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璿順勢看過來,許京華與她目光相撞,見她似乎有點驚訝,心下奇怪:難道她剛看見我不成?


    「三嫂別忙替我安排,京華剛來,我都沒來得及同她說話,就出去迎你了。」普寧長公主不待許京華開口,先把榮王妃堵了迴去,又招手叫許京華,「京華來我身邊坐,別光同你五嬸親熱。」


    許京華笑著起身,過去時正好看到榮王妃斂了笑衝陸璿點頭,陸璿便欠身行了一禮,同侍女告退出去了。


    普寧長公主拉著許京華的手細細問了幾句家常,期間時常有人來給長公主磕頭賀壽,長公主都沒讓許京華走,直到外麵來報,說太子殿下率同諸位皇子來給長公主賀壽,普寧長公主才鬆開許京華,匆匆迎出門去。


    許京華也跟著到了門外,隻見劉琰由一位華服青年陪著,正大步行過來,他身後二皇子劉瑜、三皇子劉琦、四皇子劉瑛一字排開,來得十分齊全。


    劉琰身穿大紅袞龍袍,氣度翩翩、俊美出塵,許京華正伸頭看,她前麵榮王妃突然出聲感歎:「咱們太子真是越長越有氣派,哎,二嫂,你覺得太子是不是更像先皇後一些?」


    她口中的二嫂就是桂王妃。桂王因為被普寧長公主落了麵子,自己不肯來,隻把王妃一個人打發來赴宴,普寧見桂王妃自己來的,連個孩子都沒帶,也不高興,一直冷落著這位二嫂。


    桂王妃坐了半日冷板凳,心情自不會好,聽見榮王妃這句到處是坑的話,略有些不耐煩,答道:「二弟妹怎麽問我?我又沒有那個福分,同先皇後閨中相交。」


    她嫁給桂王的時候,先皇後已經故去,所以根本沒見過先皇後。比起來,榮王妃娘家倒是與李家有些往來,說不準幼時在閨中見過。


    皇上把真定長公主軟禁在宮中,明麵上給的罪名是調唆貴妃、欲行不軌,但各王府多多少少都聽見風聲,知道此事與先皇後有關。長公主都說關就關了,她們這些皇家媳婦更不願與先皇後扯上關係,桂王妃一句話又把這茬拋迴給了榮王妃。


    榮王妃笑了笑,沒再吭聲,因為太子殿下已經到了近前。


    「怎麽還把姑母和各位長輩驚動出來了?快請迴去上座,讓侄兒們給姑母賀壽。」劉琰含笑走到普寧長公主麵前,伸手扶住長公主。


    長公主笑道:「讓太子這麽一說,我恍惚以為自己這是過的六十大壽。」


    大夥都笑,長公主等大家笑完,接著說:「太子和皇侄兒們能來,我就已經很高興了,用不著賀壽,來,快進去坐。」


    太子就扶著長公主的手臂往堂內走,路過許京華身邊時,衝她偷偷眨了一下眼。


    等大家都迴去堂中,太子和三位皇子一起抱拳恭賀長公主生辰,各說了幾句吉祥話,又送上壽禮。


    皇上把皇子們都打發來,這是別人沒有的榮光,普寧長公主十分喜悅,「你們來得正好,近日駙馬特意叫人排了南戲,預備今日首演……」她說著轉向陪太子進來的華服青年,「都備好了嗎?什麽時候演?」


    華服青年正是普寧長公主的駙馬龐桓,他笑著向長公主一拱手,道:「隻要長公主一聲令下,隨時皆可。」


    「好,那你再去吩咐一聲,我們這就去戲樓,我醜話說在前頭,可不許給我丟人!」


    「得令!」


    龐桓應聲要走,劉琰插嘴道:「我們隨姑丈一道出去吧,五叔還等著侄兒們呢。」


    普寧長公主想想一會兒到戲樓,男女賓客也是要分開的,便點點頭說:「去吧,哎,瑛兒留下吧,姑母叫人給你拿點心吃。」


    四皇子劉瑛卻不肯,牽著三皇子的手說:「侄兒早上吃太飽了,現下還不想吃……」


    龐桓笑道:「方才進來時,齊王殿下正帶著幾個孩子投壺,熱鬧得很……」


    普寧長公主明白了,劉瑛這是急著出去湊熱鬧,便一笑放了他們走。


    許京華和劉琰打了個照麵,卻沒機會說話,也沒法告訴他陸璿在這裏,隻能擔著心事,隨眾女眷先去戲樓。


    普寧長公主今日宴客用的是龐家別院——當年遷迴神都時,京城可以說是滿目瘡痍,先帝一心忙著重建神都,對幾個成年兒女,安置得都比較簡單,王府都隻是大麵上過得去,公主府更不用提,花園都是她們自己後來慢慢造的。


    而且公主府規製本來就比王府要小,當初還都劃在了一條街上,現在想擴建都沒處擴去,普寧長公主想用南戲待客,公主府根本沒地方搭戲台,隻好借龐家別院一用。


    別院這邊兒挑了個大院落,依著院牆搭了戲台,對麵是兩層高的觀戲樓。這樓建得與院落同寬,中間隔斷,兩側開門,各有遊廊通向院門。


    許京華她們由西側月亮門進去,直接上了二樓,其他龐家親眷則留在一樓,陸璿因是隨榮王妃來的,這時也跟著上二樓,在榮王妃身後落座。


    兩人相隔不遠,落座時目光撞上,陸璿倒是大大方方向許京華一笑,叫了聲「郡主」。


    許京華沒什麽好和她說的,便隻點了點頭,就轉迴去了。


    女眷都入座後,普寧長公主打發人去通知駙馬,很快男客們也從東側院門進來,去了戲樓東側就座,然後戲台上鑼鼓敲響,一下熱鬧起來。


    剛才過來的時候,許京華聽齊王妃說了,南戲是近幾年南邊興起的,與歌謠和說書不同,這種戲,伶人妝扮起來,對著唱詞,能演一個很長的故事,還挺有趣的,隻不過唱詞是南人方言,恐怕許京華不一定能聽懂。


    果然,等到伶人上台開唱,許京華一個字都聽不懂!


    好在長公主特意安排了侍女,給聽不懂的賓客講解,許京華一邊聽侍女介紹故事背景,一邊看戲台上的伶人演,總算勉強感受到了一點兒樂趣。


    不過總讓侍女講解,難免妨礙旁人聽戲,許京華明白故事背景後,就不用侍女講了。她自己聽了一會兒,還是聽不太懂,百無聊賴之下轉頭四顧,正好看見陸璿下樓離去的背影。


    奇怪,她就是從建康來的,不可能聽不懂,這時候溜走,是幹什麽去了?


    許京華想到太子身上,再坐不住,和齊王妃說了一聲,也跟著下樓,到一樓眼見著陸璿已經穿過遊廊到了院門,忙跟過去,可惜等她到門口,陸璿已經不見蹤影。


    「郡主是要去更衣麽?」門口侍立的侍女出聲詢問,「要不要奴婢帶路?」


    「啊,不用,我就是聽不懂南戲,在裏麵悶得慌,想出來走走。我記得後麵是花園是不是?前麵通哪裏?」


    「南麵直走是荷池,池邊有小亭,可以吹風散心。」


    「哦。」許京華想了想,決定直接問,「剛剛是不是陸姑娘出去了?她往哪邊去了?我去找她說說話也好。」


    侍女答道:「陸姑娘大約是往摩雲峰去了,就在那邊。」她往東南方向一指,「郡主見到荷池向東轉,就能看到。」


    許京華謝過她,也不用她帶路,自己一路走到荷池邊,向東一轉,果然看見不遠處有座山石堆成的假山,上麵刻著「摩雲峰」三個字。


    摩雲峰看起來跟剛才那座戲樓差不多高,頂端還建了座亭子,遠遠能看見裏麵有人,但看衣著,似乎是個男子,絕不是陸璿。


    許京華一時有點猶疑,便站在池邊沒動。


    要不就算了,陸璿也許隻是出來走走,自己沒必要做賊似的跟著她,何況劉琰這會兒也許還在戲樓裏看戲呢!許京華原地琢磨一會兒,轉身往迴走,打算去找那個亭子,坐下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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