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記布坊的運營漸漸走上了正軌。每天上午,擇最前頭的三名客人下單,然後便掛出去今日不再接受下單,隻接受參觀的牌子。為此,每天早晨,秦記布坊的門前便少不了吵架鬧事之人。所圖的,無非是誰先到的,那三個可以下單的名額。


    有人連連排了幾天的隊,也沒有排上,直是氣得揚言道:“什麽古怪的臭規矩?一百兩銀子一套衣裳,也就哄哄那些傻娘們!有這一百兩銀子,老娘買點什麽不行?不過是一件衣裳而已,老娘還就不稀得要了!”


    抱著這樣念頭的人並不在少數,許多排不上隊的,許多買不起的,許多看熱鬧不嫌事情大的,許多心裏暗搓搓的,全都跟著叫嚷起來。


    一瞬間,秦記布坊“高傲”“古怪”“臭屁”“坑人”等等的評價,接踵而來。然而,每天上午擠在秦記布坊門口排隊等著下單的人,卻絲毫沒有減少。甚至,每天都更多了起來。


    每個人都想著,也許今日秦夫人心情格外好,或許可以寬限一個名額呢?


    於是,每日清晨,在秦記布坊的門口擁擠排隊的人,甚至都擠到閑雲坊的門口了。這一日,閑雲坊的小夥計早起開門時,就隻見門前擠滿了排隊買曲裾的人。他恨恨地擠過人群,打開閑雲坊的門,走到櫃台後麵。


    隻見閑雲坊的門口被擠得嚴嚴實實,別的客人想進都進不來。不由得來氣,走過去衝排隊的人道:“你們閃開些,擋著我們的門口了!”


    被小夥計叫嚷的幾人,聞言略略動了幾步,一名婦人上下打量小夥計幾眼,涼涼不屑地道:“嚷什麽?就算我們不堵著你們的門,也沒有人來你們這樣醃臢的店鋪買東西。”


    一句話,頓時將小夥計氣了個滿臉通紅。


    “哎,這話是怎麽說的?”這時,路上有個行人路過,隻見有人如此批判布藝一條街上頗有名氣的布坊,不由得停下腳步,好奇地問道。


    方才說話的那婦人譏笑著瞥了小夥計一眼,對那行人解釋起來:“你不知道?前幾日呀,這街上有件格外有趣的事……”


    因為秦記布坊還沒有開門,故而排隊的人都沒有事做,就在婦人解釋的過程中,前後的人紛紛為她補充著。不多時的工夫,便將閑雲坊的無恥、無賴嘴臉揭露出來。


    “竟有這樣的事?”那行人聽罷,直是咋舌,再看向閑雲坊的眼神,便帶了輕蔑和鄙夷。


    “可不是?若不是如此,秦記布坊便早一日開門,說不定我們已經買到秦記布坊的衣裳了!”之前解釋的那婦人白了閑雲坊的大門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那行人聽了,直是好奇:“到底是什麽衣裳,叫你們如此推崇?”


    “可漂亮著呢!”那婦人隻見那行人感興趣,越說越來了勁頭,隻把曲裾誇了個天上絕無地上僅有。又想起方才被小夥計攆的事,誇讚秦記布坊的同時,不忘黑了閑雲坊一把:“要不然能被某些不要臉皮的布坊竊取呢?”


    這一番話,一字不落地傳進小夥計的耳朵裏,直是又羞又氣。然而那婦人雖然說話誇張了些,卻是沒有捏造一絲一毫,他就算想辯解也沒法子。直是抱頭蹲在地上,氣得捏拳頭捶著地麵。在心裏暗暗想著,一會兒掌櫃的來了,怎麽叫掌櫃的想個法子才成?


    那婦人說得來勁,一時間手舞足蹈,吸引了不少行人都圍過來。有不知道秦記布坊的,聽罷,直是自覺地排在隊尾:“當真如此稀奇?我可要瞧一瞧。”


    話音剛落,隻聽到排在前頭的人喊道:“開門了!開門了!”


    “秀禾姑娘,今日是我先排在這裏的!”


    “秀禾姑娘,我是排在第二位的!”


    一時間,排在前麵的人全都爭先恐後地舉起手,向秀禾示意道。


    秀禾打開門,站在門口,依次點了站在前麵的三人,說道:“三位夫人,你們隨我進來吧。”


    這時,排在後麵的人喊道:“秀禾姑娘,今日也是隻接受三位嗎?”


    “是,我們夫人說了,每日隻接三單。”秀禾溫柔地笑著答道。


    一時間,各種唉聲歎氣的聲音響起:“哎,叫秦夫人多請幾位繡娘唄!”


    “是啊,哪有你們這樣,收得銀子最多,賣得數量卻最少的布坊?”又有人抱怨道。


    秀禾隻是微笑說道:“我們店裏就是這樣的。夫人明日再早一些,就能排上啦!”


    “那好吧。”除了最前頭的排上號的三人隨在秀禾身後進去之外,其他沒排上號的有些散去了,也有些跟著進來了。


    方才排在隊尾的婦人,此刻捉著一人的手,熱情地指著秦記布坊裏的模特,對那人說道:“你瞧,這就是模特,也不知道秦夫人咋想的,設計得衣裳好看,這些新鮮玩意也叫人開眼!”


    “嗯嗯,實在新奇!”那人伸出手摸了摸模特,又摸了摸模特身上的衣裳,直是新奇得不得了:“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貴了。”


    “可不是?”那婦人如遇知音,抓著那人的手,對著三具模特大評特評起來。


    秀禾給排在前三位的夫人做了登記,便送她們出門了。迴身走進店裏,便見秀蘭和秀茹躲在櫃台後頭,此刻捂著嘴兒,正在偷偷笑著。


    秀禾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隻見一位有些胖胖的婦人拽著另外一位婦人,指著模特身上的衣裳,熱情洋溢地誇讚著:“這樣漂亮的衣裳,就該是仙女兒穿的!”


    話音剛落,秀蘭和秀茹“噗嗤”一聲,又笑了起來。秀禾也有些忍俊不禁,然而看著那位胖胖的婦人熱情耿直的麵孔,卻是心頭一動,對秀蘭和秀茹道:“取一條咱們的帕子出來。”


    “哎。”秀蘭應了一聲兒,從櫃台的抽屜裏取了一條繡著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輕紗手帕,遞給了秀禾:“你要這個做什麽?”


    卻隻見秀禾接過手帕,朝模特跟前的那兩名婦人走去,對那名有些胖胖的格外熱情的婦人道:“夫人,您很喜歡我們店裏的衣裳是嗎?”


    那婦人隻見小掌櫃秀禾過來同她說話,有些受寵若驚:“哎喲,是的,秀禾姑娘,你們店裏的衣裳太好看啦!就是賣得太少,我都來了好幾迴了,每迴都排不到。”


    “規矩是我家夫人訂的,我也沒有權利修改。”秀禾有些歉意地道,然後將手裏的帕子遞過去:“不過,贈您一條帕子,我還是做得了主的。謝謝您這樣喜歡我們店裏的東西,也謝謝您為我們講話。”


    “哎喲?”那有些胖胖的婦人驚訝了一下,旋即接了過來,隻見那手帕選料輕薄柔軟,繡工精致靈動,放在市麵上少說也值得幾兩銀子,不由得又驚又喜:“謝謝秀禾姑娘!”


    “不客氣。明日您可早些來,等排到您了,我們姐妹三人好好給您設計一套衣裳,定叫您穿出去有麵子,人人見了都豔羨!”秀禾溫柔地笑道。


    那婦人直是連連點頭:“使得!使得!”


    隔壁,閑雲坊。


    “掌櫃的,咱們門口總被那老多人擋著道兒,最近來店裏買東西的人少了大半,這可咋整?”小夥計愁眉苦臉地對陸掌櫃道。


    “你問我,我問誰?”陸掌櫃沒好氣地道。臉色陰沉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這會兒哪怕沒有人堵著門了,也沒有人進來買東西。


    想到當初都是小夥計鼓動,才使得他鬼迷心竅,將閑雲坊敗壞成這個樣子,直是氣不打一處來,劈手拿過櫃台上的量尺,朝小夥計抽了過去:“都怪你!都怪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小夥計被打得抱頭鼠竄,躲之不迭,忽然見到門口走進來一名婦人,如遇救星,連忙說道:“掌櫃的,有客人來了!”


    陸掌櫃抬頭一瞧,隻見是一名穿戴打扮都不俗的婦人,心知這樣的人向來是有錢花並且舍得花的主兒,連忙放下量尺,笑容滿麵地對那婦人說道:“夫人打算買點什麽?是裁布料還是做成衣?”


    那婦人進門後,便開始四下張望起來,聽到陸掌櫃的問話,有些傲慢地答道:“隨便看看。”目光在牆上掃視一圈,漸漸皺起眉頭:“你們家的成衣,還有更好看的嗎?”


    “夫人瞧這幾套,都是咱們城裏頂新奇、頂漂亮的樣式!”陸掌櫃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指著掛在牆上的幾件成衣,不遺餘力地推銷起來。


    好不容易來了一名肯買東西的客人,他可得籠絡住了,不能叫隔壁秦記布坊得意了去。


    那婦人聽著陸掌櫃的推銷,微微皺起的眉頭,卻始終沒有鬆開來:“什麽頂新奇?比隔壁秦記布坊的差遠了。”


    陸掌櫃聞言,不由得噎了一下,登時有些惱了。他賣力說了老半天,直說得口幹舌燥,卻隻聽到那婦人誇起隔壁來。


    心裏冒著火,麵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客客氣氣地說道:“隔壁的衣裳賣得一百兩銀子一套,我們這件才十幾兩,又便宜又實惠,而且隨時想買都能給您量身定做。”


    那婦人點了點頭,皺起的眉頭微微有些鬆開,說道:“確實如此。咱們城裏頭,從來沒有聽說過一百兩銀子一套衣裳的價兒。而且那秦記布坊最可惡的是,每天隻賣給排隊前三名的人,其他都不賣,真真惱人!”


    這幾日,她派了家裏的小丫鬟來排隊,誰知每迴都差一些。總是排不上,便心裏有些惱,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想要什麽弄不到?偏偏這麽一件衣裳,卻好似必須巴著、求著一樣。


    “這位夫人說得極是!”陸掌櫃聞言,如遇知己,頓時跟著編排起隔壁的壞話來:“那料子才多少錢?與我們店裏上好的料子,幾乎沒什麽差別。那樣式就算漂亮,又怎麽值得真金白銀去換?那秦記布坊委實古怪不可理喻!”


    “就是!說什麽隻賣給貴夫人,這是把貴夫人都當成傻子糊弄呢。誰家裏再有錢,也不是這麽個造壞法!”小夥計頓時接話道。


    那婦人聽著,連連點頭:“就是,這是把別人都當成傻子呢!”


    “說什麽每天隻賣三套,我瞧著多半是賣不出去,她故意給自己找得台階!”小夥計隻見那婦人讚同,直是又賣弄起口舌來。


    那婦人一邊聽著陸掌櫃和小夥計的勸說,一邊抬頭看著牆壁上掛著的成衣樣式。在陸掌櫃和小夥計期盼的目光中,卻是搖了搖頭:“罷了,這裏衣裳雖然便宜,但是同秦記布坊的衣裳比,實在差得遠了。本夫人又不是沒有錢,怎麽別人穿得起,我卻穿不起了?”


    說罷,扭頭走了。


    留下目瞪口呆的陸掌櫃和小夥計,站在原地,直是憋得一口血差點吐出來。可惡!可惡啊!陸掌櫃捏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秦氏,我與你沒完!”


    那婦人卻不是故意如此氣他。實際上,這樣的場景,在幾大布坊都在時不時地上演。就連知名度最高的綠蔭閣,也不得不麵對這種場景——客人來了,望了望成衣,品鑒一番,搖了搖頭,又都惋惜地走了。


    布匹倒是一直在賣,但是成衣的銷量卻大大減少。相較於從前每天都賣出去幾十件成衣,現在每天能賣出兩三件都算不錯的了!甚至於,這幾日有時候都隻能賣出去一兩件,或者一件都賣不動!


    漸漸的,不光閑雲坊、綠蔭閣,所有賣成衣的布坊,全都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危機感。


    而帶來這股危機感的人,秦羽瑤此刻卻是滿麵喜悅。就在今天早上,方承乾來了家裏,帶來了一卷銀票。伴隨著的,是他朗朗的笑聲:“瑤兒,這是上個月賣鬆花蛋的分紅,你打開瞧瞧。”


    秦羽瑤接過厚厚的一卷銀票,心裏很是期待,她早就聽說薑汁皮蛋和皮蛋瘦肉粥這兩道菜品賣得不錯。然而具體如何,在其他城市的分店賣得如何,卻是不知道了。當下打開錦袋,抽出一卷銀票,從頭到尾數了一遍,不由得驚訝得睜大眼睛!


    “哈哈,瑤兒高興不?”方承乾隻見秦羽瑤滿眼喜悅,以及不敢置信的表情,直是哈哈大笑:“瑤兒有所不知,閑雲樓在其他地方的分店,那些掌櫃們全都驚呆了!有的甚至請人在家裏塑了你的牌位,日日膜拜呢!”


    秦羽瑤的嘴角抽了抽,直是有些汗顏。她又把手裏的厚厚一卷銀票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三萬兩。她所拿到的隻是三成,算起來閑雲樓總共的收益加起來,應該是十萬兩。僅僅這兩道菜品,一個月就能夠賣到這個數目,實在是驚人了。


    “對了,柳閑雲有沒有捎什麽話?”秦羽瑤將銀票裝了起來,收入懷中,然後抬起頭看向方承乾問道。這些銀子既然結算給她了,那麽必然是經了柳閑雲的手。得知她的兩道菜品賣成這樣紅火,秦羽瑤不相信,柳閑雲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誰知,方承乾猶豫了一下,麵上卻有些尷尬起來:“東家,他什麽都沒有說。”


    什麽都沒有說?聞言,秦羽瑤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柳閑雲,真以為她非閑雲樓不可嗎?她當時與他說過,她之所以選擇閑雲樓合作,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


    實際上,她完全可以選擇碧雲天。通過一係列的改革,然後掌權,最終影響到高層的決策。譬如,拿出足夠的權重,讓太子親自割下顧青臣的人頭,給她送過來。


    隻不過,她不太喜歡勾心鬥角,玩弄權勢。她最喜歡的是設計東西,然後看著這些東西被人們喜歡,乃至推崇。那樣帶來的樂趣,才是最貼近她的心,帶來最真實的、最純粹的樂趣。


    如果柳閑雲是這樣的態度的話,秦羽瑤覺得,她可以試著轉變一下自己的想法。或許,可以嚐試著跟碧雲天合作了。


    方承乾看著秦羽瑤有些沉下來的麵孔,在心裏直是歎氣。他也覺得,東家在這件事上麵處理得不太妥當。首先,秦羽瑤建了這麽大的功,他作為合作夥伴,怎麽能沒有任何表示,隻給了錢?其次,閑雲坊的陸掌櫃那樣欺負秦羽瑤,方承乾就不相信柳閑雲不知道!


    而他知道了,卻沒有任何表示,這讓人不由懷疑,他到底是什麽心思?


    “瑤兒,不論你想做什麽,都去做吧!”方承乾想了想,狠心咬牙說道。按理說,他應該勸秦羽瑤繼續跟閑雲樓合作,畢竟他就是閑雲樓的一份子。於情於理,都應該為柳閑雲說好話。


    可是,他看著秦羽瑤一個女子帶著孩子,辛辛苦苦地賺錢養家,從那個窮途四壁的山村小家裏搬出來,這其中的艱辛,外人不能想象。柳閑雲跟別人擺譜也就罷了,可是他跟一個弱女子擺譜,那就真的是不仗義了!


    “方叔,我還真有件事想請你幫忙。”秦羽瑤隻見方承乾這樣說,心裏也十分感動,她真是沒有看錯人。不論方承乾還是任飛燁,對她都夠仗義了。


    方承乾道:“什麽事?瑤兒隻管說,隻要方叔做得到,一定為你辦到。”


    若是旁人說這話,興許秦羽瑤就一笑了之了,什麽做得到才辦到?做不到就放棄?這算什麽誠意,空有大話罷了,都是生意場上的漂亮話。然而出自方承乾的口中,卻讓秦羽瑤十分信任,當下說道:“我的秦記布坊裏缺個人,想讓方叔幫我找一下。”


    目前秦羽瑤的手中,隻有三秀、陳嫂、思羅和小黎。陳嫂是打理家中雜物的後勤,思羅和小黎是保護大家安全的保鏢,三秀是產出產品的勞動力。而秀禾不僅要擔任繡娘的角色,還要擔任管理秦記布坊的事務。


    雖然秦記布坊才剛開張,而且秦羽瑤又限製了每天隻能賣出去三件,但是這樣對三秀尤其是秀禾來說,還是太重了一些。可惜手裏沒有人手,隻得如此了。秦羽瑤本來想再問柳閑雲要人,可是柳閑雲既然是如此態度,那便罷了。


    思來想去,給秦羽瑤想出一個人來。卻是曾經在綠蔭閣做過一陣子的小夥計,秦羽瑤在他手裏買過幾迴東西,對那個機靈伶俐的小夥子非常有好感。可惜不知道他的名字,從綠蔭閣離開後,秦羽瑤便不知道去何處找他了。


    而方承乾在青陽鎮上生活數十年,對這裏再熟悉也不過,倘若叫他來找,多半會容易許多。果然,聽秦羽瑤說完之後,方承乾立刻拍著胸脯道:“小事一樁!瑤兒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


    “那就麻煩方叔了。”秦羽瑤感激地道。


    送走方承乾後,秦羽瑤便開始盤算起來。目前看來,柳閑雲是靠不住了,至少不是長期合作的態度。而除了柳閑雲之外,第二個選擇便是公孫若塵。有任飛燁在其中調和,想來問題不大。


    隻不過,想起當初跟柳閑雲的幾番扯皮,秦羽瑤不由得頭痛。再想到柳閑雲跟公孫若塵相鬥多年,公孫若塵並未吃多少虧,想來奸詐不遜於柳閑雲,不由得更是頭大。


    又想到,公孫若塵曾經派人襲殺過她,如果他真的想要合作,應該不會太過分吧?至少,這場拉鋸應當是公孫若塵先低頭。如此思索一番,心裏大概有了譜。


    “小白,你不要亂動,乖乖洗幹淨,不然身上又要癢了。”忽然,院子裏傳來寶兒的聲音。秦羽瑤挑了挑眉頭,起身走了出去。隻見院子裏,寶兒挽著袖子蹲在地上,身前是一隻水盆,正在按著小白洗澡。


    水盆裏,小白“吱吱”叫著,不停地撲騰著,不肯配合寶兒的動作。寶兒有些生氣,說道:“不乖的小狐狸是長不大的,你以後都隻能這麽大個頭了。”


    聽到這裏,秦羽瑤直是有些忍俊不禁。這句話的原話是,“不乖的小孩是長不高的”,是秦羽瑤曾經嚇唬不肯吃青菜的寶兒的。沒有想到,竟然被寶兒用到小白身上。


    隻見水盆裏的小白果然消停許多,寶兒小大人似的點了點頭:“這才乖。”


    這會兒三秀都在秦記布坊,小黎也被派去保護她們了。陳嫂提了籃子出去買菜了,整個家裏隻剩下寶兒和思羅。思羅一向是個臭屁的悶性子,指望他出來陪寶兒玩耍,不如指望宇文軒更來得實際些。


    於是,也就隻有小白能夠常常陪伴寶兒了。想到這裏,秦羽瑤有些愧疚,她這些日子常常忙著生意的事,有些忽視了寶兒。而寶兒也乖乖地自己玩耍,不論吃飯、睡覺,從不曾鬧過她半分,委實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寶兒,給小白洗澡呢?”秦羽瑤挽起袖子走了過去,蹲在寶兒身邊,“娘親給你幫忙。”


    寶兒抬起頭來,烏黑的大眼睛瞅著秦羽瑤,有些軟糯糯的聲音問道:“娘親,你忙完了嗎?”


    “嗯,忙完了。”秦羽瑤點點頭,然後湊過臉,在寶兒的臉蛋兒上蹭了蹭,說道:“感謝寶兒如此懂事,讓娘親一心一意地做事情。”


    聞言,寶兒頓時害羞地紅了臉頰,低下頭小聲說道:“不客氣。”


    可愛的小模樣,惹得秦羽瑤直是喜歡得不得了,想到今天也沒什麽事情,便對他道:“一會兒娘親帶你去街上好不好?娘親開了一家布坊,帶寶兒去瞧一瞧。”


    “真的嗎?”寶兒頓時喜道,隻見秦羽瑤點了點頭,絲毫沒有敷衍的意思,直是高興地把小白從水裏一把撈出來,不顧小白渾身濕漉漉的,舉起來就轉圈跳起了舞:“下午去逛街嘍!逛街嘍!”


    “吱吱!”小白的兩隻前爪護住身上重點部位,兩隻後爪則又羞又惱地蹬著寶兒,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奈地叫道。


    秦羽瑤挽著袖子蹲在地上,隻見寶兒俊雅的容貌,善良單純的心腸,心裏麵有些感慨。如今已是九月中旬,再有三個月便到過年,寶兒就四歲了。這個時代的小孩子,六歲去學堂,念書習字。


    隻有兩年的時間,她能夠把寶兒教得明辨善惡,抵得住不是那麽友好的勢力的本領嗎?而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在三、四歲的時候已經請了西席先生,或者在自家創辦的私塾裏開始教授學業了。寶兒是不是,也要開始學起來?


    下迴宇文軒來的時候,一定要同他商議一下此事。


    給小白洗淨擦幹後,秦羽瑤便對思羅囑咐一句,叫他仔細看著家,然後帶著寶兒出門了。


    小家夥的懷裏抱著穿了花衣裳的小白,一路上左看看右瞧瞧,對什麽都稀奇得很。秦羽瑤便指著一些有趣的玩意兒,與他解釋起來:“這個叫做風車,被風一吹,就會唿嚕唿嚕轉動了。”


    走到前頭,正好看見一個牆角裏麵,一群人圍在那裏,對著籠子裏的兩隻鬥來打去的公雞在嗷嗷叫喚。那兩隻鬥雞生得雄壯威武,腦袋全都高高昂起,十分威風凜凜的模樣。不時跳起來互相叨向對方,兇悍而勇猛。寶兒沒見過這樣的熱鬧,一時間看得怔住。


    秦羽瑤拉著寶兒站在外圍,對寶兒解釋道:“這個叫做鬥雞,跟家常的公雞不一樣,寶兒仔細看一看,它的羽毛是不是比尋常家養的雞更加稀薄?爪子是不是更加粗大,看起來十分堅硬?”


    寶兒隨著秦羽瑤指向的地方,一點一點看過去,每看到一處便點點頭:“嗯。”


    “寶兒真聰明。”秦羽瑤為寶兒講解過後,便打算拉著寶兒走,卻隻見寶兒指著裏麵的鬥雞,說道:“娘親,它們的羽毛都掉了,頭上都流血了。”


    秦羽瑤低頭看去,隻見寶兒滿眼不忍。一時間有些後悔,不該帶他看這些東西。可是這世上不光是美好的、聖潔的東西,黑暗的、墮落的、爭戰的等等,也都存在著。不能因為寶兒年紀小,就不告訴他這些,一點兒也不讓他接觸。


    否則的話,等到寶兒長大了,忽然再告訴他,難免會覺得這個世界一下子變了個樣,從而不能接受。倒不如在他年幼的時候,接受能力、學習能力最強的時候,就將這些展示給他。


    於是,秦羽瑤想了想,說道:“因為它們在打架,受點傷、流點血是難免的。就像人打架一樣,不也是如此?”隻見寶兒點了點頭,麵上還是有些不忍,想了想道:“你瞧,那隻公雞的模樣,像不像在說‘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你等我脫了衣裳,我打得你起不來’。”


    “噗嗤!”誰知,這一句沒有把寶兒逗笑,反倒把人群外圍的一人逗笑了。他轉過身來,隻見說出那樣俏皮話兒的女子,竟然生得花容月貌,不由得眼前一亮:“小娘子,懂得不少哇?”


    秦羽瑤隻見對方穿著不整,一張麵孔鬆弛發黃,那雙眼睛並不似常人那般清澈,心知不是正經人家,便沒有應聲,牽起寶兒就要走。


    誰知,那人“咦”了一聲,卻伸手攔住兩人,說道:“小娘子為何不答我的話?莫非是瞧不起本大爺不成?”說罷,展開手裏的扇子,做翩翩佳公子的模樣,自顧自憐起來。


    秦羽瑤是真的瞧不起這樣的人,然而直接說出來又難免惹來麻煩,畢竟這樣的人多是地頭蛇,等閑不好招惹。便道:“我們還有事,勞駕一讓。”


    “哦?是什麽事情如此著急?不妨說出來,本大爺瞧一瞧,能不能幫得上忙?”那人卻不識趣,隻見秦羽瑤不搭理他,領著寶兒擦過去便要走,連忙上前幾步攔在前頭,笑嘻嘻地說道:“這小家夥生得也不錯,是小娘子的兒子嗎?”


    “閣下到底有何事?”秦羽瑤有些不耐煩了,板起麵孔,皺起眉頭。


    “無事,就是想請小娘子吃個酒。”那人笑嘻嘻地湊近,試圖用扇子去挑秦羽瑤的下巴:“小娘子可願賞臉?”


    聽了這話,秦羽瑤哪裏還不明白,她是遇到流氓色狼了?直是有些啼笑皆非。前世的時候,她因為身份的問題,以及生得普通了些,故而別說路上遇到色狼了,便是被人追過也沒幾迴。


    誰知來到這裏,卻是有了一副好皮囊,這一上街,便遇著傳說中的惡霸了。


    ------題外話------


    注意啦~妹紙們都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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