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棉花,周媛也知道一些消息。


    因北方戰事之故,許多東西價格開始上漲,棉花就是其中之一。


    原本五十文收一斤棉籽,現如今已經漲到了一百多文。


    江南地區盛產棉花,而其中以鬆江府的棉花最好。但往年這些棉花是用來製棉布,因而附近州府的農戶種棉的不多。


    相較而言,養蠶的農戶反而更多些。


    自古以來,關於養蠶種棉之爭就不曾間斷過。蠶絲的價格是棉花的數十倍,甚至百倍,農戶自然爭相養蠶。


    據周媛所知,附近農戶種棉的不多,主要是賀地主家,有一片十多畝的棉花地。


    但這和她有什麽關係?


    周媛正要詢問,屋外傳來周老婆子的聲音。下一刻,周老婆子提著一壺熱水走了進來。


    周媛找出一套白瓷的茶杯,又拿出待客用的茶葉,動作熟練地給冒掌櫃二人煮茶、斟茶。


    冒掌櫃看著她泡茶的動作有模有樣,絲毫不像個農家女的樣子,小眼睛又眯了眯。


    “我們的人去跟那幾家種棉大戶商量過,可他們都坐地起價。無奈之下,我問人打聽了幾個種地好手,想著靠自己的人種些棉花。”


    冒掌櫃語氣中滿是無奈,似乎有著難言之隱。


    “這不是舍近求遠麽?這就算現在開始種,也得等到明年才能有收成。你們做生意的不都講究一個時機麽?等明年,這棉花還能賣出去?”周媛滿是疑惑。


    “這個周姑娘不用擔心。”冒掌櫃信心十足,“邊疆的仗至少要打三五年,明年不晚。”


    “我們掌櫃聽聞周家老二是種棉高手,所以才找上門來。”冒掌櫃身後站著的夥計開口道。


    周媛倒是不知道她爹會不會種棉,不過她記得阿嬤說過早些年家裏困窮時,她爹曾在賀地主家幹過三年長工。


    “這件事得我爹迴來才能決定。”周媛說道。


    “這個自然。”冒掌櫃眯縫著眼,“你們家的情況我們也了解過,聽說你們地裏種了大豆花生?你看這樣,我們商行出錢租你們家的地種棉花,種出來的棉花比照市麵上多一成的價格收購,如何?”


    周媛眉頭一皺:“這大豆花生還有三四個月就能收了,你要我們現在把地翻了種棉花?這不可能。”


    “周姑娘是嫌錢少?那你算算你們能得多少斤大豆花生,我們照市價給錢,就當是賣給我們商行了。”


    周媛搖搖頭:“這種壞莊稼的事,我們不會幹的。再說了,我們的大豆花生不是用來賣的。”


    “不賣難道都留著自己吃?”那夥計嗤了一聲,“小丫頭,別給臉不要臉。我們掌櫃好聲好氣地跟你說話,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周媛“噌”得一下站起身來。


    “今兒個本來就是你們找上門來的,又不是我求著你們。你這夥計好沒規矩!你們商行就是這麽做生意的?這就是你們的誠意?”


    周媛一番話說得那夥計滿麵通紅,氣惱不已:“你……”


    “我什麽我?你們掌櫃對我都是和顏悅色的,你還敢給臉子看?你還真當自己是根蔥了?”


    周媛斜睨他一眼,冷哼一聲。


    “本來我倒是有個好主意能幫上你們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地,我們是不會租的。我爹也不會給你們種棉花。好走不送!”


    說罷,周媛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一雙大眼睛冷冷地瞧著對方。


    她跟著林清霏日久,如今的神韻,頗有幾分林清霏的氣勢,平日裏不顯,但此刻卻一下子爆發出來。


    那夥計被她的眼神一嚇,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冒掌櫃,從頭至尾表情都不曾變過,悠哉悠哉地喝著茶,轉著茶杯道:“周姑娘犯不著跟他一般見識。你方才說,有好主意?”


    周媛盯著冒掌櫃半晌,見他氣定神閑,絲毫不惱,便又坐了迴去。


    “主意是有,但不是白給的。”


    “這個自然。”冒掌櫃點頭道,“姑娘盡管開價。”


    “這個辦法一本萬利,根本不需要找人種棉這麽麻煩。”周媛慢悠悠說著,一邊伸出一隻小手,五根手指張開,“這個數,怎樣?”


    “五十兩?”冒掌櫃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周媛搖搖頭:“五百兩!”


    “你!你這臭丫頭,搶錢呀!”那夥計跳了起來。


    周媛沒有理他,目光牢牢盯著冒掌櫃。


    冒掌櫃垂眸片刻後道:“五百兩不是小數目,我們如何確定你的主意,值不值這個價?”


    “做生意麽,總有風險。這就要看冒掌櫃你敢不敢試了。”周媛挑眉。


    五百兩,對於冒掌櫃自己來說,或許是個大數目,但對於一家商行,不過是九牛一毛。


    冒掌櫃沉吟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好,成交!”


    周媛這才眯起眼睛笑了起來:“那好,你們等下,我去拿紙筆。”


    說著,周媛跑出了屋。


    那夥計有些猶豫,低聲道:“大掌櫃,您真的相信這小姑娘的話?”


    “不信也得信,不然,你還有其他法子?”冒掌櫃也壓低了聲音說道,“上頭給的時間不多,若不能按時完成任務,別說你我了,就連主子都要受牽連。這次的事,隻能成功!”


    兩人沉默許久,屋子裏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


    這時,周媛跑了迴來,將兩張紙放在桌上。


    冒掌櫃湊近一看,頓時眼睛一亮。


    “你這辦法,真的可行?”


    那夥計還不信,滿臉狐疑地瞪著周媛。


    周媛白了他一眼,指著另一張紙道:“這是契約,若是我的辦法不生效,倒賠你們一百兩!”


    夥計嚇了一跳,一百兩,這小丫頭也敢開口!這麽個破家,值一百兩?


    這時,冒掌櫃已經看完了兩張紙,臉上笑容深了幾分:“周姑娘果然聰慧過人,怪不得……咳咳……這方子我先拿迴去。這裏是一百兩,算是定金,若方子可行,過幾再差人送剩餘的四百兩銀子。”


    周媛點點頭。


    冒掌櫃的謹慎,對她來說沒有多少差別。反正這五百兩銀子不會少,什麽時候給都一樣。


    很快,冒掌櫃留下五個銀錠,帶著夥計匆匆離開了周家。


    他們走後沒多久,周顯瑞也從地裏迴來了。


    一推門,周顯瑞就見周媛趴在床上,捂著被子笑個不停。


    “元元,你這是怎麽了?不是有客人麽?人呢?”


    “客人走啦!”周媛坐起身,“他們原本是想請阿爹你給他們種棉花的,被我拒絕了。”


    “哦。”周顯瑞沒有絲毫不悅,走到床邊,看著周媛亂一頭長發亂糟糟的,取過梳子給她梳頭。


    “迴絕了也好。我聽人說,附近村子有人在收棉花,但沒幾個人賣的。”


    “為什麽呀?”周媛坐得直直地,好奇問道。


    周顯瑞將周媛的頭發打散,動作輕柔地梳著,解釋道:“是賀地主發的話,不許人賣給他們。聽說是北方來的商行,跟本地的那些豪紳不太對付。”


    周媛心中了然,難怪那冒掌櫃居然找到了她家,看來果真是無路可走了。


    “阿爹,您說等地裏的大豆花生收了,我們也種棉花吧?”周媛突然說道。


    周顯瑞眉頭一皺,搖搖頭:“棉花不好打理,易招蟲。咱們那塊地也不適合種棉花。”


    “我就說說,阿爹不要當真。”周媛聳聳肩。


    周顯瑞拍了拍她的肩頭,把紅繩係上:“好了!”


    周媛摸了摸頭頂,笑眯眯地說:“阿爹的手藝越來越好了,都快趕上阿嬤了。”


    雖然是最簡單的雙丫辮,周顯瑞練了好久才編的像模像樣。現在周媛的頭發,都是周顯瑞在弄,周老婆子嫌麻煩,每次梳頭都扯得她頭皮痛。


    眼珠子骨碌一轉,周媛從被子裏摸出一個銀錠塞到周顯瑞手裏:“阿爹,這是給你的獎賞,再接再厲呦!”


    周顯瑞低頭一看,頓時,眼珠子瞪得滾圓。


    周顯瑞從未見過這麽多銀子,他幾乎是有些顫抖地將兩枚銀錠放在床上。


    “這是那位冒掌櫃送的。”


    周媛笑嘻嘻地說道,那語氣,好像渾不在意似得。


    周顯瑞頓時憂心忡忡,思慮半刻,開口道:“元元,咱家雖窮,但有些事不能幹……天上掉餡餅的事兒,不是那麽好遇的……”


    周顯瑞話還沒說完,就聽周媛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阿爹,您別擔心,這銀子是我正兒八經賺來的,不是什麽黑心錢。您就放心拿好吧!”


    周媛這麽說了,周顯瑞雖然還有些擔心,但也沒再說什麽,揣著銀錠出屋找周老婆子去了。


    周媛無奈地搖搖頭,對於她爹的性子,她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


    “之前還剩下二十多兩,加上這六十兩,一共八十多……”


    周媛數完銀子後藏好,開始琢磨著日後如何使用。


    她一直想開家自己的鋪子,隻不過還未規劃好。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這錢還是先存著吧!等攢夠了再開鋪子。”


    周媛放下此事,伸了個懶腰,出門幹活。


    另一邊,冒掌櫃帶著夥計迴到酒樓,直奔後廚。


    “有鴨子麽?”


    大廚正在熬湯,聞言愣住了,下意識地指著後門方向。


    “有幾隻,已經殺了。”


    “殺就殺了,我問你,鴨毛呢?”


    冒掌櫃繃著臉,嚇得那大廚一個哆嗦:“在、在水井邊上,夥計正準備扔……”


    話還未說完,就見冒掌櫃一個箭步衝向水井,那動作、那速度,整個人就像一陣風似刮過。


    整個後廚的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冒掌櫃來到井邊,見地上灑著一地鴨毛,舒了口氣,招唿夥計:“把這些鴨毛都收起來,我有大用。”


    身後的夥計連忙上前,一把一把地將鴨毛拾起來。


    冒掌櫃按照周媛的法子,讓人先將鴨毛挑揀一番,隻留下最細小的絨毛,然後清洗幾遍,又拿石灰水消了毒,再晾幹。


    到了第二日,夥計呈上來兩個巴掌大小的一袋子鴨絨。


    “這東西,能保暖麽?”


    冒掌櫃心裏沒底,想了想,讓人將這點兒鴨絨做成一副護手。


    沒兩日,護手做好了,冒掌櫃親自試戴了幾日。


    沒想到這結果讓他驚喜不已。


    鴨絨做的護手,比起尋常棉絮做的要暖和的多,而且還更輕。經過多番比較後,鴨絨護手,隻比那些天然野獸的皮毛稍差些。


    冒掌櫃立刻意識到,這將會是一個巨大的機遇。


    隻不過,這鴨絨的處理也製作很簡單,無法保密,主子對他們這裏的投入有限,要如何對付那些底蘊深厚的商行?


    冒掌櫃考慮了許久,都沒能想出一個具體的主意。


    三日後,冒掌櫃再次來到周家。


    周媛正在做醬,見到來人,洗了洗手後將人領進正屋。


    “冒掌櫃,如何?”


    一進屋,周媛就問道。


    冒掌櫃拿出那對護手,臉上滿是笑容:“這鴨絨確實保暖,就是量太少。一隻鴨才有那麽一點兒,這一對護手就得七八隻鴨的鴨絨,一件衣服得多少啊!”


    聽到冒掌櫃搖頭歎息,周媛一陣納悶,拿過護手一看,不由笑了起來。


    難怪他嫌鴨絨量少,小小的一隻護手,裏頭的鴨絨厚厚實實填得滿滿的,重量都快跟棉花做的差不多了。


    周媛找來一把剪子,小心挑開線頭,將裏頭的鴨絨挑出許多來,再將口縫好。


    “這就差不多了。”


    周媛將護手拍拍鬆,遞還給冒掌櫃。


    冒掌櫃掂了掂:“這是不是太少了?”


    “不會,太多反而不好。”周媛指著剩下的鴨絨道,“這裏大概可以做四對護手。其實你若處理得好,七八隻鴨子的鴨絨,就能做成一件襖子。”


    周媛一邊迴想手機裏關於羽絨衣的資料,一邊說道:“隻要鴨絨夠蓬鬆,保暖不成問題。”


    冒掌櫃翻來覆去看著那對護手,重新戴迴自己手上。


    “周姑娘,這是餘下的銀子,你收好。”


    冒掌櫃一個眼神示意身後的夥計遞上銀子。


    周媛注意到,跟著來的並不是上迴那個夥計,不由一笑。


    四百兩銀子,五十兩的大銀錠,足足八個。


    周媛頓感無語。


    “冒掌櫃,給銀票就可以了。”


    冒掌櫃尷尬笑了笑,從懷裏掏出四張銀票遞給周媛。


    周媛收好銀票,一抬頭,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於是問道:“還有事嗎?”


    “這鴨絨的事兒,萬一被其他商行知道了……”


    周媛挑挑眉。


    這個問題她早就想過了。


    其實,羽絨衣的事,在周遠武參軍遠赴邊疆後,她就有這個想法。隻不過那時候家中事情多,她騰不出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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