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願迴去,就是……有點羨慕你,自由自在,想走就走。」


    「完了你就借著找我的名義,也跑出來不迴去,大殿下你心機很重啊!」


    劉琰笑起來:「這不叫心機,隻是借機。」


    「借什麽雞?」


    「從你這兒借來一段時日,走走遠路,散散心罷了。」


    「但我不想借給你。」許京華板著臉,「我自己走了,頂多有三分罪過,你跟著不迴去,那就是十分罪過,你這不是坑我嗎?」


    「反正你也不迴去了,三分或十分,又有什麽分別?」


    許京華:「……」


    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太後知道這事的反應的,但若說出來,劉琰準保下一句就是「那我們迴京」——狡猾的大皇子殿下早已立於不敗之地,向前走,或是迴頭,他都可以,許京華自己,卻有些進退兩難。


    這麽一想,她就沒那些多餘心思去管劉琰的閑事,也沒再追問劉琰為何突然想起先皇後,竟任性到學她一走了之。


    神農廟隻是座小廟,所處之地又非通衢大邑,難免有些破敗,廟中也無甚景致,除了一塊唐人所立石碑,再不足看。


    劉琰停在石碑前觀摩,許京華不識字,對此毫無興趣,她自顧出去,站到半山腰俯視神農鄉。


    這地方地勢極不平整,除了丘陵起伏,還有河水穿過整個鄉村,將這裏分割成無數個小塊。


    他們借宿的那座院子,地勢相對高些,房屋也齊整,屋頂還鋪了瓦,襯得周圍茅草房灰撲撲的。這樣的對比,令許京華感到有些熟悉,似乎曾經見過。


    田地、瓦房、茅草房,想來想去,也隻有懷戎了……,「啊!我想起來了!是韓久富家!」


    「韓久富是誰?」劉琰走過來問。


    「是原來我們村一個大戶人家,」許京華指指下麵,「他們家就像咱們住那地方似的,有三間大瓦房,還有廂房倉房,家裏一百多畝地,還養了好幾頭牛、二十幾頭羊,大夥提起來,都羨慕的不得了。」


    劉琰留意到她說的是原來,就問:「那後來呢?」


    「後來他們自以為家有產業,和我們不同了,就跑去和胡人結交,還仗勢欺人,再後來果然惡有惡報,家破人亡了。」


    「你還會說仗勢欺人。」劉琰略感驚奇。


    「我不隻會這個,我還會說狗仗人勢,都是從這家人身上學的。」


    「怎麽?他們欺負你們家了?」


    「倒也沒有。你看完了嗎?我有點餓了。」


    她明顯不想再多說,劉琰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剛剛許京華放過了他,他便投桃報李,沒再追問,同她一起下山。


    迴去吃過飯,兩人各自休息,許京華躺在熱炕上,翻來覆去,聽著窗外劈裏啪啦的雨聲,怎麽也睡不著,在山上想起來的那些小時候的事,也惱人地翻騰上來。


    韓久富家真沒怎麽欺負過她家,一是兩家隔得遠,二也是許家沒什麽可圖的。


    但他們欺負過段弘英母子。


    段弘英家孤兒寡母,本來也沒什麽可圖的,但那年韓久富喝醉了酒,起了壞心,跑去踢開段家柴門,要非禮段弘英他娘。


    那時段弘英好像才九歲,也當不得什麽事,幸虧左鄰右舍聽見唿救,過來幫忙趕走了韓久富。


    段弘英他娘羞憤得差點自盡,要不是段弘英哭著抱住她不放,許京華她娘聽說消息,也趕去相勸,可能她當場就死了。


    但就算這樣,段弘英他娘也沒再多活多久,因為韓久富的娘子聽說這事,不責怪自己丈夫,居然又跑去段家鬧,罵段弘英他娘不要臉。


    段弘英氣不過,上去趕人,卻被韓久富的幾個兒子按住打了一頓。


    段弘英他娘身體本來也不太好,受了這般羞辱,又連累兒子挨打,氣急之下,不久就病故了。


    她死後不久,韓久富家存糧和牧草的倉房就起了火,燒毀大半,韓家父子氣得要命,非說是段弘英燒的,但段弘英當時送他娘進草原歸葬,人人都知道,最後此事也沒結果。


    這麽想起來,韓家家破人亡,似乎也沒隔多久,那時娘還在吧?


    許京華恍惚記得,娘聽見消息,還念了一句:「惡有惡報。」又問她段弘英迴來沒有,讓她多叫段弘英來家吃飯,還說給段弘英做了衣裳,但段弘英有沒有來,有沒有穿那件衣裳,許京華卻一點兒都不記得了。


    她翻了個身,拉緊被子,望著黑漆漆的房頂,出了會兒神,突然覺得好像太巧了些。


    燒倉房,確實是段弘英幹的,因為他跟她承認了。後麵韓久富家破人亡,卻未免太快,會不會是段家做的呢?


    她記得段弘英他娘死後,他是突然多了個肯照顧他一二的叔父,但那種照顧,也不過是肯讓他給放馬牧羊,多給他點吃的……不,不止。


    還有一個連姓妻子呢。


    連姓是幽州北麵草原大部族,與段部世代聯姻,但得是段家的頭麵人物,像段弘英這樣奴隸牛羊都沒有的窮小子,原本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娶到連部女子的。


    難道劉琰真的猜對了?段弘英真有什麽了不得的身世不成?


    許京華心裏難受起來,「過年時定親,現在……也差不多成親了吧?但那又關我什麽事呢?」她閉上眼睛,把眼角一點淚擠出去,「睡吧,不想了。」


    她決心要睡,不再翻騰,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還做起了夢。


    夢裏當然是在懷戎,她獨自坐在草垛之間的縫隙裏,頭上忽然窸窸窣窣,抬頭看時,一把黃毛小辮晃晃悠悠自草垛上探出來。


    「我就知道你躲在這兒。」小辮後麵是段弘英曬得發紅的臉,「大叔找不見你,有點兒急呢。」


    許京華沒有說話,把頭轉向一旁,段弘英就從草垛頂上滑下來,屁股著地,坐到她旁邊。


    「我說你是想嬸娘了,自個兒呆一會就好了,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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