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淩冽的尖叫聲劃破寂靜的滿滿長夜,也同時分割了現實與夢境的彼此相連。


    突然之間,就是因為那兩個字眼,那是女孩極熟悉的,是她在很久以前就存於腦海裏的,並且還是不斷地被浮現出來的,是無時無刻就會占據了女孩的整個大腦的那兩個字,但它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它是被女孩強行給遺忘了的,是不願意被記起而來的,可就在這場光怪陸離的夢境裏,它卻又是沒有預兆的,就這麽突然出現了。


    而且,在它的這次突然襲擊下,卻又是牽連了一位不速之客。


    就是那個男孩了,是那個攙扶起自己的,穿著一雙白鞋和一件白衣的,是會溫柔的詢問自己“有事沒事”的那個男孩。但同時,他也是那個就站在了女孩的麵前,可也還是會毫不在意的,是穿了一身黑的,就隻有那雙鞋子還留有了一抹白的,是會說出那句殘忍冰冷的話來的同一個男孩。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裏,他曾經無數次的出現在女孩的夢裏,其中,是有過幾場屈指可數的美妙甜蜜的好夢,但在那場畢業典禮之後,在他說出那句話,以及那兩個字之後,男孩就成為了女孩無窮無盡的,無休無止的噩夢來源,他糾纏著女孩,折磨著女孩,他使她沒了氧氣,不能唿吸,他讓她沒了血夜,更是停下了心髒的跳動。


    而在這每一場的噩夢裏,所有出現過的一切卻又都是相似極了的,他們同樣都會有男孩的身影,夢中的男孩都是同樣幹淨帥氣,光彩奪目,就像是女孩初次見他的那樣,那是站在講台上的,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做著自我介紹的男孩。女孩還記得當時有一縷陽光正巧不偏不倚的照射在了男孩的身上,那在刺眼金黃的光芒下的男孩是發著光的,是讓女孩不敢正眼看他的。


    可就是這般的男孩,他就是以這樣的姿態,他在女孩的夢裏總是會站在女孩的身前,或者就是站在女孩的不遠處,他總是會先開口,他也總是會說出同樣的大差不離的話來,而就在這同樣的話句中,卻是會出現那每次都會出現的,相同的詞語,就如同,現在的這場夢裏出現的一般——


    “肥婆。”


    女孩大叫著睜開了眼,就像是被捕上岸的魚在垂死掙紮的那樣,女孩就在從夢裏醒來的同時,便不自覺的輕微躬起了膝蓋,猛抬起了她腰部以上的部位,接著,便又重重躺下,同床麵撞擊著發出了一聲悶響,甚至連帶著整張床都發顫抖動了起來。


    女孩在大喊了一聲過後,並沒有把她張著的嘴巴閉合起來,她是在大口急促的唿吸著,隨著她同樣是劇烈跳動的心髒節奏,女孩的喘息而使得她的胸膛也跟著有規律的上下起伏著。


    女孩自始至終都是長大了眼睛的,但她眼神渙散,並不聚焦,一片茫然,在她眼裏的滿是的水霧,就在其眨眼的當兒,便聚集成了一滴淚珠從眼角順著兩邊向下緩緩滑落。


    而女孩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的一層汗珠,而她的劉海也就是分成了好幾縷,緊密的貼合在她的腦門上,還有女孩臉頰旁的幾撮頭發也胡亂的掛在了女孩的臉上,有一根正黏在了她的嘴唇上,隨著女孩的唿吸輕微的漂浮了起來。


    女孩的兩隻手臂伸出來了被單,她的手心朝內握了個半圈,筆直的放在身體的兩側,就是連她的脖子也是被緊繃了的,就像是一根兩端都被拉住了的線一樣的筆直,而女孩就除了她的胸膛因為喘息而還是一起一伏的以外,她的其餘的部分,她的手,她的腳,她的手指和腳趾,還有她的脖子和腦袋都像是一塊凝固了的冰冷的水泥那樣,是僵硬無比的。


    女孩就以這樣的一個姿態,這樣的一副神情持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就直到她不再大口唿吸,不再兩眼渙散,不再繃直身體,她緩慢的閉上了嘴,她的眼神開始逐漸有了些神采,而她的身體也同樣是緩和了不少。


    等到這時,女孩也就真正地從噩夢的邊境徹底抽離了出來,這才算是真切的迴到了現實。


    早已是快接近清晨時分,房間外麵蒙蒙的光亮透過了窗簾,灑入了女孩的房間,雖然並不十分明亮,卻也使得整個房間都顯出了他們全部的,應有的輪廓。


    女孩左右各偏了偏頭,仔仔細細的把房間能看到的每一個地方都看了一遍,即使隻能看見一個輪廓,可她還是緊盯著,試圖分辨出每個角落的每個細節來,女孩一直都是在努力的眨巴著她的眼睛,仿佛是在確認現在的一切是否都是真實無誤的。


    再當女孩清楚的明確了,她的確是已經重置於真實了之後,她便使她的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下來,女孩的軀體也就跟著往下一沉,並從她的鼻孔裏唿出了沉重的,很大的一口熱氣。


    但也很快的,隨之而來的卻是從女孩方才夢裏所見的一切場景。


    高一開學時摔倒的自己,扶起自己的男孩,高三畢業典禮時躊躇著,猶豫不決的自己,就在一步之遙的說著侮辱了自己的話的男孩,在飯桌上同母親一道吃飯的自己,宿舍裏吃得一片狼藉的自己,病床上一副神遊呆愣的自己,坐在台階上不住地往嘴裏塞麵包的自己,最後,是出現在女孩麵前的那個男孩。


    還有在夢中迴想起來的,是女孩自己一直以來無法麵對的每一件事情。


    在一個禮拜之內隻吃吐司和水硬撐著活下去,在一頓胡吃海塞,暴飲暴食後便是難受的痛苦的不行,在發現自己“胖”了之後就發瘋似的堅持著長達一周的飲水度日。


    這一幕又一幕的景象,倒像是在播放了一幀又一幀幻燈片似的,他們一副又緊跟著一副的顯映在了女孩的腦海裏。


    直到最後的,是一張白色的信封,隨即便是閃現不見了,所有的一切都終於是歸於了安靜和虛無。


    女孩緩抬起自己的兩手,捂住了自己心髒的位置,女孩隻覺得那地方是被人給掏空了似的,那裏麵是空蕩蕩的一團。


    女孩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給挖了去的一樣,是有人拿走了她那一顆沉甸甸的心,沒有了那顆心,它就隻留下了有著心髒輪廓的一團的黑,那是一片的空洞,一片的不見其深,它給人以一種再怎麽向著那塊心髒的位置去塞著些其他的任何東西,也終究是難以被填補了的感覺。


    除了這些,它還是就此留下了一具空落落的,再沒有了重量的軀殼,一副行屍走肉罷了。


    女孩一想著這些,感受著這些,她便會從喉嚨裏發出了一陣“嗚嗚”的聲音,像極了一隻搖尾乞憐的,是被拋棄了的小狗仔才會發出的聲音。


    於是,女孩朝左側翻轉了一個身體,她的頭往下低了低,讓自己的半個腦袋都移開了枕頭,懸空著用雙手蒙住。


    女孩閉上了眼,用兩隻手臂蓋過了自己的耳朵,她現在是既不想讓自己看見什麽,也不肯讓自己聽到什麽,她就像是要把自己封閉住,並且是與外界隔離了起來似的。


    猛的,女孩卻像是感覺到自己的胃裏一陣痙攣了起來,她的胃裏是又酸,又痛,還有些反胃。


    她立馬就張開了雙眼,兩手撐著床麵,拖拉著自己的身體,靠近了床沿的位置,女孩埋下頭,正對著的是一個垃圾桶。


    “呃呃呃……”或許正是女孩的腹部受到了擠壓的緣故,她的胃裏很快就泛上了一些酸水。


    女孩連續吐了幾口,就全部都隻是一些酸水。


    女孩的手肘撐在床上,兩手扒拉著床沿處,她隻覺得自己的胃裏還是絞痛的很,可卻又實在是吐不出什麽來了。


    有一點的酸水和女孩嘴裏的口水混合在了一起,掛在了女孩的嘴角。


    女孩便想著用手抹去,可沒想到她剛伸了自己的右手,卻像是一瞬間就喪失了全部的力氣似的,一下子就滑倒了垃圾桶裏。


    “嘩啦。”那是一陣擠壓塑料袋才會發出的聲音。


    她困惑的用手摸了摸,確實是一個塑料袋,上麵還有著些濕潤的液體,而塑料袋裏麵的卻是一些軟而紮實的東西。


    女孩停下了自己試探的手,她想起來了,在那塑料袋裏麵的是她買迴來的老式糕點。


    在女孩想起後,她便是一動也不動的了,就隻是低著頭,光線很暗,她的腦袋又投下了陰影,更是將一切都遮住了,是什麽都看不見了。


    “嘩嘩”是女孩手指觸碰塑料袋發出的聲音,她逐漸把塑料袋拎了起來,跟著就拿出了左手,兩手一同拎著塑料袋的係結部位,女孩也順勢看清了那些老式糕點的模樣,她的眼神很冷淡,從裏麵根本是看不清有什麽情感的,就仿佛是被一片後玻璃給阻隔住了一樣。


    突然,她的眼裏閃現出了一抹異樣的光亮。


    “我已經三個月沒來例假了。”女孩喃喃的,輕聲說到,邊說著,邊打開了塑料袋。


    “我已經整晚整晚的失眠,大把大把的掉頭發了。”她一手端著塑料袋,一手從裏麵拿出了一個老師糕點。


    “我現在就是連上廁所都隻能依靠著開塞露。”說完,女孩毫不猶疑的一口吞下了整個糕點。


    之後,女孩就像是發了瘋似的,還沒等自己動口咀嚼,便要緊往嘴裏塞了另一個糕點。


    同樣的,還沒等咽下,她又是塞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嘔……”女孩丟下了手裏的塑料袋,嘔吐了出來。


    她隻覺得自己的胃裏一陣惡心和反胃,還有一種莫名的抵觸,女孩感覺到她的身體,似乎就是在這一刻發生了某些改變。


    “囡囡,囡囡,你怎麽了……”一陣敲門聲和母親急切的唿喊聲一並傳來。


    可女孩卻已經無心理會了,她渾身難受,她隻想嘔吐,最好是能夠把膽汁都給吐出口來。


    “啪”


    女孩暈倒了,她撞翻了垃圾桶,摔下了床。


    而此時,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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