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種些旱地作物,穀子、玉茭之類的,玉茭產量很高,應該不愁吃。”


    顯然,周顯瑞早就打算好了。


    周媛沒有貿然開口。


    玉茭最初是從其他地方傳來的,本來沒什麽人種,後來有一年鬧饑荒,稻穀出產很少,人們都是靠玉茭和紅薯熬過了那個荒年。從那之後,每家每戶幾乎都會騰出些地種植玉茭和紅薯。


    隻不過,這玉茭紅薯偶爾吃還行,天天吃,實在是受不了。


    周媛抿了抿嘴,也學著周顯瑞手搭涼棚看向山頂方向。


    這裏是寡山的東北麵,日常光照還算充足,但附近沒有水源,以後怕是得挑水澆地。


    山上是一大片刺栗樹,這玩意兒結的果很多,但果子表麵布滿尖刺,一個不小心紮到很痛。這刺栗的味道又寡淡,沒有其他果子好吃,因此這片刺栗樹都沒有來摘,一個個毛刺兒掛在枝頭,都快要把樹枝壓彎了。


    周顯瑞已經開始鋤地。


    鋤地沒有訣竅,需要的是力氣和耐心。


    先將石塊挑出來,小小的石塊堆在一旁,之後再將大點兒的土塊敲碎。


    周媛力氣小,隻能搬搬小石頭,還有幫周顯瑞把敲碎後的泥塊再砸細些。


    就這樣忙活了小半日,周媛已經累得渾身是汗,小臉滿是紅暈。


    眼看到了正午,周媛打開帶來的菜籃子,見裏頭就隻有兩三個菜團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爹,您先吃。”


    周媛拿過最大的一個菜團子遞給周顯瑞,自己則是撿了最小的一個啃起來。


    這菜團子是用一些雜菜剁碎後和上米飯和玉米粒做的,沒有鹽,更沒有油,吃起來硬邦邦的不說,雜菜寡淡澀苦,玉米粒還咯牙。周媛吃的很費勁。


    周顯瑞習慣了這樣的飯菜,吃得倒津津有味。


    “爹,這才秋天,現在就翻地,是不是早了些?”周媛啃著飯團問道。


    “任何事都是趕早不趕晚。這地不夠肥,得趁上凍前翻一遍,撒上肥料。這樣等來年開種的時候,才能長出好莊稼。”


    周顯瑞沒別的本事,就最會種地,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父女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來。


    周媛發現,她爹雖然沒念過書,但說起種田時整個人氣勢都不一樣了,自信無比。


    也是,他還不到十歲就開始跟阿爺下地,這都十多年了,家裏的田地大部分都是他在種著。


    周媛想起siri的話,裝作好奇的樣子,問了許多最近幾年的氣候、田地收成的事情。


    周顯瑞很是高興,忘了女兒才五歲,侃侃而談。


    周媛將他的話牢記心中,準備迴去跟siri仔細商議一番。


    這麽大一片地,用來種玉茭可惜了。玉茭雖然產量高,但家家戶戶都有種,就算種出來再多,也很難賣出去。如果賣不出去,那就得留著自家吃。一想到整年都吃玉茭紅薯,周媛更加頭痛。


    下午,周顯瑞心疼女兒,沒有讓周媛再繼續幹活。


    周媛左右無事,就帶著小鋤頭上了山。


    寡山她跟周老婆子來過許多次,但每次都是在低頭找藥草,很少關注這些樹。


    周媛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四周。


    “這裏除了刺栗,還真的什麽都沒。”


    腳下都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刺栗果,毛刺特別多,周媛走得很小心,生怕踩到。


    “siri,這刺栗有什麽用嗎?”


    “這種植樹應該叫做板栗,是價值極高的經濟作物。果實可以適用,營養價值很高;也可入藥,具有健胃、益氣、強筋健骨等功效。”


    “啊?這麽好?”周媛愣住了,“那怎麽沒人摘來吃呢?”


    siri的燈光掃過一棵刺栗樹,很快開口:“這裏的板栗是變種,味道平淡寡味,個頭也不夠大。”


    接著,siri又告訴周媛,板栗有南北之分,北方食用板栗較為常見,南方因氣候習性,更關注水生作物,如菱角、茭白、荸薺等。


    周媛想想也是,這東西就算弄出來人們也不會去買來吃,所以就都荒廢了。


    不過,紀嬸和清姨都在北方生活過,想來應該認識這東西,不如弄些迴去給她們嚐嚐。


    周媛很快行動起來。


    她先找來一些藤蔓,編成一個簡易的籮;又找到一根長樹枝,朝較低的樹枝使勁拍打;一個個熟透的板栗隨之掉落,周媛忙撿起來放進藤蘿內,不一會兒就撿了一大堆。


    這刺殼她也不會處理,就這麽拖著往山下走去。


    待迴到地裏,周顯瑞見她吃力地拖著一大籮刺栗下來,嚇了一跳。


    “元元,你這是做什麽?”


    周顯瑞單腳跳著上前,幫她搬。


    周媛抹了把汗,臉上露出明媚的笑:“爹,紀嬸有個遠親叫清姨的,昨天跟著迴村了,說是要住上一段時間。爹您不知道,清姨可厲害了,她會識字會寫詩,還會彈琴畫畫,就連縣老爺都讚歎不絕呢!聽紀嬸說,要讓傑哥跟著清姨念書,我想……我也想去。”


    說完最後一句話,周媛巴巴地看著周顯瑞。


    周顯瑞先是眉頭一皺,緊接著有些擔憂:“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人家?識字念書的,那可都是大人物啊!”


    在周顯瑞心中,能斷文識字的,都是了不得的人,這樣的人,看得上他們這樣的泥腿子嗎?


    周媛心中一喜,爹沒有反對!


    “不會不會,我見過清姨,她可喜歡我了。不過她說念書需要持久,天天都要習字、看書,怕我堅持不下去,還擔心家裏人會不同意……所以讓我先問問您。”


    周顯瑞鬆了口氣:“那就好。元元你從小就聰慧過人,阿文教你們幾個孩子識字的時候,就你最認真。若不是你是個女娃,爹也想送你去念書呢!”


    頓了頓,見周媛似乎表情不對,他連忙又說。


    “不是爹有偏見,是咱這兒沒有收女娃的私塾哇!”


    “爹,我知道您疼我。”周媛笑嘻嘻地抱住了周顯瑞的胳膊,“也支持我呢!他送了我好幾本書,我都小心藏著。就是……不知道阿嬤會不會不同意……”


    這才是周媛最擔心的。


    周顯瑞麵露愁容,對於老娘的固執和偏見,他也很頭痛。


    但看著女兒一臉的期盼,周顯瑞覺得,就算他再辛苦再累,能讓女兒做自己喜歡的事,就都值得!


    “你阿嬤那裏,就交給我去說吧!”


    周媛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有阿爹出麵,這件事成的可能性會高很多。


    不過,她也不會就這樣坐等。


    “阿爹,我聽紀嬸說,這刺栗在北方很常見,怎麽咱這兒就沒人吃呢?我想清姨也是北方人,摘些刺栗送過去給她,她一定會喜歡。”


    周媛說完,周顯瑞立馬來了精神,一把將那一籮刺栗背在背上。


    “我們迴家去,先把這些刺殼兒剝了。”


    周媛“哎”了一聲,緊跟其步伐,飛快踏上迴家的路。


    到家時,周老婆子不在,想來是去菜園了。


    周顯瑞找出把柴刀,將板栗倒在地上,對準一個砍了下去。


    他雖然腿斷了,但手上的勁道不減,不一會兒就剖開一大堆板栗。


    周媛找來一雙手套,戴上後從破開的刺殼裏挑果肉。


    兩人分工合作,很快將一堆板栗都剝了殼。


    周媛打來水,將剝出來的板栗洗了洗,裝進一個竹簍中。


    一抬頭,天色已不早了,周媛便打算第二天再去紀家。


    周老婆子迴來時,見院子裏一大堆刺殼,滿臉疑惑,正要詢問,就被周顯瑞請進了屋。


    周媛在廚房忙著做晚飯,並不知道二人說了些什麽。


    但當她送飯菜進屋時,周老婆子陰沉著臉,明顯的不悅。


    “聽你爹說,你想念書?”


    周老婆子冷冷問道。


    周媛點點頭。


    “你知不知道,念書要花多少工夫、花多少錢?你又不能參加科舉、不能當官,念書作甚?”


    “誰說念書是為了科舉當官的?”周媛忍不住反駁,“識字念書,能懂得很多道理,出去做生意,也不怕被人騙。隔壁村的老劉家,賣地的時候不識字,被人誆了,幾畝良田當廢田一樣賣了,後來哭得跟什麽似得,阿嬤您忘了?”


    周老婆子一愣,虎著臉道:“家裏有你一個識字的就夠了。”


    “阿嬤,念書,是衝著科舉當官去的。可您知道科舉考試的有多少人麽?錄取的又有幾個?事後能當上官的又有幾個?”周媛掰著指頭一一問道,“就算最後當上了官,他也不可能在家附近。朝廷有規定,為官要避諱,到時候恐怕他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到時候家裏有什麽事,能幫得上嗎?”


    周媛這些話,一下子把周老婆子問住了。


    她見識淺薄,自然不懂這些道理。她一心隻想著大孫能有出息,對周家來說就是光宗耀祖,卻從未想過,周遠文一旦考取功名,之後會如何。


    這些事,當然不是周媛自己想的,而是她聽張大人和周遠文說的。


    周遠文正是考慮這些問題之後,決定留在縣衙,從一個書吏做起,待文采、實政都了解之後,再去參加科舉。


    這些話,他沒有跟父母說,自然也不可能跟周老婆子說。


    說了他們也不懂。


    見周老婆子半晌不說話,周媛才又繼續道:“阿嬤,以我們家的情況,隻能靠爹,不可能靠的,您別忘了,我們分家了。”


    “爹快三十了,種了半輩子地,您希望我也一樣,一輩子在田地裏嗎?好,就算我是女娃,怎樣都不打緊,那以後呢?爹是不是要再娶?如果生了小弟弟,又該怎麽辦?”


    周媛說了一大堆,聽得周顯瑞都滿臉震驚。


    她才五歲,就已經想得這麽遠了?


    再娶……


    周老婆子眼睛一亮,沒錯,老二沒有兒子,羅氏又不知賣到哪兒去了,以後肯定是要再娶的。可以家中如今情況,誰家會把女兒嫁過來?


    周媛觀察著周老婆子的神情變化,知道時機到了,突然跑進睡的那屋,拿出一個荷包。


    “阿嬤,你看這裏麵是什麽?”


    周老婆子接過一看,整個傻眼了。


    小小的荷包沉甸甸的,裏頭竟裝著兩個銀錠!


    “這、這……”


    周老婆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周顯瑞也嚇了一跳:“元元,你哪來這麽多錢?”


    “這是縣老爺發的賠償銀,之前我們的涼茶攤子不是被百草堂砸了麽?這是賠償我們的。縣老爺是給紀嬸的,紀嬸分了我一半。”


    周媛解釋道。


    她沒有把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這次迴來,她就帶著十兩現銀,剩下的換成了銀票藏起來。


    原本她不想這樣,可看周老婆子的態度,若是不拿出點錢來,恐怕她還是會頑固到底。


    周老婆子緊緊揣著荷包,心中開始計算起給老二再娶一房媳婦要花的錢。


    周媛見狀說道:“阿嬤,紀家現在不缺銀子,紀叔幾日後要去府裏給知府大人做事。他們紀家今時不同往日了!那位女先生說過,不收束修,我隻是每天花幾個時辰過去跟她學上一陣,該幹的活不會少。”


    周老婆子沉思半晌,見她如此渴望,終於點了點頭。


    “那好,家裏活幹完後,你可以去。”


    “嗯嗯,我會的。”


    周媛一直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至此,這件事終於定了下來。


    周老婆子雖說偏心、固執,但有一點好,她答應的事,不會反悔。


    知道周媛打算第二日就去紀家,周老婆子連夜給她準備了許多東西。


    拜師,這是件大事。


    當初周遠文上私塾時,就是正式拜了師的。束修六禮一樣沒少,每個月還要交一兩的束修銀子。


    時間緊迫,家裏也沒那麽多東西,周老婆子轉了圈,拿了些蓮子、紅棗、紅豆,又挑了兩塊中秋節剩下的肉幹;芹菜,菜園子有;龍眼幹……院子裏不是有一簍板栗麽?就拿來充數吧!


    第二日一早,周媛穿著幹淨的衣裳,重新梳了頭,身後跟著周顯瑞和周老婆子,一同去了紀家。


    紀家正在吃早飯,見三人如此隆重前來,都愣住了。


    還是紀嬸先反應過來,招唿紀叔幫周顯瑞把東西放下,又拉著周老婆子進屋。


    “大娘沒吃飯吧?來來,跟我一道吃吧!”


    周老婆子擺擺手:“吃過了來的。今天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頓了頓,周老婆子看向飯桌上唯一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林清霏端坐在上,身姿挺拔,一手端碗,一手執筷,動作優雅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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