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府裏的七位娘子都到齊了,馬車才一起走的。葉盼香今日坐的是唐璟的馬車。


    她既然今日要赴約,就得找個由頭,思來想去也沒有比姐妹們逛街更好的說辭了。在馬車上時,葉盼香就在與唐璟和唐妍聊天時提到了長纓街。


    “昨日聽別人說,長纓街是京城最繁盛的街,當真如此?”


    長纓街上衣裳首飾店居多,唐璟閑暇時最常去這兒逛街,對街上的鋪子都極為熟悉。


    “確實如此。你也來京城也許久了,還沒出過街,不如今日下了學,我差人迴府說一聲,咱們一道去逛逛。”


    葉盼香點了點頭,輕笑道:“那便最好不過了,整日待在府裏都快悶壞了。”


    唐璟笑道:“我還以為你和妍姐兒是一副性子,都不愛玩哩。”


    唐妍還真就對逛街不感興趣,忙擺手:“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就好,我還想迴府看書呢。”


    唐璟戳了戳唐妍的腦袋,道:“還真是小書呆子一個,長纓街上不是有書鋪嗎?你去那兒邊看書邊等我們,難得出來一次,我們去仙居樓用完晚膳再迴去。”


    唐妍本不想答應的,但看著葉盼香期盼的眼神,她隻好弱弱道:“那不能逛太久。”


    唐妍以前陪唐璟逛過街,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唐璟把店裏上上下下能逛的地方全逛了個遍,還不許人打擾。唐妍陪她逛過這一次就不想再逛第二次了。


    到了梅院,最早的課就是藥理課,萬道對這兩位學生依舊是愛答不理的,任由她們在後山認草藥。


    早上除了藥理課便沒有其他課了,葉盼香和黃伊珊本就來不及記,趁著這個空檔在後山待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又記了十卷草藥。


    午休後,三人照例去梅園打掃,昨天剛打掃過,地上還沒有鋪滿。三人合力僅花了一盞茶就打掃幹淨了。


    午後,所有貴女都得到舞室學習舞藝,舞室很大,裏頭熏著薄荷葉,清香悠悠,是用以提神和防汗味的。


    舞室左側就是浴房和更衣房,裏頭有被一整塊的香木隔開的單間,浴桶上裏的水一直被小火溫著,待貴女們習完舞藝便可沐浴。


    舞室的東南西北處都有一個高台,四位教舞的女先生就在高台上授舞。女學裏授舞的女先生們曾經都是各個地方有名的優伶,一生習舞,為了保持身段,甚至一輩子都不成親生子。


    所有人都是統一的粉色舞裙,腰上纏有雪霜帶,顯得人的腰肢盈盈一握,做起舞來更加輕盈。


    貴女們年齡相仿,但有些人的胸前已經鼓鼓的了,穿著這身衣服更顯得身段好。就好比八公主齊顏,身材已如豆蔻少女一般姣好,前凸後翹,腿又修長,的確是個習舞的好苗子。


    女先生們先帶著貴女們舒展筋骨,壓了壓腿。其後才是授舞。所謂授舞便是女先生們先跳一遍,再將這支舞的意境與由來解釋一通,其後便是學生模仿了。


    葉盼香習舞多年,勝在樂感和舞技好。女先生做過一遍的動作,她自己練兩遍也就會了。


    倒是齊顏,女先生剛跳完一遍,她就能熟練掌握,且跳出自己的意境來。無論是神情還是舞姿皆是上上成,女先生們甚至都在說,公主舞藝精湛,她們也沒什麽好教授的。


    齊顏大概是覺得太過簡單,隨著擊節練了兩遍後便停下來休息了。她的目光一直在轉,大抵是覺得沒有一人跳得能入她的眼。


    齊顏的目光倒是在葉盼香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葉盼香手長腿長,做起動作來十分優美,齊顏的嘴邊微微有了一絲笑意。


    葉盼香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她不願成為眾矢之的,轉身時不經意拂錯了幾個動作。齊顏當下便蹙了蹙眉,轉過頭不看她了。葉盼香這才鬆了一口氣,隻是潦草地做著動作。


    “你,不錯,到本宮前麵來跳一遍。”


    齊顏突然發聲,指著中間一排的一位姑娘。這種命令般的口吻本應該讓人生厭的,可齊顏本就是公主,且她嗓子嬌嬌軟軟的,說話的聲音跟黃鸝鳥似的動聽,讓人聽得骨頭都酥了,怎還會有厭惡之情。


    被叫到的貴女到齊顏麵前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同擊鼓的樂師點頭示意,便將才學的舞跳了一遍。


    這位娘子想來也是精通舞藝,身子姣美,轉圈做得十分優美,所以人幾乎都停下來看她跳舞。


    一舞終了,這個姑娘氣也不喘兒地行了個禮。


    齊顏嘴邊帶著笑意,輕輕地拍了拍手,其他貴女們也跟著鼓掌。


    “你是哪家的?”


    “臣女許霜月,家父是欽天監監判許錚嵩。”


    齊顏笑意更濃,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了半響,才道:“舞跳得不錯。”


    許霜月彎了彎唇,道:“臣女不及公主殿下萬分之一,隻是自知愚昧,平日裏多加習舞罷了。”


    “放了學隨本宮迴宮習舞,晚些時候本宮自會派人告知你府裏。”齊顏說得隨便,可進宮,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福氣,就這樣輕易地被她得了去。


    許霜月左不過十一二歲,藏不住欣喜的神情,忙向齊顏謝恩。


    葉盼香在一旁瞧著,心裏也有了主意。不過無論如何,京中看似平靜,其實暗藏洶湧,她身後無人,卻總是不願過早地站隊。


    放了學,葉盼香和唐妍在女學門前的喬木椅下坐等唐璟。蘭院課業較為繁重,放學要悄悄晚些,約摸還要等一盞茶的時辰。


    唐妍兜裏無時無刻攥著書卷,任何時候都能看得入神。葉盼香則是背著百草記裏的草藥。


    唐璟和齊綰是最早出來的,大約是念著要去逛街,所以興奮了些。


    但葉盼香沒想到,齊綰會和她們一起逛街。宮裏有門禁,除了各宮的宮牌可以通過,其餘的都是要被記在本上呈給內務府總管的。


    齊綰受寵,想來是有柳貴妃宮裏的牌子的。


    有了齊綰作伴,對葉盼香而言是件好事,這樣唐璟的心思多少能被分掉些。


    到了長纓街,唐妍直奔一品書館,葉盼香陪著唐璟和齊綰逛了六七家店,她自己都覺得腳有些酸了,可這兩位嬌生慣養的反倒還精神地很,大包小包地買個不停。唐璟倒還好,付了銀子讓店家送到榮安王府。公主的侍女們可慘了,手上都提滿了,還要陪公主繼續逛。


    這也正好,葉盼香刻意找借口,唐璟瞧著葉盼香走累了主動提出讓她去一品書館等她們。


    一品書館是家很不起眼的小店,至少從外麵看來如此。開在一家繁華的街上,來去的客人卻很少。生意大約都被對門的仙居樓搶光了。


    葉盼香進到了一品書館,在一樓的軟座上找到了唐妍,陪唐妍看了會書才借如廁的名義上了二樓。


    二樓人很少,還有安靜的廂房供人們閱卷書籍,茶酒點心具備,隻不過價格不菲,故而來往之人甚少。


    葉盼香上樓時,二樓的掌櫃便殷勤地招唿她入座,看似稀鬆平常的招客手段,卻透露著別樣的尊敬。


    葉盼香雖從未與這位掌櫃見過麵,但書信來往密切,他曾在書信中提到自己的額頭有三顆黑痣。


    葉盼香似不經意間拿著帕子拭了拭額間的汗,絲帕在微風中搖曳,那小小的字很是顯眼。


    掌櫃立刻笑臉迎人將她迎進了左手邊最後一個廂房,親自端著一壺花茶進屋。待廂房的門由內上鎖後,兩人依舊沉靜,門外不知何時又來了一位掌櫃看店,一前一後叫人瞧不出破綻。


    廂房中的掌櫃遂領著葉盼香進了廂房中暗藏的密室,所謂的機關就藏在茶案下麵的石子妝飾盒上,層層疊疊,極為複雜,但葉盼香隻用瞧過一遍,便能完全記住。


    密道很長,是一層層往下的石板樓梯,兩壁鏤空的燈火燭台隨著走動而亮起。


    樓梯底下的密室與茶室一般大,四麵環著石頭,陰暗潮濕,茶杯起落的聲響一聲聲環繞,擾人心緒,在這兒談話想來十分安全。


    密室裏空落落的隻有一張石凳,上麵擺著圓形的青玉花瓶,瓶口很大,裏麵注滿了水,擺放著一朵不合時宜的蓮花。


    蓮花開得很美,但美得不像尋常的蓮花,它嬌豔得像個美人兒,神秘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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