬌氣,可不是你們城裏!咱們村還有女人去城裏賣炸糕賣豆腐的。你去收拾收拾,待會一同去趕集。」


    終於獲得進城的由頭,而且是長期的,秦蓁大大鬆了口氣,這就迴屋裏換外出的衣裳了。她帶了最新繡的刺繡,納的鞋墊,最重要還有,簫清羽的個人戶籍。


    錢莊存錢取錢,都要出示戶籍文書才可通行。


    比起簫清羽的戶籍來,秦蓁最在意的還是自己的刺繡,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不能讓簫家人發現。外衣單薄容易讓人發覺,她隻有在裏衣處縫製了貼身的荷包,用來裝幾方繡帕足以。


    想帶更大件的東西,隻求以後多去幾迴,周氏不再查得那麽嚴。或者,等奪取了杭蜀繡莊,她就不必再擔心秦家起疑,光明正大的離開簫家。


    想得有些出神,腳尖被藏在泥濘中的尖銳石頭絆了一腳,秦蓁啊的輕唿一聲,朝前顛去。


    刹那間,一隻手猶如鐵鉗般夾住她的胳膊,將她往迴扯。


    咚的一下,秦蓁撞上仿若一堵岩牆般的厚實胸膛,很穩,穩得她撞上去後都紋絲不動。


    漸漸的,一股獨屬男人的清冽又炙熱的氣息,籠罩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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