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羅勉強同意了王陳的提議,一同前往相國府邸。


    王陳見他徒步,便也翻身下馬,牽著馬並肩而行。


    甘羅有些意外,也有了一些好感。因為王陳的所做所為,讓甘羅想到了自己的偶像信陵君,兩人都是同樣的謙遜有禮。身處這個時代節點,甘羅見過很多禮賢下士、折節下交的場麵,但很多權貴都隻是為了獲得好名聲,故作豪放大氣的表演而已,但假的就是假的,演得再好,骨子裏的倨傲、鄙視都在細節中展露無遺。但作為親身體驗者,他可以感受到王陳的真誠,甚至於覺得王陳都沒有禮賢下士的目的,純粹就是尊重每一個人。


    戰國末年,社會風氣開化,落後腐朽殘忍的貴族統治機製,逐漸有了解體的跡象。古老森嚴的諸侯、士大夫製度漸漸不適應時代的發展,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大時代即將開啟,當然,對於那些鼓吹血脈論的人而言,這是一個比禮崩樂壞更加禮崩樂壞的年代。而沙雕樂子人喜歡稱唿這個時代為“樂經失調”。


    王陳隨著甘羅,一路來到呂不韋跟前,讓人意外的是,嬴政此時也站在呂不韋身邊。


    最先開口說話的不是呂不韋這個主人家,而是嬴政。


    “二弟。”嬴政沒有馬虎的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


    “大哥這是?”王陳坦然受了一禮。


    嬴政有苦難言,之前呂不韋跟他說,母親趙姬派刺客圍殺二弟於蜀郡,他聽完之後人都傻了。


    何至於此?


    何必著急?


    嬴政有自己的理念和抱負,那便是以法治天下。


    而且母親趙姬的行為,非常不合嬴政自己的理念。


    但嬴政不能也不敢說出其中曲折,親親相隱,是每一個炎黃子孫的道德底線。但親親相隱不是有錯不認,也不是縱容,而是默許每個人可以對親屬的罪行保持沉默。


    嬴政沒有說話,大禮之後,便退到呂不韋身後。


    “成蹻公子,請你來是想跟你商議,如何處理你在蜀郡靈岩山遭遇羅網刺殺一事。這件事我和嬴政公子此前絕不知情,但又與我二人關係密切。我知道開口請求成蹻公子不要追究此事,是沒有道理和無恥的行為,但這事牽扯到的人,我們又不得不如此,想必公子已經猜到是誰指使。”呂不韋也行大禮,有求於人的呂不韋,不複此前那般淩厲鋒芒。


    “所以,我們隻能厚顏請求公子網開一麵,不要再追究此事了,我們這邊一定作出足夠的補償。這是這件刺殺的調查報告,雖然很不合理,但也隻能如此了,不然大王那關過不去。”


    “成蹻公子,你有什麽要求盡可以提,我們一定拚盡全力滿足。”


    王陳接過呂不韋寫的羅網刺殺事件報告,差點看笑了。按照上麵所言,這次行動完全是王陳咎由自取,得罪人太多,導致羅網群起而攻。


    “相國大人,如果我認可這份報告,後麵怎麽處理呢?”王陳有些鄙夷。


    呂不韋接口道:“公子隻需要在調查報告後麵署名,在大王問詢的時候佐證一番即可。”


    “誰來背鍋呢?”


    “主犯乾殺已經伏誅,背後指使者是儼師二。其餘參與者最好是都殺了,不過這些都由公子你來定。”


    “掩日呢?怎麽處理?”


    “掩日畢竟是她的人,如果可以,就不動他。當然,如果公子執意要處理他,我們來做。”


    “相國好手段啊,真正的主犯,輕飄飄的就放了?這個儼師二是老秦人中的頑固派,跟你是政敵吧?沒想到你不僅想解決危機,還想著擴大戰果是吧?”


    王陳真是服了這個老滑頭。


    “見笑了,請成蹻公子相信我們的誠意。”呂不韋臉厚心黑。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善於抓住任何擴大己方優勢的機會。


    “就你這還想讓我相信你們的誠意?”王陳不屑的說。


    “那就請成蹻公子定個章程。”


    王陳看著呂不韋和嬴政兩人,他們也都誠懇的看著王陳,似乎不認為王陳會不答應。


    也是,如果從實際得失角度來看,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借機謀取更多的好處才是要緊的。告發趙姬不一定真就有高收益,畢竟這個女人始終是大王的心頭愛。,再加上王陳毫發無損,有很大可能隻是貶斥,甚至是更輕的懲罰。


    他們認為王陳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樣做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但如果王陳真的失了智,告發趙姬,事情就會失去他們的控製,到時候後續就全看秦王嬴異人怎麽考慮的了,有可能是王陳一無所獲,也有可能是嬴政受到趙姬牽連,失去寵愛以致於失去繼承王位的機會,這是雙輸的局麵。


    而他們提供的方案,就是雙贏的方案。


    可惜,王陳腦迴路不太一樣。


    這個時代的貴族,視底層百姓和臣子為牲畜、為工具,視人性命如草芥。王陳卻始終認為,應當以人為本,愛惜民力,尊重生命。


    “不必如此,這份報告就作廢,稍後請相國跟我一起去找父王,我視情況稟報。”


    “視什麽情況?請公子明示。”呂不韋和嬴政對視一眼,不太理解。


    “唔,這樣吧,我想暫居內吏一職,相國大人支持我就行。”內吏一職,屬於二千石的高官,後來又叫大農令。


    “公子要內吏一職作甚?這不合規矩。而且以您的地位,求一道旨意,便可讓百官配合。”呂不韋有點撓頭,不是不可以,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但他也要心中有數才行啊。


    “粟米雖然是旱作物,也無法承受關中平原常年幹旱。我想在關中平原修建水利工程,開辟溝渠和水庫,雨季儲水,旱季引流。”


    “公子仁慈。我定當斡旋。”呂不韋確認王陳不是別有企圖後,就放心了。至於水利工程他隻是笑笑。


    當下秦國,年年對外用兵,哪有多餘精力搞工程。何況,對外用兵的好處比水利工程來的更加直接,王陳此舉短時間內,很難有成效,無慮也。


    “相國大人,那些羅網刺客也別為難他們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別無選擇。”王陳最後補充一句。


    達成交易後,王陳便提出告辭,嬴政再次行了大禮,有時候嬴政挺羨慕王陳的。


    在嬴政看來,王陳已經有能力施展自己的報複,可以跟呂不韋這樣的重臣進行平等交換,還受到秦國上下的重視。而他自己還需要等,等帶羽翼豐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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