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之間的戰役已經結束了好幾個月,東齊沒有把俘虜要迴去,退兵就走了。


    現在這些俘虜都被關押在邊關的牢獄裏,不重要的士兵完全可以放了,可是重要的諸如將領之類的人物,放了太過可惜,以後很有可能會被反咬一口。不放又是浪費糧食,沒有任何用處。


    這的確是個棘手的事。


    梧桐下意識的看著段扶風,想聽聽他的意見,段扶風卻令人猝不及防的抬起頭來,對她說道:“你認為該如何?”


    梧桐被他問懵了,無論是從資曆還是從身份上看,她遠遠沒有達到在這件事上指手畫腳的資格,可既然段扶風問了,她就得迴答,而且還是好好迴答。


    “我覺得……”梧桐說話時想起自己在東齊所遭受到的待遇,想起下落不明的南星,狠下心來說了句:“該殺。”


    段扶風波瀾不驚的臉上浮起一絲罕見的微笑,不冷不暖,像是從山峰上垂落下來的一條銀練,看得人打了個激靈。


    “很好,就這麽辦。”他頷首說道。


    將領眼神古怪的看了眼梧桐,像是在猜測她的身份,領命將俘虜給拖下去了。


    段扶風拿起冊子,垂下眼繼續看。


    梧桐在旁邊站了許久,一直等不到新的吩咐,忍不住問道:“王爺?公主還在等著小人交差,小人……”


    段扶風沒說話,衝她擺了擺手。


    梧桐行禮告辭,走到房門口時不由自主的迴頭看了一眼。


    段扶風獨自坐在那寬大的椅子上,身上的黑衣像是要把他拽進陰影中,偏生窗外又射進來一道光,斜斜的打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看起來膚白如雪,眉目俊朗。


    他垂眼看書的姿態好似一棵挺拔的樹,渾身上下都是光明磊落的,沒有一處汙穢。


    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做那樣的事?


    梧桐簡直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了人,但那晚所有的感覺她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估計往後的人生中也不會忘,沒有道理會搞錯。


    帶著滿心的困惑離去,梧桐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她又將與段扶風見麵。


    迴去之後,銀鈴聽說段扶風把糕點收下了,非常開心,於是張羅著要再買一些來。


    但是找來找去,她都再沒有買到像那一盒一樣好吃的糕點。


    坐在房間裏苦惱的思索了半天,銀鈴決定,自己要用愛發電,親手給段扶風做些糕點,讓未來的丈夫知道,她不僅僅是長得好看,性格也相當的賢惠。


    於是全院上下陪著她忙活到了半夜,梧桐因為性別為“男”,幸免於難,隻需要待在旁邊看她們做就好了。


    而第二天一早,她便拎著銀鈴的成果,載著她的期待再次踏上去找段扶風的路。


    一路上被桃花香味包圍,梧桐來到段扶風的寢宮,得知他早已經起床去書房處理公務了,便改道去了書房。


    “王爺。”她站在書桌前,很不好意思的行了個禮。


    段扶風看起來對銀鈴的示好並沒有什麽興趣,而她還一直來,真擔心對方會煩了,直接讓人把她丟出去。


    段扶風抬起眼簾看了看她,示意道:“放著吧。”


    銀鈴忙把盒子放下,轉身就想告辭。


    段扶風道:“你過來。”


    “啊?


    “聽人說你會寫字,之前幫阿布多處理過公文?”


    梧桐愣了一下,怔怔的點頭,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段扶風從身後的書架上抽出一本冊子丟到她麵前,說:“你拿紙筆幫我把這份名單謄抄一遍,字跡務必工整。”


    梧桐看著冊子滿臉困惑,對方這是……把她當書童用了嗎?


    段扶風見她站在不動,問道:“有問題?”


    梧桐連忙搖頭,捧起冊子去找紙筆,找到之後呆呆的站在那裏,糾結著該用什麽姿勢寫。


    段扶風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矮桌,梧桐道謝,跑到桌邊盤腿坐下,認真的謄抄起來。


    名單上麵大約有兩百多個姓名,其中沒有一個是梧桐認識的,旁邊又沒有標注,所以她完全看不出來這到底是一份做什麽的名單。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這份名單的原件肯定不是段扶風寫的。


    段扶風的字她曾經看過,在阿布多的公文小山裏。字跡遒勁有力,神韻超逸,比隸書多了分飄逸,比楷書多了些瀟灑,自成一派,相當的好看。


    常言說字如其人,梧桐對此相當認同。


    段扶風的字就和他的相貌一樣好看,而梧桐的字就和她的性格一樣毛糙。


    起初剛剛學寫這邊的文字時,她怕被人看出破綻,完完全全的是一筆一劃的臨摹,寫得不算好看,但是很工整。


    現在因為對於文字已經熟練於心了,她便開始放飛自我,一動起筆來就不知道東南西北,越寫越盡興,沉浸在自己瀟灑的筆觸中,絲毫沒有察覺到段扶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兩百多個人名,她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謄寫完,如實重負的站起身來,將成果遞到段扶風麵前。


    “王爺,已經抄完了。”


    段扶風接過來看,梧桐站在旁邊看他。


    因為一站一坐的姿勢,她很難得的對段扶風來了個俯視。


    自上而下的看著對方的臉,她發現對方的睫毛簡直是長到了逆天,濃密纖長的撲散開來,把眼周包裹了一圈,令人感覺像是一隻黑翅蝴蝶停在那裏,隨時都會振翼起飛。


    段扶風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微微抬起頭:“這是什麽?”


    梧桐疑惑的湊過去一看,暗自叫了聲不好!


    原來她寫的太過投入,竟然在不自知的時候把一個字寫成了現代用的簡體字,自己還毫無察覺,沒有檢查就交上來了。


    “這個……我寫的太快了,有點潦草,我現在就拿去改……”


    梧桐說著伸出手去,想把那張紙給要迴來。段扶風擋開她,搖搖頭說:“不用,挺好的。”


    梧桐神色複雜的看著他,總覺得他另有深意。


    糕點送到了,名單也抄完了,梧桐再次對段扶風提出告辭。


    這下段扶風沒有攔,點頭放她出去。


    梧桐走到門邊要推門,門卻自動從外麵打開了,原來是段文要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相當漂亮的姑娘。


    “段總管好。”梧桐對他打了個招唿,眼睛看向那姑娘。


    段文嗯了一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特地用身體擋住姑娘的臉。


    段文和銀鈴不和,自己又是銀鈴的親信,對方防著她情有可原。


    隻是這個姑娘是來做什麽的呢?


    梧桐迴頭看了眼段扶風,跨出門去,兩手空空的在王府中行走,剛才與昨天所遭遇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重現,她猛地停下腳步,明白了什麽!


    段扶風讓她辨認東齊降臨,讓她謄寫文字,該不會最終的目的就是……試探她吧?


    段扶風在懷疑她是細作?


    梧桐站在陽光底下,卻生生的驚出了一身冷汗,為自己剛才的遲鈍感到懊惱。


    太愚蠢了!段扶風會不會因為那一個簡體字,真的把她當成細作抓起來啊?


    她忐忑的迴過頭,迎接她的沒有前來抓捕的士兵,隻有落了一地的粉紅花瓣在隨風起舞。


    梧桐不敢放鬆,按著胸口往前走,心道自己真的要遠離段扶風了。


    梧桐好似被人潑了一盆冰水般,瞬間清醒,震驚的問他們:“你們要做什麽?”


    侍衛們不說話,野蠻的拖著她往外走。


    梧桐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拖到院子裏,正當驚慌絕望時,背後傳來一聲怒吼:“住手!本宮命你們住手!”


    扭頭一看,原來是銀鈴聽見了動靜,急急忙忙的披了件外衣跑出來,脂粉未施,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模樣,堪稱狼狽。


    銀鈴的公主身份在南疆王府還是有點分量的,侍衛聽命停下來,對她拱了拱手:“公主。”


    銀鈴怒氣衝衝的叉著腰,訓道:“原來還知道我是公主嗎?我以為你們不知道呢!竟然敢跑到我的院裏來抓人,想反天是不是?小心我去告訴王爺!”


    侍衛為難的說:“公主……就是王爺讓屬下來抓他的。”


    “什麽?”銀鈴吃驚的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問他們:“這是怎麽迴事?”


    侍衛苦笑道:“公主,屬下本來就是個聽命的,王爺讓幹什麽就幹什麽,王爺讓抓誰就抓誰。至於抓迴去做什麽,屬下是沒有資格知道的。”


    銀鈴跑過去固執的抓住梧桐的胳膊,不準他們把她帶走:“梧桐是我的侍衛,每天好好的在別院待著,又沒有犯事,扶風哥哥怎麽會抓她呢?肯定是你們搞錯了,梧桐,你快跟他們解釋一下啊!”


    梧桐自己仍然是滿頭霧水,唯一的猜測是段扶風真的把她當成了細作。可問題是她並沒有幹過任何細作該幹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


    誰都不肯鬆手,場麵變得僵持不下。


    侍衛十分無奈,又不能對銀鈴來硬的,隻得說道:“公主,王爺還在那裏等著我們迴去交差呢。您攔著我們不是讓我們為難,而是讓王爺為難啊。”


    此時銀鈴心中就好像出現了一個天平,一頭是段扶風,有是梧桐。


    她咬著嘴唇痛苦的比較了一番,最後鬆開梧桐的胳膊,對她說:“你不要怕,我不會讓你受傷的,我待會兒就去找扶風哥哥問清楚。”


    梧桐自知遠遠比不上段扶風在她心中的分量,所以並沒有太失望,點點頭:“謝謝公主。”


    她扭頭問:“能讓我穿件衣服嗎?”


    畢竟是去見段扶風,畢竟和段扶風之間發生過那種事,她絕對不要在這種時候被段扶風認出自己的身份來。


    侍衛沒意見,銀鈴立馬讓侍女跑上樓給梧桐拿來一件外套,梧桐接過來披在身上,跟著侍衛們走出了別院。


    又一次來到段扶風的書房,這次無需進門,因為書房外的空地上,已經跪了十多個人,一個個都和梧桐一樣衣著不整,顯然都是從被窩裏揪出來的。


    梧桐看見之後稍稍放下心,因為被抓的並不隻是她一個人。而且看那些人完好無損的樣子,是沒有挨打受傷。


    侍衛把她往人群裏推,她便老老實實的在最邊上跪下,低著頭不看也不說,隻有一雙耳朵豎起來,偷聽邊上人的竊竊私語,發現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被抓來。


    隨後又有幾個人被抓進來,空地上都快跪滿了,被周圍持刀的侍衛一襯托,他們活像是一群待宰的羊羔。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守在門口的侍衛拉開門,段扶風從裏走出。


    他依舊是穿著一身黑衣,胳膊上係著孝帶,一張臉上沒有表情,給人的感覺冷漠如冰。


    李得明跟隨在他身邊,二人走至眾人麵前後,李得明環視了一圈,開口沉聲說道:“昨日王爺書房失竊,被人盜走機密文件。爾等皆是到過書房之人,若是盜竊者自行站出,可免去責罰。若是有人知道線索,也可檢舉出來,接受賞賜。”


    他說完,底下立馬嘰嘰喳喳的議論成一片。


    梧桐既沒有盜竊,也不知道線索,小心翼翼的抬起頭打量二人。


    李得明是那活閻王,段扶風便是不苟言笑的地藏王,兩人的氣場加在一起,壓得下麵的人大氣都不敢出。


    梧桐急匆匆的瞥了一眼就立馬低下頭,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李得明等了片刻後,沒有得到迴應,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


    “要是一直沒有人站出來,也沒有人檢舉,那麽今天誰都別想走!要命要是要利,諸位考慮清楚。”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承受不住的在地上磕起頭來。


    “王爺!放了我吧王爺!奴才真的是不知道啊!求求您饒了我!”


    眾人本來就很緊張,現在有人開了頭,其他人便也按耐不住的跟著求饒起來,亂作一團。


    李得明最見不得沒有規矩,表情變得極其難看,往前走了一步,似乎是要打個出頭鳥,段文忽然從外麵走了進來。李得明停下來看著他,段文對他客氣的點了點頭,徑直走到段扶風麵前,低聲對他說了些什麽。


    段扶風道:“往後這種事不用來問我,自行處理便可。”


    “是。”段文迴過頭,像是才發現地上跪著的那群人似的,不解的問:“王爺,這些人是……”


    李得明將剛才的信息又對他說了一遍,問他有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段文思索著搖搖頭:“還真是沒有見著……不知失竊的是何物?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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