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同意了,讓南星帶他去領點幹糧,給他一匹馬,送他走。


    對方欣喜若狂,衝她用力磕了幾個響頭。


    換作平時,梧桐肯定不好意思極了。


    不過她現在心亂如麻,根本感受不到其他細微的情緒,眼睛裏隻有那個近在咫尺,卻又遠的像是永遠無法觸摸的大瓜鎮。


    另一邊,南星按照她的吩咐,給了那人馬屁和幹糧。


    他把他送到一處亂石後麵,兩人的身影被石頭掩蓋住。


    那士兵拱手說:“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騎馬走就好了,多謝。”


    南星沒吱聲,眼睛看著他。


    他無所察覺的翻身上馬,還沒完成那個動作,脖子就飆出血來。


    砰——


    身體落地,駿馬不安的踢了踢蹄子。


    南星麵無表情地收迴短劍,踹了那人一腳。


    “狗雜碎!保家衛國,就你也配!”


    他朝對方呸了口,丟下屍體和幹糧,牽著馬迴去了。


    梧桐看見他牽馬迴來,好奇地往後看了看,因為有亂石遮擋,並不能看見屍體。


    “怎麽迴事?”


    南星漫不經心地說:“他不會騎馬,走路迴去。”


    梧桐嗯了聲,沒多想,一門心思都在大瓜鎮。


    她得去看看,她思考著。


    常言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何況即便那人親眼看見阿布多死了,也並不代表就沒有奇跡出現不是麽?


    她自己就是一個奇跡啊,從二十一世紀穿越到這裏,誰就能規定阿布多一定不會起死迴生呢?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越來越堅定。


    大瓜鎮已經升起旗幟,有東齊軍隊駐紮,這一千士兵是不能去的,否則一定會開仗,而且會被打得落花流水。


    但她可以自己一個人去。


    那人可以從鎮裏逃出來,她也就一定能進去。


    梧桐叫來南星,把自己的打算跟他說了,想讓他帶著士兵留守在這裏,她獨自去大瓜鎮打探情況。


    不料南星平時對她言聽計從,這時卻很堅定的反對:“不可以!”


    “為什麽?”


    南星認真地說:“兵敗如山倒,我們現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迴南疆去請救兵。”


    梧桐深以為然,知道他說得有道理,然而並不能被說服。


    她改了說法。


    “你們迴去請救兵,我自己去鎮子裏看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阿布多最討厭被人侮辱,她拚盡全力,也得把他的屍首帶出來,好生安葬。


    南星不開心地皺著眉:“你非得這麽固執麽?”


    梧桐含淚點點頭:“對不起,我必須去。”


    她必須去,但他一定不能看著她去送死。


    南星把這話埋在心中,趁著梧桐準備出發的時候,繞到她背後,一刀鞘下去給她拍暈了。


    梧桐的身邊軟軟癱倒,他溫柔地半摟著,將她交給其他士兵。


    “看好她,在這裏等我。”


    “是。”


    南星年紀雖小,散發出來的魄力卻與之相反,談話間更是有不容置疑的王者風範。


    士兵們目送他離去,因為自知已經戰敗,所以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坐在地上沉默不言。


    一個多時辰後,天要黑了。


    天色陰沉,沒有霞光,一副要下雨的樣子。


    梧桐呻吟一聲,悠悠醒轉過來,茫然地捂著傷口。


    她怎麽會暈?


    想起南星那張堅定的臉,她驚慌起來,去問士兵,果然得到與自己猜想中一樣的答案。


    他是瘋了麽?


    大瓜鎮危險,她不能去,難道他就去得麽?


    梧桐拔腿就要追,士兵攔住她,搖了搖頭說:“他已經走了很久,讓我們在這裏等。”


    等,要等到什麽時候?


    梧桐抱著腦袋蹲下來,覺得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即便是剛穿越過來時,她也沒受到這樣大的打擊。


    時間沒能趕上,阿布多沒能救迴,連這唯一的“小跟班”也沒有看住,她簡直一無是處!


    絕望吞沒了她,黑夜一點點籠罩過來。


    士兵突然叫道:“他迴來了!”


    梧桐立即起身抬頭,視野內果然出現了南星熟悉的單薄身影。


    他一步步走來,臉上用塵土抹得亂七八糟,看不清五官。


    他停在她麵前,把手裏的東西交給她——阿布多的刀。


    “隻有這個了。”他緩慢而沉重地說:“我找遍了整個大瓜鎮,都沒有看見他的屍體。”


    梧桐顫顫巍巍地接過刀,垂眼就看見上麵的豁口。


    阿布多一生愛刀,上麵連條劃痕都沒有留下,倒是被她粗手粗腳弄出個口子。


    她承諾過要送一把更好的刀給阿布多的,她沒有辦到。


    無盡的酸楚與內疚湧了上來,梧桐緩緩摸著刀把,痛哭出聲。


    南星默默無言的在旁邊看著,等她哭夠了,才把她扶起來。


    夜已經深,但是無一人有睡意。


    梧桐緊緊抱著刀,用手背蹭了把眼淚,說:“我們這就迴南疆,請救兵來給阿布多將軍報仇!”


    “給將軍報仇!”


    “報仇!”


    人群裏想起唿應聲,她感激不盡地看了一圈,翻身上馬,將大刀小心翼翼的綁好。


    橫刀立馬向天笑,輝煌留給後人評!


    阿布多一定會死得有價值的!


    勒緊韁繩,福福抬起前蹄嘶鳴一聲,箭一般躥了出去。


    月門關迴南疆也很有一段路程,眾人晝夜不眠的行進了幾天,遠遠的瞧見一片陰影,似乎是有軍隊過來。


    他們不知道是什麽情況,緊張起來。


    梧桐讓眾人稍作休息,自己和南星領幾個士兵當先頭部隊,過去一探詳情。


    小心又小心的靠近,那些人的服裝看清了,是南疆的兵!


    士兵最前方有人騎著馬,領袖模樣。


    梧桐覺得他眼熟,緊盯著仔細看了幾眼,頓時大驚。


    來人竟然是阿布多的死對頭,周泰利將軍!


    此時對方也已經看見了他們,一千人的隊伍,雖然沒辦法跟他們比,但規模也著實顯眼。


    一個輕裝斥候兵策馬前來,向梧桐盤問,得知是阿布多的部下之後,立即迴去將周泰利請了過來。


    周泰利細看之下也驚住了:“是你小子?”


    梧桐一路來情緒都不佳,默然地點點頭。


    南星跳下馬,站在旁邊牽著韁繩,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問:“你們是誰?”


    他從來沒有到過南疆,自然也不認識周泰利。


    周泰利的身份顯赫,乃南疆王旗下數得上名號的大將軍,無論走到哪裏,除了阿布多這個猛神般的對手,還沒有人敢小瞧他。


    可是此時麵對南星的問題,他卻不知該如何說了。


    “我是南疆派來的援兵,神勇將軍周泰利。”他簡潔道。


    梧桐慢慢抬起頭:“你是來救阿布多將軍的?”


    周泰利點了點頭。


    梧桐眼神黯然,虛弱的說:“不必了,將軍已經戰亡了……”


    周泰利不驚訝,在看見她馬背上所綁之刀後,他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


    “他雖戰亡,但月門關還在,敵人還在。”


    他們在戰爭開始的前幾天就接到了消息,立即調兵前來。


    無奈路途遙遠,堪堪錯過。


    他仰起頭望著天空,仿佛那人還在跟他挑釁,說“有種就來跟老子幹一架”。


    “他是個英雄,英雄雖敗猶榮。”周泰利緩緩道。


    梧桐臉上沒什麽表情:“我以為你們是死對頭。”


    還是一見麵就打架,不見麵也在背地裏唾罵對方的那種。


    周泰利苦笑了兩聲,沒說話。


    梧桐生出點好奇,問:“你們到底因何結仇?”


    兩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按說應該惺惺相惜才對。


    周泰利歎了口氣,將這在兩人之間掩藏了十多年的秘密說出來:“早年我跟他同一時間進入王爺部下的軍隊,那時大家年紀小,也什麽名號都沒有,每天的工作就是一起刷馬喂馬。我見他身上有東齊血統,就嘲笑了他幾句,然後被他記恨到現在。”


    梧桐聽著,深深覺得這的確是阿布多能幹出來的事情。


    他不拘小節,唯獨兩件事特別在乎。


    一是他的刀。


    二是他的出生。


    臨到頭來,他死在與他有同樣血統的敵人手下,刀也沒能夠保住。


    梧桐鼻子一酸,紅了眼眶。


    一個麵龐白皙俊秀的年輕武將騎馬過來,給周泰利遞了封信,低聲道:“將軍,王府發來的。”


    他看見周泰利神色黯然的樣子,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調轉馬頭走進隊伍中。


    梧桐因為知道周泰利的癖好,不免好奇地看了幾眼。


    周泰利不等她問,直接輕鬆坦率道:“這就是阿布多說得那位‘兔兒爺’。”


    梧桐愣了愣。


    “他是我一手提拔的兵,我並非喜歡男人,而是隻喜歡他而已。”周泰利一邊拆信一邊聳聳肩:“誰知道被阿布多看見後,他就用這件事對我死纏爛打,嗬嗬……”


    南星一直站在兩人身邊,聽著梧桐跟對方討論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頗為不耐煩。


    他拉了拉梧桐的衣擺,問:“我們還需要迴南疆麽?”


    迴南疆是為了搬救兵,而此時周泰利已經來到。


    看他隊伍的龐大規模,人數應該足有四五萬。


    梧桐瞥了眼還在看信的周泰利,說:“看情況吧。”


    南星伸手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一點。


    周泰利看完信抬起頭說道:“王爺已經知道了這邊的情況,命令我們直接攻入城中,奪迴大瓜鎮,梧桐,你的這些兵要怎麽辦?”


    梧桐冷靜道:“這些不是我的兵,是阿布多將軍的兵,是南疆的兵。如果您願意幫助將軍報仇,那麽我們聽您拆遷。”


    周泰利點頭道:“放心,雖然我和他之間有過節,不過那都是私下裏的事。我這次領兵前來就是為了支援他,盡管現在已經沒辦法救他了,但我一定會繼承他的遺願,保衛住這片領土。”


    梧桐知道他沒必要在這種時候耍滑頭,當即下令,讓這一千人編入周泰利的軍隊之中。


    荒蕪大地上,秋風蕭瑟。


    這支規模龐大的軍隊猶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隨時準備出擊。


    它的目標已經找到了,它要向目標前進。


    在周泰利的帶領下,軍隊開始趕路。


    夜裏紮營休息,梧桐吃了飯,便去找隊伍裏看管飛奴的人,想給李都尉發份短信,告訴他這裏的情況。


    南星還在捧著碗,見她起身,連忙也放下碗跟著起身,一步都不要離開她。


    梧桐拍拍他的肩膀安撫他:“我很快就迴來,你吃飯吧。”


    南星的眼睛很大,瞳仁分明。他用這雙眼睛看著梧桐,說:“我不想吃飯,我就跟著你。”


    梧桐無可奈何,隻好讓他跟著自己一起去。


    外出行軍,飛奴不能帶太多,隻能用籠子裝了幾隻,放在帳篷裏。


    梧桐與看管的士兵溝通好後,就去找紙筆寫信。可惜這裏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陌生,遠遠沒有在自己軍隊裏那麽自在,最後還是周泰利的那名武將,為她找來了紙筆。


    隊伍裏沒有桌子,梧桐便找了塊略微平坦的地麵,蹲在那裏寫。


    將來到這邊後所有發生的事情都簡略的寫了上去,封上封口,塞進飛奴綁在腳上的信筒。


    她長長的籲了口氣。


    李都尉看見這封信會怎麽樣?他對阿布多忠心耿耿,且大半輩子的時間都耗在了邊關。


    聽聞月門關失守,阿布多戰亡,他一定是最心痛的那個人吧。


    心中複雜的滋味難以言喻,梧桐向士兵道了謝,帶著南星迴到兩人的帳篷裏。


    他們躺下睡覺,誰都沒有聊天,各自想著心事。


    幾個時辰後,梧桐站起身來,要去外麵撒尿。


    對於她來說,在這邊撒尿或洗澡之類的事情都很麻煩,因為很容易就能被別人看出破綻,所以都盡量選在半夜裏進行,以避人耳目。


    南星本來已經睡著,聽力卻靈敏的像個兔子,她稍微一動,他就睜開眼睛,翻身爬起來道:“我去給你放風。”


    往日裏每次上廁所或洗澡,梧桐都會讓南星給自己放風。


    一是他是小孩子,在他旁邊做這種事情不會太尷尬。


    二是南星是唯一知道她性別的人,且一定不會向別人透露這個秘密。


    不過她今天心情低落,很想一個人靜靜,讓南星繼續睡,她自己去就好。


    南星很堅持,頑固的像一塊石頭,成功說服她,跟她一起出去。


    兩人來到營地外的僻靜處,南星停下來,梧桐又往後走了一小段距離,停在一棵大樹後。


    南星背對著她,說:“我看見他們的物資車上有很多幹淨衣服,我明天幫你拿一套來怎麽樣?”


    之前救災的時候,梧桐曾對他抱怨過身上的衣服太久沒換,都要穿臭了,他一直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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