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飛燁口中“妹子的妹子”,莫不就是她?宇文婉兒聽到隔壁的對話,不知不覺握緊了杯子,心中泛起淡淡的漣漪。


    第一個“妹子”,任飛燁說出來時,語氣帶著驕傲與親昵。根據宇文婉兒對任飛燁的認知,那必然是指秦羽瑤無疑。至於第二個“妹子”,任飛燁說出來時便平淡了些,並沒有打心底流露出來的親昵。宇文婉兒猜測,那必然是自己了。


    因為,據她所知,秦羽瑤並沒有別的妹子。隻不過,任飛燁為何說她有麻煩了呢?心中好奇,便連吃茶都忘記了,隻垂眸盯著杯中沉浮的茶葉,豎起耳朵聽著隔壁傳來的聲音。


    “你不是一向視女子如猛虎麽?怎麽居然有你想要主動幫忙的女子?”隔壁雅間裏,公孫若塵仍舊是一身白衣,從發帶到腰間垂絛,再到腳下踩著的靴子,皆采取罕見的隱隱流動著銀光的白色布料。他的指尖把玩著一隻白玉杯子,好奇地看向坐在對麵的任飛燁。


    隻見任飛燁穿著一身寶藍色家常錦緞袍子,最是簡單樸素。然而他生得高大偉健,加之模樣生得極俊逸,故而看上去竟是英俊非常。隻見他坦然一笑,說道:“從前年輕氣盛,驕傲非常,說的話哪裏做得了數?”


    便如任夫人,也是女子,難道他還要嫌棄自己的親娘不成?不過,這也不對,任夫人素來跳脫非常,任飛燁從來都是對自己的親娘感到頭大的。然而麵對桌子另一側的公孫若塵,卻沒有抱怨。


    隻因為,即便任飛燁再不喜歡自己的親娘,他也是有親娘的。而公孫若塵,自小便是淒苦非常。何況,任飛燁並非不喜歡任夫人,隻是有些時候被任夫人整得無奈,心中有些抱怨罷了。


    “你考慮得怎樣?咱們可是發小,且你我都是年輕人,總比你家那一群老頭子的眼光更好。有我在你身邊,對你行事也更有利,你不考慮給我安排一個看得過去的職位?”任飛燁問道。


    公孫若塵不答反問:“你是為了幫秦夫人的妹子?還是為了讓秦夫人對你刮目相看?”


    當初秦羽瑤第一次進碧雲天,便被任飛燁引著見了公孫若塵。對於秦羽瑤,公孫若塵的第一印象便十分深刻。更別提後來,秦羽瑤扶持閑雲樓,一路將碧雲天踩得沒有活路。以及“秦菜”出來後,在酒肆間的聲名遠播。


    時至如今,已經不僅僅是碧雲天盯上,就連第一酒樓對“秦菜”都有所耳聞。隻不過第一酒樓自視甚高,尚未看清“秦菜”背後所代表的巨大的利益,目前不屑於做些什麽。不過,依公孫若塵的推測,隻要第一酒樓察覺到之後,必然會做些什麽來的。


    到那時候,便有人對付閑雲樓,碧雲天隻作壁上觀便好了。此刻,聽了任飛燁的請求,更加好奇的是他心裏的想法。


    果然,任飛燁被問住了,一時間沒有答上來。


    這時,隔壁的雅間裏也安寧非常,宇文婉兒握著杯子的手指不由得微微收緊,就連心跳都漸漸加快起來。對任飛燁的迴答,既感到好奇,又有些微微的懼怕。


    “啊?有什麽區別嗎?”隻見任飛燁哈哈一笑,垂下眼睛拿起身前的杯子。


    隻見他這副迴避的模樣,公孫若塵忍不住勾起唇角:“區別?卻是大了。”他饒有興味地看著任飛燁的模樣,問得愈發犀利起來:“當初,你是喜歡秦夫人的吧?如今,你是喜歡上秦夫人的妹子了嗎?”


    “你胡說什麽?”任飛燁瞪起眼睛,作勢要把手裏的杯子丟向公孫若塵。這位冷冰冰的公子,便如雪峰上的那一抹寒光,旁人見了皆避之不及,唯獨任飛燁不怕他。這臭小子,小時候穿過他的褲子呢。


    嚇唬過後,任飛燁便放下杯子,語氣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妹子已經嫁人為妻,又有可愛的兒子,你不許壞她名聲。”


    公孫若塵輕輕勾起的唇角,含著的那絲興味更濃:“如此說來,你是為著秦夫人的妹子了?”


    幼時經曆坎坷的公孫若塵,慣會看人臉色,後來逐漸獨當一麵,更加擅長琢磨人心情感。想當初在青陽鎮,見到任飛燁急切引著秦羽瑤見他,又反對任掌櫃隻為了護著秦羽瑤,他便看出來一些苗頭。


    而方才任飛燁說出“妹子的妹子”時,雖然第一個“妹子”看似親昵,然而其中並未包含太多男女之情。倒是第二個“妹子”,雖然感情淡了些,卻滿滿都是憐惜。


    男人會對什麽樣的女子,而感到憐惜?公孫若塵不由興味,那個女子是什麽樣的人?竟然能夠引得任飛燁淡了對秦羽瑤的心思,轉而憐惜她?


    卻不知,他好奇的那位女子,此刻就坐在隔壁的雅間裏,豎著耳朵聽他們對話。


    “哼,你莫不是思春了罷?否則怎麽看著誰,都有那一層意思?”任飛燁的反駁也甚是犀利。


    公孫若塵果然臉色一寒,也不知想到什麽,眸光閃動之間,便如無數碎冰浮過,折射出無數刺傷人的光芒。


    饒是任飛燁同他相熟,此時也不由得渾身一冷,忍不住抱臂搓了搓,道:“你該不會被逼婚了吧?”


    公孫若塵與他年紀相差不多,都過了說親的年紀。任飛燁是自己沒有喜歡的女子,故而一直以來梗著脖子不肯聽從任夫人的安排。至於公孫若塵,他的親娘早已不在,親爹與家族中的長老,對他的親事安排也不曾上心。


    隻怕,若有一日熱切地為他安排親事,那便隻有一個原因——女方家族對公孫家有利。


    果然,任飛燁的話音落下,公孫若塵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我這輩子,絕不娶親!”


    公孫若塵想起那些女子,有的對他的容貌癡迷,有的滿眼悲憫可憐他,有的不屑他庶子身份,等等不一而足。所見過的唯一一個稍顯正常的女子便是秦羽瑤,可惜秦羽瑤太過精明。


    公孫若塵覺著,他這輩子大概是不會動心了。故而,若公孫家的那幫老狐狸用得著他,他便孑然一身供他們驅使。倘若要他成親,他死也不會應。


    他絕不會娶一個不愛他或者他不愛的女子,一生蹉跎。


    “說得好,不娶便不娶,有什麽好的?”任飛燁大叫一聲,舉杯敬他:“讓我們一起打光棍吧!”這輩子娶不到妹子,他再也沒有想娶的人了。任飛燁此刻看著公孫若塵,隻覺得惺惺相惜。


    公孫若塵卻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打光棍去吧!”


    兄弟兩人,一個熱情開朗,一個冷漠內斂,一時倒也相談盡歡。


    直到隔壁傳來一個少女清媚的聲音:“小二,結賬。”


    “嗯?”與公孫若塵舉杯相碰的任飛燁,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目中閃過一絲疑惑,立時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隻見隔壁的雅間裏,正走出來一名容貌絕美的少女,明媚的眼睛恰看過來,與他的視線對上。任飛燁徹底驚訝,問道:“阿婉,你怎麽在這裏?”


    他說著,又扭頭往周圍看了看,隻見就隻有宇文婉兒一個人,有些不解地道:“怎麽隻你一個人?”


    妹子說阿婉處境不妙,難道阿婉出門時,她的父母不會派人跟著一路監視麽?任飛燁心想。看向宇文婉兒的眼神,便帶著三分不解與憐惜。


    宇文婉兒早知他在隔壁,故而見到任飛燁也不驚訝,隻是淡淡地道:“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在這裏?”


    “我?哈哈,來看一個兄弟。”任飛燁今日才來京城,便遇見了宇文婉兒,他心裏覺著甚是有緣,便招唿宇文婉兒道:“一直說請你吃茶,一直沒有機會。你進來,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他便是這酒樓的東家,叫他好好請咱們吃一頓。”


    說罷,不容宇文婉兒拒絕,伸手便來捉她的手腕。


    宇文婉兒原不想應,可是她仔細一想,卻又沒地方可去。且之前與侍衛們說好了,午時便在這裏碰麵,故而被任飛燁一扯,便沒有拒絕,隨著他往隔壁雅間去了。


    方才隻聽著雅間裏有兩個聲音,一個是任飛燁爽朗的聲音,一個是如冰雪般冷寒的聲音。宇文婉兒當時便在心中描摹著,大概什麽樣的人,才能擁有如此冷寒的聲音?然而進去一見,不由得怔住了。


    隻見窗邊坐著一名年輕男子,神情果然如雪山之巔一般高寒。最令她驚訝的是,那名男子生得竟然十分美貌,倘若不做男裝打扮,而是當做小姑娘來打扮,竟比她還漂亮兩分!


    宇文婉兒自恃容貌脫俗,從未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一直引以為傲。誰知,今日竟然見到一名生得比她還好的男子,直叫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感覺十分古怪。


    落在公孫若塵的眼中,便有些嫌惡了。他容貌肖母,極是精致細膩,這些年來也不知見過多少奇異的眼神,多得直讓他感到厭煩。


    “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便不礙你們了。”公孫若塵說罷,便起身離去。自始至終,隻用眼角瞥了宇文婉兒一眼,再沒多看。


    宇文婉兒身為公主,何曾被人用如此嫌惡的眼神看過?她又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當下冷聲譏道:“飛燁,你怎麽會有如此沒教養的朋友?”


    恰時公孫若塵走到她的身邊,正與她擦肩而過,聞言立時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宇文婉兒卻不瞧他,反手拉任飛燁的袖子,道:“咱們別處坐吧,我可不想坐在沒教養的人坐過的地方。”


    “等等!”公孫若塵的行動比他的心更快,一股說不出的惱怒令他伸手攔在宇文婉兒身前,冷道:“道歉!”


    宇文婉兒站定腳步,斜眼看他:“憑什麽?”


    “念在你是飛燁朋友的份上,你向我道歉,此事便揭過了。”公孫若塵忍著氣冷聲說道。他可沒忽視,任飛燁眼中閃動著的,對這少女的憐惜。那憐惜藏得有些深,多半任飛燁自己便沒有注意到。然而公孫若塵卻不能忽視,故而雖然生氣,卻也顧及任飛燁的心情。


    宇文婉兒上下打量他一遍,又偏頭看向任飛燁:“我要向他道歉麽?”


    “當然不用!”任飛燁挺直胸膛說道,“堂堂一個大男人,同一個小姑娘生氣,阿塵,你真是越來越沒品了!”說著,嫌惡地瞥了公孫若塵一眼,然後轉頭對宇文婉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阿婉,你不喜歡坐這裏,那我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阿婉的處境那麽可憐,今日出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父母良心發現?可憐的阿婉,一個人孤零零地出門,都沒有人陪她。頓時間,任飛燁腦補出許多可憐情景,登時決定帶宇文婉兒好好耍一頓。


    至於公孫若塵?他一個大男人,叫小姑娘看兩眼就生氣,他還好意思讓人道歉?說完,便自然而然地牽起宇文婉兒的手,帶著她往樓下走去。對於公孫若塵,卻是堂而皇之地拋在腦後了。


    望著兩人相攜而去的背影,公孫若塵直是氣得臉色發青。然而漸漸的,他麵上又露出一絲似譏諷似嘲笑的神情:“我沒品?”


    任飛燁是個大傻子,喜歡別人都不知道,公孫若塵本來想提點他一些,見狀頓時絕了這個念頭。叫他吃苦頭去吧,這個見色忘友的家夥!


    任飛燁自覺把阿婉當妹子看待,故而便沒有多想,牽起宇文婉兒的手便往碧雲天的外頭走去。倒是宇文婉兒,驟然被一隻溫暖幹燥的大手牽住,不由得心跳加快,臉上微微發熱。


    她不動聲色地抽了出來,縮在袖子裏捏成拳頭,刻意不去想臉色的燥熱,隻是問道:“你帶我去哪裏?”


    任飛燁的手心裏失去了一隻柔軟滑膩的小手,一時間有些不舍,然而他也沒多想,聽到宇文婉兒問他,便反問道:“婉兒想去哪裏?”


    宇文婉兒沒好氣地道:“不是你要帶我去玩麽?”


    任飛燁撓頭一笑,想了想,道:“不如我帶你去閑雲坊?”見宇文婉兒疑問的眼神看過來,便拍胸脯驕傲地道:“你知道秦記布坊的曲裾麽?閑雲坊就是寄賣的地方。聽說,最近曲裾在閑雲坊賣得極好,格外受歡迎呢!”


    隻見他說起秦羽瑤時,眼中便流露出燦爛耀眼的神情,宇文婉兒的心中不由得微黯。她扯出一抹笑容,道:“好啊。”


    “我們走!”任飛燁說完,一時興奮,又抓起宇文婉兒的手,帶著她大步向前走去。


    然而他比宇文婉兒高上許多,一步頂得上宇文婉兒的兩步。他隻是快走,宇文婉兒便要小跑才能跟上了。偏他還哈哈大笑,毫不掩飾地嘲笑道:“你走得太慢了。要不要我背你啊?”


    宇文婉兒又被他抓住手,本來有些羞惱,誰知下一刻便被他嘲笑起來。頓時,那羞惱便變作了氣惱,抽迴手掌,攥成拳頭捶他道:“好啊,你背我啊!”


    她原是賭氣一說,誰知任飛燁當真蹲下身子,扭頭對她示意道:“快上來!”


    宇文婉兒不由一愣,卻是沒想到他居然說真的。望著蹲在身前的寬闊的後背,一時間心中有些異樣的感受。她捏著手心,有些猶豫。


    任飛燁迴頭看她,隻見她猶豫不決,心中愈發憐惜。便蹲著倒退兩步,催促道:“快呀,上來!”


    宇文婉兒被迫得後退兩步,心裏已經有些忍不住了,可是望著他在陽光下呈茶褐色的溫暖眼眸,一時間心中撲通撲通直跳。又是向往,又是克製,漸漸又生出一絲悲哀來。


    眾多紛亂的思緒攪得她的神情都有些恍惚了,這時卻隻聽得一個譏笑的聲音:“喂,阿婉,你莫不是膽子小,根本不敢吧?”


    宇文婉兒心性驕傲,最受不得激,聞言驟然迴神,瞪眼道:“怎麽不敢?”


    話音剛落,便隻覺一雙手臂攬在腿彎,將她撥到了寬闊的胸膛上。那雙手臂十分有力,饒是宇文婉兒練過一陣功夫,下盤比尋常少女穩得多,一時間也不由得失去重心,向前伏去。


    她微微驚唿了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任飛燁的脖子。隻覺眼前猛地一暈,卻是任飛燁忽然起身,托著她的腿彎,將她背了起來。任飛燁生得高大,宇文婉兒伏在他的背上,低頭向下看去,隻覺地麵都離她遠了許多。


    這滋味卻是新奇,她連忙扭頭朝四周看去,隻見周圍攢動的人群,再也不是從前那般,需要她或仰視或平時了。此時,她看向任何人,都是俯視的。這感覺,格外的好。


    “坐穩了?走嘍!”任飛燁背起宇文婉兒後,便一直原地沒有動。直到背上的少女從緊繃到漸漸放鬆,他才邁動腳步,背著她往熱鬧的人群中行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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