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善揚惡有時便是一種人性,或許,那是由人的骨子裏所深深流露出來的一種本能。有些人在往日裏受夠了別人對自己的指指點點,但他們卻是不敢反抗,或許是上司,又或許是位高權勢之人,更或是自己有求於人。以此,不免隻好是忍氣吞生,委屈求全而來。可他門心胸狹隘著,不肯獨自挨著,熬著,憋屈著,忍受著。他們想要發泄,想要找到個出口以此來舒解自己心中的怨恨和鬱悶。但很可笑,他們卻選擇了另一些處於劣勢的人來狠狠報複,把自己的委屈強壓到別人的頭上。他們不管不顧,但凡是見著了有任何人是弱勢的,殘疾也好,醜陋也罷,天生以此不顧,後天造成亦是不管。他們像極了一群冷血動物,是一頭老病垂危的牲畜,可當他們見著了那些瘦弱不堪,脆弱到一碰便碎,,乃至鮮血淋漓的糕仔們。這些讓人作嘔兒的東西們,一瞬之間就如同是獲得了新的生命力了一樣,他們變得精神十足,各各齜牙咧嘴著,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它門殘缺的,卻在此時是顯得鋒利十足的獠牙,一絲兩絲的涎水從他們的嘴角流下。他們的眼神霎時就變得兇狠了起來,明明在前一秒還是一副低眉順眼,不敢支聲的搖尾乞憐樣式。可一轉身,他們卻搖身一變,變成了完全不一樣的兇惡模樣。他們瞪大了眼睛,裏麵寒光閃閃,是比刀子還要水冷,還要鋒利。甚至,他們眼眶泛紅,裏麵布滿了充血的絲條,傾刻間,他們眼白是變得腥紅了起來。像鬼,如獸,似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而他們也正如是一個發了狂的野獸,直直朝著那些奄奄一息的,毫無招架之力的糕仔衝去。把這些弱小的,不堪一擊的將死之物,狠狠撲倒。然後,他們就毫不猶豫地,一口一口的咬這些糕仔的肉,喝下血,吃了骨頭,就是連渣滓都不肯放過。是要恨不得盡數都給其咽了下去才好。他們狼吞唬咽,甚至還沒來得及咀嚼兩下,就已入了腹,進了肚。那些糕仔們都還沒能呻吟一下,便已是被獠牙廝磨著,瞬時就斷送了生命去的。


    但在很久之前的的歲月裏,顧昀,包括了楠囡,還有白茉莉,她們所充當的那個角色,便一直都是那些個任人宰割的糕仔。明明已經是一個脆弱到體無完膚的形象了,卻偏偏仍是要遭受到一些旁人的指點和冷眼。她們並無過錯,隻不過是有些人為了要疏解,發泄出自己的鬱結心情。便是隨便找了個由頭,肆意旁為的,撲天蓋地的胡厭一通,亂鄙一番。他們心裏舒坦了,竟還恬不知恥的當自己是做了什麽最為理所應當的事情來。他們不覺其有什麽過錯,隻是心安理得的認為隻不過是講了實話,嫌惡也隻當是最正常的反應和心理狀態。無所謂糾結,由心而發,更是誇大幾翻,屬不知惡心的,罪惡的表情在他們的臉上是表現得琳漓盡致。他們自是看不見,若是得以瞧見。或許,反而還滿不在乎,甚至沾沾自喜,引以為豪也是說不準的事情。可卻反而是會叫那些同其對麵的人難受來的,是讓其同他們所示的人受到了傷害,感到了侮辱。自尊心是在開始一點一點的變得強大了起來,卻反而是變得愈來愈易碎,愈容易被人輕輕一觸就碎,一碰就裂,容不得人的半點羞辱而來。


    顧昀起初也是沉浸在這種狀態之下,但她現在卻已早就不是這般的如此了。她的自尊心仍舊很強,但已不會隨意的任人踐踏。顧昀天性本就不是這種柔柔弱弱,聽之任之的人。即便是在她遭遇了天災人禍之後,最開始的時候,顧昀的的確確是不敢麵對著的,無論是她自己也好,他人也罷。她統統都是沒有那個膽量去直視著的。在當顧昀第一次被人嫌惡時,她的心就像是死了的那般,是不會繼續跳動著的了。她的身體也像是被四分五裂了起來,全身上下,沒有哪一個部位,亦沒有哪一寸皮膚不是疼痛著的。那是顧昀第一迴有了一種活著比死還要難受的感覺。她甚是幹脆希望自己在火場中喪了命才算好了的感受。那時,顧昀沒有感到憤怒,她也沒能來得及感到憤怒。她是痛苦的,是難受極了的,是自尊心頭一迴受到了如此大的撞擊。顧昀的第一個反應便是逃跑,不願意見任何的鄙嫌,隻是想要幹脆躲避起來,不看,不聽,也不去感受。


    在此後的一段時間裏,顧昀屢次遭受到了旁人的指點,冷眼,甚至還有厭棄。這一切都鋪天蓋地的朝她湧去,躲不掉,逃不開,亦是根本就無處可去。所以,顧昀見得多了,在自己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壓之後。仍是無法接受,卻是開始產生了一種自我懷疑的態度,戒備之心也是由此,於那個時刻就奠下了基礎,慢慢的滋生了起來,根本就是無法抑製得住。顧昀逐漸開始認為,旁人對自己所持有的一切都是應該存在著的,那也是她必須所要遭受的,以便是不能埋怨了去的,這都是同他們無關的。顧昀便是這麽想的,可她曾經是個無論如何,都不會低下頭來的人,如今卻是自我消極著。以此,她是萬分的痛苦著的。


    顧昀就以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每天都是煎熬著度過來的。顧昀不願意出門,不願意見人,她恐慌著會見到一些自己極不願麵對的任何一個表情,任何一個動作,任何一個眼神。他們無時無刻地都在提醒著顧昀,她的臉上是留有了傷疤的,是醜陋的,是殘疾的。這些,顧昀都是知道的,她甚至是明白得一清二楚的。隻不過,她大病初愈,她的傷才剛剛養好,在醫院裏,護士並不許她照鏡子。其實,顧昀在那時就早已有所預感到,傷疤在她的身上,自己又啟能不知。但是,人難免是會留有著一點僥幸心理來的。顧昀照樣有所期待,人是不能夠懷有希望的,哪怕隻是輕微的一些,那也是不能夠的。否則,便是會承受不住同其相對的絕望來的。顧昀記得當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時,她一下就驚叫起來,把那麵鏡子給扔了,砸碎了。她像失心瘋了的那樣,窩在床上,把自己整個身體都縮起在一起,把被子緊緊的團住,裹在了自己身上。一點縫都不透,一點光也不見,是鐵了心的要把自己給關起來,給封閉起來。當時,不管是醫生和護士也好,顧茗也好,無論他們怎麽勸說,顧昀始終都是把自己掩藏起來的,她隻是一味地埋在了被子裏。斷斷續續的,嗚鳴咽咽的一直不斷地重複著“不可能”這三個字眼來。她顫抖著,哭泣著,抽噎著,把眼睛閉起來,把耳朵捂起來,顧昀沒有辦法去接受自己已是毀了容,破了相的這一個事實而來。她能做的就是像一隻鴕鳥那樣,把頭伸進沙子裏假裝自己什麽也看不到。顧昀自是未曾想過他人見曾了這副模樣的自己會是會有著怎樣的的看法來的,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根本就不敢去想。顧昀自己都是十分憎惡自己現在的這副麵容,更何況是同自己非親非故的陌生人來了。所以,顧昀在醫院第一次照過鏡子之後,她往後就再也沒有觸碰過了。顧昀很害怕,也很難去麵對著這副模樣的自己,她比任何人都要痛恨著這幅模樣的自己。直到顧昀身上的傷完全康複了,是可以出院了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再照過鏡子一眼。但是,所有的,那些旁人臉上的厭惡表情一直在源源不斷地提醒著顧昀,她的臉麵之上,是有著一大塊的傷疤在的,她同常人已是不同了,她已經算得上是一個不大健全的人來了。


    於是,這些人的表情和眼神不斷地逼迫著顧昀,又一次的,她拿起了鏡子,再次望向鏡麵中的自己的臉來。還是不能接受,顧昀大喊大叫著,用拳頭去砸那麵鏡子。鏡子碎了,她也流血了。顧昀的手背是一副血肉模糊的樣子,皮開肉綻的,在那裏頭還夾雜了一些玻璃的碎片來,完完全全的刺入了皮膚裏去了。但是,在那時候,顧昀是感覺不到疼痛來的,連麻木也沒有,什麽都沒有。顧昀無心體會,她嚎啕大哭著,淚水沾濕了她的全部麵頰,她無力的跌倒在地上。顧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雙眼紅腫,滿滿的都是一種又酸,又刺痛著的感覺。顧昀的不管,她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的那樣,仍就是閉著眼,隻管顧著張大了嘴巴哀嚎著。顧昀哭得相當的慘烈,於她臉上的不單單隻是淚,還有從她嘴角處流下的涎液。她的嘴張得極大,到最後,兩邊嘴角亦是都破裂了開來,成了兩道小小的口子,倒是不難於複原,隻是滲滲地流出了絲絲的鮮血而來,還是一副略帶著紅腫的樣子。


    當顧茗見著這副模樣的顧昀時,她已是哭到匍匐在地了,整個人都是側趴著倒在地上的樣子了。顧昀整個人都是軟而無力著的了,就像是一片飄於肮髒水麵上的快要枯萎了的浮萍那樣。顧昀已是哭到再流不出淚,再出不了聲的那樣了。但她仍舊是一副閉著眼,張著口的模樣。顧昀滿臉的都是淚水,又混雜了口水,麵色慘白,包括她右半邊麵上的疤痕也是十分扭曲著的樣子。根本就是已經完全不成於一個人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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