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華麗的寢殿中彌漫著濃重的藥味,皇帝靠在床頭的軟枕上,眼角的皺紋向陰暗處延伸,消融在了晦暗的燭光裏。塌前的地上跪著年輕的禦林軍總指揮使戴連,他低聲迴稟著什麽,一旁伺候的高公公低著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似乎不存在一般,伴君如伴虎,不該聽的他都不會聽,隻是該聽的,他也不會落下。


    “迴稟陛下,刑部尚書在朝會之前的確去過三皇子府,商議至深夜方才離開,而那個進京狀告的少年,也被刑部尚書藏在府中。”戴連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就是慣常的公事公辦,正式因為他這人出身寒門,不與任何人為伍,皇帝才提拔他成了心腹。


    “逆子,一個個全是逆子,我還沒死呢,就一個兩個覬覦朕的位子,巴不得朕快點死。”皇帝的聲音帶著憤怒引起的顫抖,半晌,他終於控製住暴怒的情緒,轉而問道:“那,老四呢?他可有什麽動靜?”


    “並無。”


    “你去把他傳來,我有事交代。”


    戴連走後,皇帝看了看角落裏像隻鵪鶉似的高仕,氣不打一處來,“你窩在那兒幹嘛,還不過來。”


    “是。”高公公走到近前,陪笑道,“陛下,身體要緊,不要動氣。”


    “你叫朕怎麽能不動氣,老二那個逆子,如果隻是販賣私鹽甚至是弄死兩個人那都沒什麽,可是你看看,他竟敢私自開鐵礦,他這是想幹什麽,想私鑄兵器?謀朝篡位?”


    “陛下息怒,二殿下他不敢。”


    “他不敢,陳甫這個老東西敢,他們這是等不及了呀,朕不得不防。”皇帝的聲音嘶啞蒼老,聽起來十分不舒服,他緩了一口氣繼續說到:“還有老三,他那點小伎倆當朕老糊塗了,看不出來?別看他平時謙恭友善,其實也盼著朕早死呢。”


    “什麽死不死的,陛下是真龍天子,自有上天護佑。”高仕在皇帝身邊多年,自然知道他喜歡聽什麽。


    果然,皇帝一聽嗬嗬笑了兩聲,“你這老東西,就知道說好聽的。”


    “奴才說的都是事實。”


    “那你說,讓老四去處理老二的事如何?”皇帝略帶試探的問道。


    “老奴不知,隻是這四皇子一直平平庸庸,老奴覺得他恐不能處理好。”高仕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懂什麽,就是要他這樣的去辦才是最好,他無母家扶持,資質平庸……”


    高仕瞬間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連連稱道:“陛下英明。”


    ……


    “老四,”皇帝半臥在床榻之上,眯眼打量跪在下麵的傅翎,聲音可能因為咳血的原因聽起來十分嘶啞,“你二哥的事你是怎麽看的?”


    傅翎低著頭,脊背彎曲,微微蜷縮,看起來十分怯懦,聲音裏也全是猶疑,“迴稟父皇,我,我不知。”


    “什麽叫不知,今日朝會上,刑部尚書的話你都聽到了,有什麽想法都可以對父皇說。”


    “我想,可能是有人在構陷二哥,他好端端的,跑去販賣私鹽幹嘛,缺錢嗎?”


    這句看似不經意的話,更加深了皇帝的懷疑,缺錢?是啊,錢可是個好東西,有了錢就能有兵,更何況他還藏了一個鐵礦,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傅翎用餘光觀察著皇帝,看到他臉色不斷變化,殺意漸濃,不禁勾起唇角,隻是一瞬,又恢複到之前一問三不知的模樣。


    皇帝收斂起殺意,轉而換上慈愛的麵孔,對著傅翎說道:“你啊,就是太單純心善,所以父皇才一直不讓你參與朝政,這也是對你的一種保護,隻是,你年歲漸長,也不能再這樣荒廢下去了,既然你覺得你二哥是冤枉的,那你可願到暨陽去,查明真相?”


    “兒臣願意,隻是兒臣怕做不好,反而害了二哥。”


    “哪有什麽害不害的,你要謹記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們身在皇家,受百姓供養,自然要為百姓做主,如果你二哥真是冤枉的,自會還他一個公道,但,若是他真做出了這樣不忠不義的事,你也不能徇私,聽懂了嗎?”


    皇帝這一副深明大義的明君模樣,讓傅翎感到陣陣惡心,他強壓下心中的難耐,以頭搶地,說到:“兒臣明白了,定不讓父皇失望。”


    “嗯~隨行人員朕自會為你挑最好的,也會讓禦林軍隨行,保護你的安危,你不用擔心。”


    “謝父皇。”


    “下去準備吧。”


    傅翎叩謝完,起身朝門外走去,剛才怯懦的樣子在他臉上已經尋不到半點蹤跡,取而代之的是眉峰犀利地冷笑。高公公恭恭敬敬地跟在他身側為他引路,全程沒有抬頭,隻是一句“殿下放心”在開門瞬間被風打碎在空中。


    半日後,一道封四皇子傅翎為欽差,即刻前往暨陽調查二皇子一案的詔書送到了四皇子府,三皇子聽到此消息,氣急敗壞,自己莫名其妙為人做了嫁衣,不過隻要能扳倒二皇子一黨,就不算虧。


    與此同時,京城遠郊一隊黑衣人縱馬疾馳,也朝著暨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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