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言蜜語的男人,往往給人油嘴滑舌、輕浮輕薄的感受。然而,卻也是最受女性歡迎的一類人。讚美的話,誰不愛聽?哪怕是秦羽瑤這樣理智冷清的人,聽了也是有些歡喜的。


    何況,對她表示出愛慕的男人,是如此俊美優秀?臉頰微微發熱,方才那冷淡的神色便再也擺不出來,然而口吻仍舊維持著冷清:“來日方長,你既有此願,又何須在意朝朝暮暮?等到此間事了,再行不遲。”


    她是不會眼下就跟他去京城的,一來有秦記布坊和閑雲樓這個川菜試點,需要花費心神來維持;二來,如今身份已經暴露,倘若住進軒王府中,隻怕招了無數人的眼,卻是再難清淨了。


    而留在青陽鎮上,則避過了大多數的煩擾。畢竟,知道她的人,都是京中大員及其家人,隔著遙遙的距離,誰有閑工夫來找她的麻煩?


    宇文軒也是因此,才沒有勉強秦羽瑤一定隨他進京。而他非要留下來的目的,除卻方才他說的之外,還有一樣:“我擔憂你們的安危。”


    誠然,宇文軒派了思羅和小黎來保護秦羽瑤和寶兒,但是思羅的武功雖高,卻隻有一人。至於小黎,就遜了一些。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秦羽瑤得罪了蔣丞相,實際上危險重重。宇文軒不會冒險,讓別人傷害他的心頭肉。故而,他將辦公地點搬移至此,是最好的方法。


    秦羽瑤轉念一想,便明白了宇文軒的意思。心下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這裏是古代,封建的古代,男權至上的古代。宇文軒卻如此尊重、在意她,實在是難得的。


    哪怕在現代,這種尊重和在意也是稀少的。何況,宇文軒從未強迫過她什麽。心中像有一團火苗,在擺動著越燃越亮,最終秦羽瑤點了點頭,對他笑道:“好。”


    這一個字,便代表了她的心意。


    宇文軒聽出了她隱藏在這一個字背後的含義,也不禁眼中露出笑意。步步為營,終於是將她的心慢慢收攏。


    秦記布坊,果然如秦羽瑤所料,站在門口等著開門的人,已經排成了四五個隊,每個隊伍都快排出小半條街了。如此轟動的景象,簡直驚呆了布藝一條街上的行人和商家們。


    當得知排隊的都是為了買秦記布坊的成衣時,綠蔭閣門口,一名臉上貼著紗布的女子,此刻咬著牙,簡直睚眥欲裂,猙獰得可怕。


    與此相反,三秀來到秦記布坊門口,簡直就驚得不會走路了!還是躲在一旁的祿兒,此刻貓著腰從一條胡同裏跑出來,臉上又是興奮又是害怕,來到三人跟前,顫著聲音問道:“咱們怎麽辦?她們口口聲聲叫咱們放開限製,人人都要買,咱們還開不開門?”


    原來,祿兒早就來了,卻是被秦記布坊門前的這幾條長隊伍給驚呆了。他生性機靈,便沒有擠過去開門,而是貓腰躲在旁邊的一條胡同裏。隻見三秀雖然來了,秦羽瑤卻是未露麵,不由得疑惑道:“夫人怎不見?這樣大的事,她竟不打算露麵麽?”


    隻見祿兒急得不行,想找人拿主意又找不著人的模樣,秀蘭嗬嗬笑道:“夫人哪裏用得著親自來?這樣的小事,原是一早就料到了,早已經把法子交給我們了。”


    祿兒驚得張大嘴巴:“是什麽法子?”


    秀蘭輕哼一聲,昂著頭撥開他往前走去。等站在秦記布坊的門口,頓時間人群的嘩聲便震動起來:“到底賣不賣呀?”


    “就是,我們排了半天的隊了,你們怎麽才來?”


    “憑什麽隻賣前十名呀?我們也等了許久的!”


    “你們就賣給我們吧,大不了我們多等些時候,遲些再交付也成的!”


    一聲比一聲急切。


    秀蘭站在秦記布坊門口,望著麵前擠擠攘攘的人群,別提多驕傲了。她抬起手臂擺了擺,說道:“我們夫人說了,從今日開始,不論多少人下單,我們都接下!”


    頓時間,人群中寂靜了一瞬,隨即猶如沸水開鍋一般炸了起來:“此言當真?”


    秀蘭揮了揮手,等眾人的聲音小了一些,才道:“自然當真。不僅如此,我們夫人還說了,價格壓到七十兩一套。”


    霎時間,人群中又沸騰了起來:“當真如此?”


    “是啊,便宜到了七十兩麽?”


    原本秦羽瑤的意思,便是要降下來一些價格。但是降下來多少,她卻沒有規定。秀蘭便自作主張,定了七十兩。


    因為,倘若降得太低,比如五十兩,直接砍了一半去,想必從前買過衣裳的老主顧便不痛快了。而七十兩則是一個微妙的分界線,一來大家都覺得便宜了,二來曾經買過衣裳的老主顧,也不會覺得超出接受範圍。


    畢竟,她們早穿上身那些日子,出盡了風頭,卻是拿銀子買買不迴來的。


    秀蘭等人群中安靜了些,便道:“我絕無虛言。隻不過,有一條大家記住了,咱們布坊的成衣,每次出新樣式的時候,仍舊是有限額的。且,每日隻接受三單,價格提至一百五十兩。”


    話音落下,排隊的人群又唏噓起來,卻是沒有再如炸鍋般的沸騰。一百兩銀子對她們來說,已經是難以承受的一筆。至於一百五十兩,那是根本想也不必想,絕不會買的了。


    當然,也有人麵帶優越之色,秦記布坊此事辦得有意思——別人買不起,不代表她們也買不起。


    總有些人,是買得起的。這也是秦羽瑤的意思,最大頭的銀子,還是賺的有錢人。至於平民百姓,日後這曲裾普及了,她是打算將價格再降下去的。此時隻不過是尚未普及,需要噱頭,便賣得格外昂貴。


    “一百五十兩一套的新衣裳,俺們買不起,那三個名額,俺們想都不想。”有個陪著媳婦來買衣裳的漢子,揚著頭說道:“姑娘,你開門不?快點給俺們下單子,俺們要訂衣裳!”


    其他人也紛紛說著類似的話,催促著秀蘭開門。


    秀蘭便道:“好。大家就排著隊,一個一個來。”然後朝祿兒招了招手。


    祿兒早已經機靈地跑過來,身子靈活地繞過人群,站到門前取出鑰匙打開了門。等三秀進去後,便站在門口,對外麵排隊的人道:“一個一個進去,誰都不許擠。”


    人群卻又喧嘩起來,紛紛嚷著道:“我們排了五個隊伍,到底是怎麽進呀?”


    祿兒便笑嘻嘻地道:“自然是按著先來後到,哪一隊最先排起來的,便先從哪一隊開始。”


    排在隊尾的人又不樂意了,嚷道:“可我比他們來得還早呢。”指著另一個隊伍的排在前頭的人道。


    祿兒素來是在市井裏混慣了的,不是秀蘭這樣的姑娘們可比,此刻聞言也不急躁,隻是一一指了幾條隊伍,笑嘻嘻地道:“便從這一隊伍開始,然後是這一隊,最後是這一隊。大家從頭到尾,一個一個來,誰也別著急。若是不服氣的,即時離了,明日再來排。”


    眾人隻聽他這麽說,便也沒什麽好說的,收了聲安生等了起來。


    然而,來的人實在太多了。三秀一個量身、一個記尺寸、一個管賬。等到一個時辰過去了,竟然連一條隊伍也沒有接待完。


    漸漸的,人群便又叫嚷起來:“照這樣的速度,得什麽時候才能好呀?”


    “就是,天黑了也輪不著我們呀。”


    “要不我們自己把穿衣裳的尺寸告訴你們,你們比著照做就好了。”又有人出主意道。


    隨時便有人應聲叫好,道:“說得是,這樣多節省時間啊!”


    祿兒一聽,也覺著是個好主意,便應了一聲,進了店裏請示去了。


    秀蘭一聽,卻立即搖頭道:“不行!必要我們親手量過了才算的!”


    秀禾也接話道:“說得是。總要我們自己量過了才算,否則她們萬一給的不合適,等我們的衣裳做出來,她們穿著不喜,到時丟麵子的卻是我們了。”


    到那時,隻怕又要引出亂子,那些穿著不合身的衣裳的人,拿著衣裳到街上亂說一通,別人就都知道秦記布坊做事情不認真,濫竽充數了。且,就算她們原本沒這意思,保不齊被什麽人一蠱惑,便就有了。


    祿兒一聽,卻是這個理兒,便出去迴複了。


    人群中頓時爆出一陣不滿聲,秀禾想了想,卻是頭痛起來。因為,太慢了。外頭排著烏壓壓的人,這得什麽時候才弄得完?


    倒是秀蘭又有了主意,眼神往隔壁一瞟,道:“叫陸掌櫃想辦法去!”


    “這個主意好!”秀禾眼睛一亮,閑雲坊如今已經不做成衣生意了,閑置的那些夥計與賬房,一日裏頭也接待不了多少客人。便朝秀蘭的肩膀上一拍,道:“你去吧!”


    秀蘭便擱下量尺,抬腳往外頭去了。


    隔壁,陸掌櫃確實在櫃台後頭感慨。這才幾日工夫?那時被他嫌棄的秦記布坊,居然當真就做得如此壯觀,令他們隻有眼睜睜瞧著的排場。又看了看自家布坊裏頭,掛著的一匹匹布,再沒了成衣的牆上,不由得搖了搖頭。


    生意冷清得很,令陸掌櫃有些懷念當初客來客往的日子。隻不過,此時卻也不嫉恨秦記布坊。因為柳閑雲說了,閑雲坊同秦記布坊是合作夥伴。


    秦記布坊的成衣,所用的布匹,都是閑雲坊的。如此算起來,秦記布坊的客人越多,閑雲坊賺得銀子就越多。


    可是,就這麽坐等收錢的日子,卻是叫陸掌櫃有些閑得骨頭都鬆了。就在這時,卻見秀蘭抬腳邁進門檻。


    陸掌櫃不由驚訝,問道:“外頭這樣多的客人,秀蘭姑娘怎麽還有空閑來我們閑雲坊?”卻是認得出秀蘭的。


    隻因為三秀雖然生得一模一樣,然而穿戴打扮並不相似,風格各異。且,性情也不一,故而長久相處下來,陸掌櫃大半時候也都能辨認得出來。


    隻聽秀蘭張口就道:“陸掌櫃,叫你店裏的小夥計們,都到我們秦記布坊幫忙去。”


    陸掌櫃不由愣住了,隻道:“秀蘭姑娘,哪有這個理?”他們縱是閑著,也決沒有到別人家去幫忙的道理呀?


    秀蘭往前一步,拍著桌子道:“怎麽沒有這個理?我們秦記布坊賺了錢,你們是不是分一部分?如今我們秦記布坊撿銀子都撿不迭了,叫你們幫忙撐開口袋,很難為你們麽?”


    秀蘭素來是個潑辣性子,此刻拍桌子瞪眼的模樣,端的是驚豔風情。陸掌櫃早已經過了貪花的年紀,卻也是有些懼於她的潑辣,加之秀蘭說得有理,便隻得應了:“好。”


    說罷,留了一個老夥計看店,便率領其餘人一同出了門,往秦記布坊去了。


    等眾人看到閑雲坊的人居然都進了秦記布坊的門,且就連掌櫃的都來了,不由得紛紛碎語起來。原來,曾經鬧得不可開交的兩家布坊,竟然當真和好了。


    便有人對秦記布坊的印象,更加好了一分——就連曾經撕破過臉皮的對頭,都能夠和好如初,秦記布坊的東家果然是心胸寬闊之人!


    有了陸掌櫃等人的加入,隊伍縮減的速度便越來越快了。三秀將記賬、記尺寸等事情都交了出去,每個人都隻負責為客人量身,一下子速度快了三倍不止。


    與此同時,閑雲樓此時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昨日乃是桂花節,因著歡鬧喜慶,故而不少人家都在酒樓裏點了菜,在家中擺宴等等。閑雲樓作為青陽鎮上最大的酒樓,自然接的訂單十分之多。從昨晚思羅等菜時,傳來的話裏便知道了。


    而方承乾近來受秦羽瑤的影響頗深,居然給他想出一個法子來,那便是每家來取菜時,他都單獨贈了一份川菜。贈得多了,如果人家不喜歡,倒掉便浪費了。且,成本也不低。故而,一份小菜便隻取了一隻小小的碟子,盛了約莫成人兩口的量,單獨擱起來。


    後來,方承乾一想,贈一份也是贈,贈多份也是贈,不如索性大方點。故而,便將閑雲樓欲推出的川菜,每樣都做了一大鍋,分成許多小份兒,又每樣撿了一份,擱進一隻單獨的小食盒裏,湊成一盒川菜集錦。


    且,也不是家家都贈的。對於老顧客,有些身份體麵的,訂的菜較多的,自然是贈了一隻食盒,又說了許多好聽的祝福話兒。對於點的菜較少,或者沒什麽體麵的,便隻贈了一份兩份,叫他們嚐一嚐鮮。


    畢竟是白白送的,又不要錢,故而也博得了許多名聲。


    方承乾想出這個法子,原是累了閑雲樓的大廚們,從一早上就開始準備。一整天下來,等到晚上迴家後,兩條胳膊都抬不起來了。


    當然,這裏頭也包括了方承乾。然而方承乾心裏卻是開心的,晚上睡覺前還興奮著,也不知道這一舉動,次日會取得什麽樣的效果?待到第二日,卻是便知道了。


    還不到晌午,便有熟人來了樓裏,點名便道:“老方?你昨兒做的那個菜,竟是叫什麽?味道十分辛辣衝口,我們家老太爺今日下巴上都長了疙瘩!”


    方承乾此刻在廚房裏,教導著小徒弟們擇菜,聞言撂下了小徒弟們,走出來看見來人,卻是笑了:“怎麽?你這是尋仇來了?方爺可告訴你,那菜是白送你們的,你吃了高興誇我可以,要是來找麻煩,方爺可不願意的。”


    那人便哈哈大笑起來,走近來摟過方承乾胖乎乎的肩膀,擠眉弄眼地道:“昨兒我們家老太爺吃得可帶勁,那一盒子全給他老人家一個人吃了,高興得大晚上不睡覺,找我們陪他抹牌。噯,再給哥們整兩道,價錢你開!”


    方承乾一聽,心裏樂了,他的感覺沒錯,這樣濃烈的味道,卻是適合味覺漸漸消失的老人。何況,昨晚贈送的那些小菜,因著分量少,更是多加了三分鹽巴。


    對於這個結果,竟不覺著驚訝,隻是樂嗬嗬地道:“真是對不住,那道菜的一味調料呀,卻是使完了。老顧啊,你再等兩日吧。”


    顧老爺原是一名三十多歲,近四十歲的中年人,身量中等,隻是麵色較方承乾略黑。卻是跟方承乾一早就熟的,聞言不悅地道:“你少哄我,怕我不給你銀子是怎的?快些,我家老太爺等著吃呢。”


    方承乾卻隻是搖頭拒絕道:“真是沒有了。”


    柳閑雲統共就差人送來兩迴,第一迴送來的被思羅奪去一半,第二迴送來的在昨日也耗得差不多了。且,方承乾記得秦羽瑤的話,不能凡事都依了眾人,就該晾他們一晾,再得到時才會珍惜。


    故而,已經預料到川菜必會引起轟動反響的方承乾,便咬緊了不鬆口。


    顧老爺便生氣了,一把鬆開他,指著他的鼻子道:“好你個老方,跟哥們耍起心眼來了?我就不信,你廚房裏半點材料也沒剩?你這麽大的酒樓,一點邊角料也沒剩麽?我卻是不信的,除非你叫我進去找一圈!”


    說著,挽起袖子,就往廚房裏衝。


    方承乾連忙攔住他:“廚房是重地,除了我們,誰也不給進的。”


    雖然顧老爺不見得認識辣椒,但是方承乾跟他熟稔,卻知道他是個大孝子,為了他家老太爺,那是混不顧的。萬一他逮著廚房裏的陌生調料,一樣一樣嚐過去,豈不就是露餡兒了?


    顧老爺隻見被阻攔,哼了一聲道:“你心虛了?”


    “我哪有心虛?本來便是如此,你看誰家酒樓叫外人進去的?”方承乾仍舊是絕不鬆口。


    顧老爺也是生意人,對各行各業的忌諱都知道一些,聞言便開始解衣裳上麵的扣子,就勢便要脫衣服,口中道:“你不就是怕我汙了你的廚房重地麽?哼,老爺我便脫得一幹二淨,待會兒連鞋子也不穿,再不會帶進去一星半點兒不幹淨的東西。你總該叫我進去了吧?”


    方承乾惡心得不行,抬手就捶在他肩頭上,一下子將顧老爺捶了個趔趄:“滾滾滾!沒羞沒臊的老東西!”


    顧老爺也不惱,待瞧清了方承乾的神情,心裏有了譜。又擠眉弄眼地湊過來,道:“我說,咱們這麽熟了,你有什麽想法,不要顧忌,盡管跟我說!”


    方承乾便沉吟起來。他腦子裏還真的有個想法,隻不過,怕顧老爺不同意。


    “你說罷!隻要叫我家老太爺吃得舒心,什麽要求我都答應!”顧老爺拍著胸口道。


    方承乾便招手叫他附耳過來,而後嘀嘀咕咕對他說了一通。


    聽罷之後,顧老爺果然跳腳,指著方承乾的鼻子罵道:“好你個老方,欺人太甚!你不夠意思,你竟然——”


    方承乾便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少不了你的好處。此事如果辦得好,迴頭你們家老太爺的飯菜,閑雲樓包了!”


    顧老爺指著方承乾,恨恨地看了半晌,忽然甩袖走了:“你等著!”


    不出半日,東街上便熱鬧了起來。


    許多人都聽說了一件事:“顧老爺、蘇老爺、鄭老爺打起來了!”


    “為的什麽?”


    “啊喲?那快得去看看!”


    顧老爺、蘇老爺、鄭老爺,卻是青陽鎮上,頂頂有名的幾家富戶。曾經有人感慨:“下輩子叫我投胎成他們家的家生子,便是我三輩子修來的福氣!”


    由此可見,這三家原是積累數代,富得流油的家世。


    隻聽聞這三家的老爺,青陽鎮上頂頂體麵的人,居然當街打起架來,人人眼中不由得一亮。嘩啦啦,人群紛紛往熱鬧聲響起的地方圍過去。


    此時,顧老爺等人正是打得熱鬧,卻是連潑婦的把式都學來了,撓臉、揪頭發、掐腰,什麽手段都使。口中隻說著:“歸我!”


    “滾!歸我!”


    “你們敢跟老爺搶,老爺迴頭跟你們——啊!姓顧的,你好陰!”


    原來,顧老爺受製之時,竟然卑鄙地嗬蘇老爺的癢,而後趁機踢了他一腳,把蘇老爺踢倒在地上。


    三個當了爹的大老爺們,有一位甚至當了祖父的,竟然如小孩一般,不顧顏麵地當街打鬧,直叫眾人紛紛稀奇不已。


    有人便問道:“他們這是為了什麽?”


    “聽著仿佛是在搶東西,不知道是在搶什麽?”


    身邊不知何時湊過來一人,高聲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搶奪閑雲樓的一道菜,才打起來的!”


    “什麽菜呀?竟叫這三位大老爺搶成這樣?”眾人不解地問道。


    以顧老爺等人的財力,什麽東西買不來?究竟是什麽價值連城的寶貝,才叫他們撕扯成這樣?


    隻聽那人又道:“聽說昨日閑雲樓往外送菜時,都額外贈送了一份小菜,是不要錢的。給顧老爺他們便送得樣數多了一些,聽說顧老爺家的老太爺格外喜歡,蘇老爺家的夫人格外喜歡,鄭老爺自己格外喜歡,都是衝著那菜來了!”


    “奇了,叫閑雲樓都給他們做不就是了?”人群中便響起不理解的聲音。


    畢竟,昨日用來贈送的小菜,能值多少錢?怎麽竟引得這三位頂頂有頭有臉的大老爺們打起架來?瞧瞧,鄭老爺竟然被顧老爺和蘇老爺聯手打得不會動了,原因竟是他們都是送給別人的,唯獨鄭老爺是自己吃,於道義上便差了一截。


    鄭老爺年紀比他們都要大一些,體力最先不支,因著搶奪無望,便恨恨地叫家丁扶自己起來,不甘心地走了。


    隨後,便是顧老爺和蘇老爺又打了起來。顧老爺早已經將衣袖都擼到膀子上去,大秋天的,赤著大半條手臂跟蘇老爺肉搏,也是拚了。


    “蘇老爺,我們家老爺是送給老太爺的,這是多大的孝心啊!您家裏的太太,晚兩日吃又怎的了?”顧老爺家的下人在旁邊“苦口婆心”地勸道。


    蘇老爺便道:“他爹是人,我媳婦就不是人啊?憑什麽我媳婦要讓著他?我媳婦又不敢他一聲爹!”


    人群中便哄笑起來。這時,經過幾位知情人的解釋,圍觀的人已經多半都清楚了,原來閑雲樓昨日贈送的小菜太多,今日竟是調料不足,僅僅夠做一道菜的。於是,這三位青陽鎮上最有頭有臉的大老爺,便就此搶了起來。


    然而,究竟是顧老爺略勝一籌,將蘇老爺按倒在地上,起不來了:“你服不服?”


    蘇老爺被他坐在腰間,氣得直翻白眼:“滾!滾!”


    “好,我便當你服了!”顧老爺說罷,便站起身,將擼到肩膀的袖子放下來,而後抓了抓淩亂的發髻,又拍了拍衣裳,抬腳走上閑雲樓的台階,朝裏麵喊道:“掌櫃的,我們商量好了,這道菜就讓給我了。”


    身後,被家丁們扶起來的蘇老爺,忍不住又是“呸”了一聲,才氣唿唿地走了。


    一刻鍾後,顧老爺喜滋滋地提著一隻食盒走出來,抬手招了家丁,往家裏去了。至此,這次打架事件才告一段落。


    然而,圍觀的人群卻沒有散去,而是陷入了熱烈的討論中。


    有人說道:“昨日我家也從閑雲樓訂了菜,那小菜是一道炒雞塊,但是有一股別樣辛辣衝口的味道。剛一入口,仿佛有火舌在灼燒口腔,十分怕人。但是,又別有一番滋味,竟是越吃越欲罷不能。”


    “我家也訂了,得到的小菜是一道炒豆腐……”


    外頭的人群在熱鬧討論,閑雲樓裏,方承乾笑得見牙不見眼,若非此刻在外頭,竟想躺在地上打滾了。


    “掌櫃的?您麵子可真大,顧老爺可是豁出去了。”一名小夥計悄悄衝方承乾豎起大拇指。


    方承乾勉強忍了笑,道:“他哪裏是為我?分明是為了他家老太爺。”說罷,又對小夥計道:“東西可都打包好了?快從後門溜出去,給蘇老爺和鄭老爺送去。”


    這一切,秦羽瑤都不知道。


    此時,陳嫂迴來了,帶迴來一名中年婦人。生著一張不苟言笑的麵孔,被陳嫂領著來到秦羽瑤的麵前,行了一禮,有些粗啞的嗓子道:“魏氏見過夫人。”


    “夫人,這便是我向您說過的,我的好姐妹魏氏。”陳嫂也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


    秦羽瑤坐在堂中,抬眼打量著魏氏。背著光,倒看不清魏氏的表情,隻瞧得見她異常挺直的脊梁,隱隱散發出倔強冷硬的味道。不由得點了點頭,任何時候,直著脊梁的人,總比佝僂著脊梁的人更叫人尊敬。


    “魏氏,你可願真心在我這裏做事?”雖然是陳嫂領來的,然而秦羽瑤還是要問過一番,確定過後才能收下她:“我這裏,你的月錢同陳嫂是一樣的。家裏人口比較少,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的事,也不需要你討好主子,隻要把交給你的活都做完就成了。”


    魏氏點頭道:“我願意的,夫人。陳家妹子都告訴我了,說夫人是極溫和的主子,待下人是再好也沒有的。”


    其實秦羽瑤待人,倒不真的是把她們當下人看待的。更多的,她是把她們當下屬、當夥伴。就好像一家公司,投資人、經營者與員工的關係。


    然而,陳嫂卻不這麽想——她怎麽敢想,原來主子竟沒有將她當做下人,而是一個人?故而,秦羽瑤有意或無意中做的一切,便在陳嫂的心中刻下深深的印痕,對秦羽瑤無比感激。做起事情來,盡心盡力,而且絕對是甘心情願去做。


    於是,說服魏氏時,陳嫂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隻要你來了,我保管你過得日子比在家裏做姑娘時還開心!”


    魏氏做姑娘時,也隻開心了幾年而已。那滋味,她已經不大記得了。之所以答應陳嫂,一是確實活得乏味,沒什麽盼頭。二來,她也想迴憶下,做姑娘時的滋味?


    “那好。既然如此,陳嫂便帶她去休息吧。”秦羽瑤道。說完,又補充一句:“等一下。陳嫂,以後家裏多了一口人,你認得的,就是你從前的主子。他要在咱們家住下,往後你的住處便改作他的書房。至於你和魏氏的住處,便搬到西廂裏頭,思羅和小黎原先住的那間。”


    這座院子原本並不小,兩進兩出,帶著院子,建著六座屋子,足夠一家人住的了。然而,隨著家裏人越來越多,竟是不夠住了。


    本來,宇文軒提出再買一座更大的院子,搬進去住。然而秦羽瑤在這座院子裏住得有些感情了,舍不得換。又問了寶兒,寶兒也沒有換大院子住的念頭。對小家夥來說,再大的院子也大不過爹爹在京城裏的院子。


    於是,秦羽瑤思索了一時,便改動了院子的住法。正屋的東間,作為秦羽瑤、寶兒和宇文軒的臥室,西間則改為宇文軒的書房。東屋仍舊是三秀的住所,西屋的一間原來是儲物室,收拾收拾叫思羅和小黎住進去,他們原來的那間則挪給陳嫂和魏氏住。


    其實,本來按宇文軒的意思,是叫思羅和小黎躲避在陰影中,貼牆根站著打起精神保護眾人的。畢竟,太過安逸的生活,會養起人們的惰性。尤其思羅和小黎幹的這行,更加容不得絲毫的差錯。


    有些事情,宇文軒是不容秦羽瑤多說的,比如這件事,宇文軒便堅持讓思羅和小黎吃苦頭。於是,雖然秦羽瑤給思羅和小黎收拾了儲物室,然而他們住得住不得,還是一迴事。


    “是,夫人。”隻聽宇文軒居然搬來住了,陳嫂心裏是有些緊張的。對於搬了住處的事情,倒是沒有半點不滿。對她來說,那都是應該的。


    “今兒咱們家裏來了新人,很該吃頓好的,慶祝一下。這樣吧,一會兒我出去買菜,給大家做頓好的。”秦羽瑤說著,便站起身,摸出荷包裏的銀子數了數。隻見數額差不多,便抬腳出門了。


    “夫人做飯是最好吃的,今日又有口福了。”陳嫂樂嗬嗬地說道。


    魏氏的眼中閃過驚訝,抬頭看著秦羽瑤的背影,不由得心中有些感動。


    旁邊,陳嫂悄悄打量著魏氏的神情,不由得微微鬆了口氣。她原本便猜到了,秦羽瑤有可能給魏氏接風洗塵。隻不過,她不是很確定罷了,便沒有對魏氏說。隻對她說,夫人是極好的人,經常還會親自下廚,做飯給大家夥兒吃。


    魏氏當時不信,陳嫂也沒有再勸她。畢竟,如果秦羽瑤當真親自做菜給魏氏接風洗塵,就當做給魏氏的一份驚喜。而如果沒有,倒也不會怎樣。


    隻見魏氏有些失神的模樣,陳嫂笑著搗了搗她,道:“別愣著了,在夫人家裏是極隨意的,走,咱們將東西收拾一下,一會兒搬到那間屋裏去。這裏呀,要改成……爺的書房了。”


    “嬸嬸,你迴來了?”寶兒練完大字,終於鬆了口氣,從屋裏走出來。見到陳嫂,便乖巧地跑過來,又抬起頭看向魏氏,問道:“這位嬸嬸是誰?以後也要住在咱們家裏麽?”


    一句“咱們”家裏,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又叫魏氏心中升起異樣的感受。目光落在寶兒俊雅靈秀的容顏上,不由得一陣心驚。她原本便聽過,軒王府中出現過一個小公子,生得模樣與軒王爺相似八分。


    那件事,在軒王府中傳遍了,饒是魏氏不愛打聽這些,也被迫被洗耳朵了許多迴。不料今日竟然見到了,直是有些無措,不知道如何稱唿他才好。


    “寶兒,有兩個字寫得不夠認真,過來重寫。”隻聽一個嚴肅的聲音從裏屋傳來。


    隨即,魏氏抬起頭,隻見裏屋的簾子被打開,宇文軒走了出來。下意識地便屈膝跪下,道:“見過——”


    魏氏從前正是軒王府中的婆子,隻不過她認得宇文軒,宇文軒卻不認得她罷了。淡淡地打量了她一眼,便打斷她道:“起吧,以後家裏不興這個。”說罷,牽起寶兒往裏屋去了。


    陳嫂扶起魏氏,低聲道:“爺從前三五不時過來,如今聽夫人的意思,仿佛是要住在這裏了。你也別驚訝,總歸都不關我們的事。夫人說了,隻叫我們把活做好,其他都不關我們的事。”


    魏氏還有些愣愣,點了點頭,順著陳嫂的力道起來了。從前在軒王府的時候,因著隻是一味低頭做事,偶爾被人欺負了也懶得爭執,漸漸的生活便隻是做活、吃飯、睡覺,麻木得仿佛整個人都是一副軀殼。


    然而來到這裏才不過一時,竟然屢屢被震驚。尤其,爺的公子,居然喚她嬸嬸。不禁又想起當年那個無緣的孩子,倘若他活了下來,這時也該抱小孫子給她看了吧?枯寂多年的心,在聽著裏屋傳來的孩童軟糯糯的聲音時,不知不覺竟然有些酸澀起來。


    ------題外話------


    補給大家啦,\(^o^)/~


    ==


    感謝taohuan1516的1張月票,=3=


    感謝鍾有鳳的1張月票,=3=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豔天下之農門棄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子時無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子時無風並收藏絕豔天下之農門棄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