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在這裏呆過幾個月,熟悉府裏的格局,徑自帶著周媛朝明勵書房方向奔去。


    其實一般這個時候,明勵應該早已就寢了,就算要找他,也是去後院才對。但清月實在是擔心周媛見到明勵會有過激舉動,思量片刻後決定先去書房找人。


    書房重地,一向是由山風親自把守的。


    清月情急之下也想不到別的人,腦子裏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就是山風。


    周媛被帶到書房所在的院子,剛一踏進,她就發現這院子裏安靜無比,可書房的燈卻是亮著的。


    “奇怪,怎麽沒有守衛?”清月忍不住嘀咕一聲。


    周媛卻是鬆開了她的手,邁開步子朝書房走去。


    窗戶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來,看不清容貌,卻能辨認出那是一男一女。


    周媛站在窗邊不動。


    那兩道身影靠得極近,像是挨在一塊兒,顯得十分親密。


    周媛就這麽呆呆地站著沒動。


    之前她像著了魔似的跑過來,可臨門一腳就能進去了,她卻心生怯意。萬一裏麵是她最不想見到的場景該怎麽辦?


    周媛站在窗邊胡思亂想,冷風吹在她身上,她卻恍若未覺。


    天寒地凍的,又是半夜,周媛的身子都快凍僵了,可她就是沒有感覺。


    清月在後麵焦急不已,想要叫她,又怕屋裏的人聽見。


    就在這時,書房的燈突然悄然滅了。


    這僅剩的一絲燈光,就像是周媛心中的希望,伴隨著燈光的消失,周媛覺得她心裏的希望也熄滅了。


    她神色黯然,腳踩在雪地上,頭也不迴地離開。


    清月忙跟在了她身後,伸手去扶她。


    兩人從原路返迴,沿著牆角根再次一躍,跳出了圍牆。


    “姑娘,天太冷了,我們快些迴去吧!”清月跺了跺腳,朝手心裏嗬了口氣。


    周媛卻像是沒有聽見。


    夜色如墨,冰寒的天地仿佛都失去了顏色。周媛的內心也一樣。


    她覺得心裏像是被人挖掉了一塊,空了,想用什麽東西填補,卻發現,那空的地方根本無法填補。


    她該怎麽辦?


    周媛生平第一次慌了手腳,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才發現,心底對明勵的依戀,比她所想的要深得多。一想到離開明勵,心就痛如刀絞。她能離開?不說聖旨的賜婚,隻是她自己,恐怕就無法離開。


    周媛悲哀的發現,不管她表麵上看似有多強大,可內心依然是那個五歲的自己。


    就算發現明勵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仍然不想離開他。


    可她的驕傲,她的觀念,卻又無法容忍他的這種行為。


    這二者的博弈拉扯,幾乎將周媛的心撕成了兩半。


    她無知無覺地走著,不知何時走出了巷子,站在了街口。


    星星點點的雪粒飄下,落在周媛頭上、臉上,使她本就冰冷的臉蛋,越發的冷若冰霜。


    周媛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那一顆顆地雪粒,緩緩伸出手。


    雪粒一落在她手上,立刻化成了水。一滴滴水珠在她手心裏打滾,如同她此刻的心,淚流滿麵。


    “姑娘?”


    清月看著這樣子的周媛,憂心不已。


    周媛鬆開手指,任由雪水滑落,手被雪水浸得冰寒刺骨,指尖都有些泛青了。


    “清月。”周媛突然開口。


    “什麽事,姑娘?”清月忙打起精神問道。


    可她沒有等到周媛的下一句話,就見周媛整個人突然一軟,緩緩地栽倒。清月嚇得魂飛魄散,忙撲過去抱住了周媛。


    “姑娘?姑娘?!你別嚇我啊!”清月急得直哭。


    雪開始下大了,晉王別院裏卻沒有任何的動靜。本就是宵禁時候,附近的人家早就睡了,根本沒有人能聽到清月的叫喊聲。


    就在這時,街頭方向,突然出現了一隊身影。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快速朝這邊而來。


    “怎麽迴事?你們是何人,竟然敢在宵禁時刻出門?”


    巡邏的是五城兵馬司的官兵,領頭的武官厲聲質問道。


    清月抬起清秀的麵龐,臉上滿是淚水:“我家姑娘暈倒了。”


    那武官被她的容貌驚了一下,再看她們二人的穿著,知道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心中一鬆。


    “這位大人,可否將我們送迴林府?”清月緊緊抱著周媛,驚恐地發現,周媛身上的體馬立刻邁開蹄子飛奔而去。


    清月見狀,總覺得不好,可不等她開口,明召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了。


    一旁的武官有些摸不準太子殿下的意圖,但很顯然太子殿下很重視那姑娘。


    “這位姑娘,會騎馬嗎?還是,我給你弄輛馬車來?”武官小心翼翼地問道。


    清月正心急如焚,擔心周媛的狀況,沒有聽出來這武官話語中的討好:“我會騎馬,你們借我一匹馬,明會還給你們。”


    武官自然沒有異議,讓人牽了一匹馬過來。


    清月朝幾人抱了抱拳,利落地上了馬,朝明召颺消失的方向疾駛而去。


    明召颺一路奔馳將周媛送到了林府。


    林清霏正熟睡,聽到下人稟告,驚得出了一聲冷汗。匆忙穿好衣裳,正要去前院,就聽到又有丫鬟來報,太子殿下抱著姑娘去了小院。


    林清霏不敢驚動旁人,隻帶了貼身的大丫鬟去了周媛的住處。


    當她到的時候,就見一院子的下人意味不明地竊竊私語,而周媛的寢居亮著燈,金釧幾個隨身伺候的丫鬟都在裏頭。


    “都站在這兒做什麽?給我迴屋子去!今日的事,若有人敢嚼舌根子,給我亂棍打死!”


    林清霏寒著臉說道,頓時驚住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


    暖冬不能進屋,在廊下急得團團轉,時不時地伸長了脖子朝屋裏看去。


    林清霏走到門口,見她這副奇怪的模樣,不由問道:“怎麽不進去?”


    暖冬縮迴脖子:“姑娘隻讓奴婢在屋外伺候……”


    林清霏險些被逗笑了:“進去吧!你的心意,你家姑娘會體諒的。”


    說著,林清霏率先邁步走進了屋內。


    屋內燈火通明。


    炭盆不知何時熄了,淮安正在往炭盆裏添炭。金釧和涼春站在床邊,滿臉焦急之色。而床頭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紫色華袍,正是脫了大氅的明召颺。


    煌煌的燈火照耀下,明召颺臉上的神情,讓林清霏心驚不已。


    她強自收斂住心神,上前屈膝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明召颺轉過頭,定了定神:“林姨。”


    他的稱唿,讓林清霏心頭一跳:“臣女不敢當太子殿下如此稱唿。”頓了頓,又道,“太子殿下深夜到訪,可有驚動旁人?”


    明召颺挑了挑眉,一雙眸子眯了起來,盯著林清霏。


    他在人前一向表現得溫吞,或者是玩世不恭,很少有這般淩厲的時候,林清霏隻覺得背後冒出一陣冷汗。她哪怕麵對武帝時,都不曾有這樣的感覺。


    但林清霏就是林清霏,她並沒有被明召颺的氣勢所攝,深吸口氣,抬起頭來說道:“殿下要清楚,元元是已經定了親的,您這樣子將她抱迴來……若是傳出去,元元的名聲就全毀了!”


    “那又如何?不會介意。”明召颺開口道。


    “就算晉王殿下不介意,那聖上和皇後呢?其他的皇室中人呢?”林清霏咄咄逼人,“太子殿下最多被人說道幾句,元元又該如何?”


    明召颺被問住了。


    頃刻間,他神情黯然,長長歎了口氣:“依林姨之見,該當如何?”


    “還請殿下即刻離去,不要對任何人提及此事。外頭知曉的人,也請殿下幫忙封口。”林清霏說著,緩緩跪了下來,“請殿下為元元考慮,切不可將此事告知晉王殿下。”


    明召颺看著她,良久後才點了點頭。


    “那本宮先行告辭了。”


    話音一落,明召颺轉身大步而去。


    林清霏見他走了,這才鬆了口氣,扶著丫鬟的手站起身來,目光掃過屋內的丫鬟們,嚴詞厲色道:“嘴都給我縫牢了,若是有丁點兒消息傳出去,休怪我不客氣!你們都是姑娘的貼身丫鬟,她出了事,你們也得不了好!”


    “聽見沒有?!”


    金釧等幾個丫鬟忙跪倒在地,指天發誓絕不會泄露此事。


    林清霏稍稍鬆了口氣,又讓自己的丫鬟去敲打院子裏的其他人。


    “金釧,你來照顧元元。這會兒沒地方去請大夫,等明兒個一早我讓管家去請人來給元元看看。”林清霏一個個吩咐下去,很快一群丫鬟都有了事做。


    吩咐完最後一個,林清霏突然覺得不對勁:“怎麽少了一個?”


    “是清月,清月之前跟姑娘一起出去的,她還讓奴婢注意著院裏的動靜。”涼春忙道,“就是不知為何姑娘迴來了,她卻不見了蹤影?”


    林清霏眼底閃過一絲冷意。


    就在這時,清月騎著馬趕迴了林府。她本就不擅騎馬,加上雪地路難走,比明召颺晚了一些時間趕到。


    下馬後,清月顧不得其他,以最快速度朝內院跑去。剛跑到院門口,就看到林清霏一臉寒霜的從屋裏出來。


    “給我跪下!”林清霏見到清月,厲聲喝道,“跪在這裏給我好好反省!”


    清月心中一驚,卻不敢反駁,就這麽直挺挺地跪在了雪地裏。


    “半夜三更,竟然私自帶姑娘出府,連累姑娘這般模樣歸來。你這樣的丫鬟,若是我府中的,我頂定讓人杖斃了你!”


    林清霏從未如此震怒過。


    清月的身份,她也知道些,因是從前周媛的舊人,便沒有過多的關注,沒想到今日卻出了岔子。


    若是周媛真出了什麽事,她難辭其咎!


    清月沒有反駁,跪在院子裏不吭聲。


    她心裏也無比的後悔,不敢心軟聽姑娘的話帶她出去。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她就算說出事實,也會被認為是狡辯。


    “大小姐消消氣,天快亮了,您想想怎麽將此事遮掩過去?”一旁的丫鬟忙勸道。


    林清霏冷冷地看著清月:“什麽時候你家姑娘醒了,你再起來。”


    “是。”


    清月低低應了一聲,垂下了頭。


    林清霏帶著人快步離去,府裏頭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了明召颺,得盡快想辦法解決此事,絕不能讓這件事蔓延開去。


    很快,天亮了。


    林府的下人們都開始了一天的活計,小院內的粗使丫鬟拿著笤帚掃雪,卻見清月跪在院子裏,不由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媛一夜未醒。


    沒多久,管家請了一位京中有名的大夫來給周媛看病。


    大夫診了半天脈,摸著胡須說了一大堆醫學術語,總結下來就是怒極攻心,又受了風寒,高燒不退,有些危險,但不是十分要緊。


    大夫開了藥,立刻有小丫鬟捧著藥房去取藥、熬藥。


    周媛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時分才悠悠轉醒。


    “姑娘您總算醒了。”金釧喜極而涕,立刻上前將周媛額頭的帕子拿開。


    “我、我這是……”周媛一開口,發現自己嗓子幹的難受,聲音也是嘶啞難聽。


    “姑娘怎能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半夜出門也不告訴奴婢一聲,吹了風著了涼,又發了高燒,可嚇死奴婢們了……”


    金釧絮絮叨叨說著,周媛聽了一下子迴想起來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一想到在別院看到的場景,周媛感覺一股悲傷將自己淹沒。


    她閉了閉眼睛,沒有讓淚水流下來。


    金釧見她情緒不對,有些忐忑:“姑娘,您餓不餓?要不要用點粥?”


    周媛搖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麽,複又睜開眼:“清月呢?”


    金釧的神情一僵,下意識砍向了外頭,支吾著說道:“清月被大小姐罰了,現在還跪在院子裏……”


    周媛一驚,撐著身子就要起來:“她人怎麽樣?這事怪不得她,是我非要出去的。”


    金釧忙過去扶她:“姑娘別急,大小姐說了,什麽時候您醒了,清月就能起身。這會兒應該已經有人去告訴她了。”


    話音未落,果然就聽到門口傳來響動。


    周媛一抬頭,就見清月一瘸一拐地朝這邊走來。她還穿著之前出門的衣裳,裙子褲腳卻濕得不成樣子,頭發也亂成一團,臉上更是煞白得猶如一張白紙。


    “姑娘您沒事了吧?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姑娘也不會……”清月撲到周媛的床前就哭了起來,一張小臉梨花帶淚,看得周媛心頭一顫。


    至少,這世上還是有真心待她的人。


    周媛深吸口氣,示意金釧將清月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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