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科院離開,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


    路曼曼正在床上看著關於天體物理的相關書籍。


    這幾天顧知秋開會的內容,她也知道是什麽主題。


    因此轉換方向轉換的十分迅速。


    作為一個從物理教育專業的高材生,有一個特點就是對於基礎物理,所有概念她都懂一些。


    雖然了解的層次,與深耕於這個專業的教授們相比,肯定是沒有可比性的,但好的一點是,什麽都了解一些,在轉換方向的時候,就十分自然。


    天體物理他曾經在博二的時候係統性的學習過……當然,需要簡單說明一下。


    雙一流高校的物理教育專業,和教師資格考試完全是兩種東西。


    物理教育本來隻是華夏普通高等學校專科專業,雙一流高校的目標是對基礎物理進行深層次的探究,所以,在過去九校聯盟的物理係是沒有教育專業的。


    但巧的是,在前幾年,盧傳忠老院士提出了物理體係改革方案,為了這個方案,就必須培養出一批物理知識夠廣、夠深的尖端物理學人才。


    因此,幾所雙一流高校就在物理學院中開辟了一個教育物理學分類。


    而路曼曼也就是那時候,跟上了風頭,轉了專業,獲得了第一批教育物理學直博名額。


    和專科專業的物理教育專業不同的是,九校聯盟的物理教育,學習體係依舊是理學院的路子,隻是和具體的量子物理、核物理、理論物理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以基礎物理為主,前沿物理為輔。


    而普通教育專業的教育心理學、教育通論、教育社會學這些課程,他們也是不需要學習的。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從九校聯盟的物理教育學畢業的博士生,不能稱之為老師,稱為教授或許會更合適一些。,、


    直博五年,學習的基礎物理之深,絲毫不弱於物理學院中其他專業的優秀本科畢業生。當然,因為學習的麵太廣,所以不可能深入的太厲害,因此和優秀研究生、博士生相比,還是遜色一些。


    當然,這也有弊端,就是他們畢業後的入職方向很固定,一般就是在教育研究院工作,不會下一線教書。


    而路曼曼自然是不喜歡在大樓裏上班下班,她更喜歡看學生,所以就放棄了這個機會,這才有了顧知秋認識她的機會。


    言歸正傳。


    路曼曼這幾天在看有關火星和太陽係的相關文獻、論文的過程中,腦袋裏也出現了很多疑問。


    或許是人類對太空的探索太少的緣故。


    也或許是宇宙原本就過於神秘莫測。


    總之,隨著不斷的深入觀看近些年的天體物理論文的過程中,腦袋裏的謎團始終揮之不去。


    在博二學習天體物理的時候,她學習的更多的是比較確定的,比如宇宙常量、深空探測、周光關係、造父變星等……


    或許是為了教育的需要,所以很多前沿的猜測以及設想,他們是都沒有學的。


    這給人的感覺就很怪異。


    就好像高中的時候,你很清楚自己學習的物理非常基礎,甚至有很多是錯誤的,那時候你也能理解,畢竟綜合考慮,更深奧的也不適合高中學習。


    當你上了大學、一直上到博士,你學習的都是比較先進,而且還是近些年的物理知識,你認為這肯定是真理了。


    但你最終還是發現,這些物理知識也是經不起推敲的……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就是當你學習的境界越高,知識的層次越高的時候,你很難接受“一切都不過是假的”這種事實。


    ……


    十一點左右。


    顧知秋迴到別墅,停好車,雙手遮著頭頂快步往屋裏跑去。


    推開客廳的大門,將身上的風雪拍打下來。


    簡單洗漱過後,一路迴到臥室,路曼曼也絲毫沒有任何聲響。


    “還在學習?”顧知秋誰都不佩服,就佩服曼曼,真是一個學習的料。


    “嗯,我現在是真的羨慕學數學的人了。”


    “怎麽了?”顧知秋簡單更衣,鑽進了被窩。


    路曼曼把平板電腦放在一旁,枕著他的手臂:“數學學習的越深入,心裏就會越堅定;而物理學的越深入,反而心裏會迷茫。”


    “怎麽了這是?這麽傷感。”


    “你們最近不是開火星相關的會議嗎?正好現在sci接入中微子通訊網絡了,現在免費開放下載,我就找了很多之前在知網上都看不到的論文,”路曼曼歎了口氣:“看了之後,越來越感覺,天體物理的體係,有多麽不穩固。”


    “這很正常,”顧知秋道:“人類現在勉強剛把地球的物理規則弄明白,而宇宙……”


    他思索了片刻,透過粘著雪花的窗戶,看向深邃的天空:“人類對宇宙一無所知。”


    “倒也不至於一無所知,”路曼曼道:“隻是這兩年的論文我看了,過十幾天,發現點什麽信息,然後推翻了什麽猜想,又過了幾天,又發現點信息,又推翻之前推翻之後的猜想……”


    路曼曼皺著眉頭,有些不好形容這種感覺。


    但顧知秋明白,這就好像在走迷宮,在上萬種可能中,或許隻有一條路是正確的。


    而當你開始懷疑腳下的每一步,都可能是錯誤的時候,哪怕你走的是唯一正確的那條路,你也不會相信。


    物理是這樣的。


    現代物理發展到如今,如果人類以地球為尺度,以可接觸到的萬物為標準,那麽物理學可以說已經十分成熟。


    但如果以宇宙為尺度,以宇宙中的一切為標準,那人類的物理學成就,如滄海之一粟,微不可見。


    數學的底層建築是邏輯。


    一滴水,加上一滴水,哪怕最後形成了一滴水,你也知道,這是兩滴水合成的。


    這個邏輯是絕對無誤的。


    所以,你不會反駁他說,一滴水加上一滴水,他最後變成了一滴水,所以1+1=1。


    因為,你自己都知道,這個反駁,是不符合“邏輯”的,是有些強詞奪理的。


    是的,數學就是這麽準確且堅固。


    所以很多人會說,數學是宇宙的唯一通用語言。


    但在數學和物理兩個領域都還比較不錯的顧知秋,不太讚同。


    在他看來,數學就像是二十六個字母。


    而物理,則是這些字母組成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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