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桌案前坐良久,隱約聽到一聲唿喚,自屏風後傳來。


    他猛然迴神,站起身快步迴到床榻上。初芙還抱著被子睡得香甜,剛剛喊他那聲,估計是作夢了,唇角還揚上翹著。


    夢到什麽高興的事了?


    趙晏清把外袍隨手搭到一邊,輕聲再上床,將溫軟的人兒摟在懷裏。她似乎找到熱源,順勢就手腳都纏上來了,整個人都陷在他懷裏,黏人得很。


    趙晏清卻想,能被她這麽一黏輩子才好。他閉上眼,腦海裏還是剛才拆的字,如果不是他有先入為主的意識去拚湊出來,那麽殺賈永望的就是毅王無疑。


    那害陳貴妃的人呢,也是毅王?可陳貴妃身邊有陳王舊黨,毅王和陳王舊黨有聯係?


    也許他還該再核查,明天派人送信給陸承澤找一些東西。


    初芙醒來的時候,床榻上隻得她一人,外間有說話的聲音。


    她悄聲下了床,披上外袍,走過桌案的時候看到上麵鋪了好幾張寫滿字的紙,一支燃盡的蠟燭灰撲撲的。


    昨晚睡下後他又起來了,她記得睡前這桌案上就沒有蠟燭的。


    走到槅扇前,外頭說話的聲音就散了,有匆忙離去的腳步聲,趙晏清的身影也來到她的麵前。


    「把你吵醒了?」


    「怎麽起那麽早,出什麽事了嗎?」


    初芙朝他伸手,他握住,發現她手有些涼,就去半摟了她往裏頭帶:「沒出什麽事,你讓丫鬟進來穿衣,凍著了怎麽辦,天明的時候又下雪了。」


    這會也還下著,不過見小一些,沒什麽聲音。


    又下雪了。


    初芙皺眉:「可別再出事了。」


    「今天除夕,我們王妃就別憂國憂民了。」趙晏清笑了,還伸手去按了按她肚子,「什麽時候憂慮一下這兒?」


    一大清早的就又不正經。初芙拍開他的手,其實她倒不覺得那麽有孕好,畢竟年紀太輕。趙晏清被她拍開手,又是笑:「我們不著急,等你滿十八了再說。」


    初芙就又睃了他一眼,似乎在質疑。既然要讓她滿十八,他就別那麽努力耕耘,還迴迴都在裏頭。


    她是不是要考慮避孕的事?


    趙晏清見她側了頭在思索什麽,還是笑。


    他既然說了等她再長長,正然是早有籌劃的。


    齊王服毒多年,三次拔毒究竟能不能清完,他心裏也沒底,肯定擔心對胎兒有害。左慶之也不敢胡鬧,早早為他備了不傷身的避孕藥,總得讓他再緩個一兩年看看。


    今日要進宮,夫妻倆用過早飯就開始打點進宮的事,午間也沒有歇息,禮服一件一件穿下就該出門了。


    這間趙晏清還抽了空到外書房一趟,陸承澤送來了幾份東西。賈永望賣宅子的字據,還有銀樓的和賈永望以前與人來往的一些帳目,都是抄謄的,趙晏清就發現一個有意思的地方。


    賈永望在八月十六日後所有立據上麵都會寫上日期,並且會在日期前寫下‘立於’某年某月某日,以前他和人往來都隻直接書上某年某月某日。


    一對比之下十分突兀。


    立於……真的是他所想的那樣,用拆字來拚出訊號,確實是毅王所為?


    他把這些東西都帶到身上,跟著初芙乘馬車的時候,把這些東西都給她看。


    初芙這才知道他昨晚上半夜起來又為了什麽事。


    她眸光就幽怨極了:「為什麽不喊醒我。」明明是她先想到拆字的。


    這個年頭傳密訊,要麽是拆字,要麽是再對應一本書,按照信裏的提示去查某頁某行的字。要麽就是掐頭去尾的藏字詩或話。


    不想她撞對了一樣,結果卻是他人破譯的。


    初芙自然不高興。


    趙晏清摟著她,指著紙上那些突兀明顯的地方,說:「我覺得我們可能隻是猜對其中一樣。賈永望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故意留下信息,肯定是想報複那個要殺他的人。但如若我們沒留意到呢,這樣的訊息就掩蓋了。」


    「所以他可能不是給我們報訊息的,應該是還有別人。」


    「別人?」初芙想了想,說道,「陳王舊黨?」


    趙晏清點點頭,「極可能毅王和陳王舊黨有聯絡,兩波人有合作,賈永望想提醒其它他人,要提防毅王。」


    「黑吃黑?」


    這也太複雜了吧。


    「瓦剌王子在和人傳信,這人可能是毅王,也可能是陳王舊黨。此事找個時間跟你爹爹說一聲,有了源頭總比一抹黑的查有用。」


    初芙心情沉重。如果毅王和陳王舊黨有聯係,那麽肯定就是皇位。一幫能賣國的人,可能會和當朝皇子乖乖合作嗎,這裏頭恐怕還有更深的算計,搞不好就是覆國之禍。


    「水來土淹,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何況父皇聖明,這麽些年來就沒有停過調查。肯定是有防備的。」


    趙晏清握著她的手,把她的憂慮猜得明白。初芙迴握他說:「別的怎麽樣我倒不擔心,我就擔心陳貴妃和陳家那裏,總怕把你牽連了。畫屏死前那眼神太可怕了……」


    「會水落石出的!」


    他再度用力去緊緊握住她的手,起碼事情逐漸明朗,很多線索能聯係起來。


    夫妻的儀駕到宮門的時候,謝家父子也正在宮門,那個樣子仿佛是在等兩人。


    趙晏清與初芙下車來。這個時候雪還沒停,父子倆人頭頂的傘都落了厚厚的積雪。


    初芙上前,謝英乾卻是朝趙晏清示意,兩人走到一邊。初芙疑惑看向兄長,謝擎宇麵無表情道:「有人不長眼。」


    嗯?初芙一怔,更加莫名奇妙,謝英乾那頭已經和趙晏清說道:「聽說你以前和陳家有口頭的婚約,今晚那姑娘也會來。」


    趙晏清霎時皮都繃緊了。


    雪花被風吹得直打旋兒,和著風直往趙晏清脖子裏灌。


    沁涼的冷意仿佛就直刮進了他心裏,心尖都在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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