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少年郎身跨黑雲踏雪,意氣風發的疾馳了數裏,這一人一馬才雙雙心滿意足的奔迴來安寧城北門之外。遠遠地看著許青鬆正百無聊賴的蹲在地上,文武也是無所事事的打量著鄧踽踽丟在林白身旁的那瓶藥丸。看到李安民麻溜的翻身躍下黑雲踏雪,兩人這才又打起了精神,圍在了少年郎的身旁。


    似乎是被李安民身上發生的一幕幕震懾,許青鬆話裏終於沒了先前的輕視。隻見他雙手一合,朝著李安民躬身一拜,畢恭畢敬的說道:“咳咳,鑒於大安公子的身份,在如今屬於浮雲軍的安寧城裏自然有諸多不便。我們鄧大將軍自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便提前安排好了落腳的客棧。不知大安公子有沒有玩的盡興,何時可以隨我一同前往客棧?”


    “鄧將軍?難不成先前那位姓鄧?沒想到他還是個將軍?”李安民輕哼兩聲,隨手鬆開了握在手裏的韁繩,繼續說道:“他不是怕我出現諸多不便,是擔心我看不慣浮雲賊子的暴行,再給他惹出麻煩吧。”


    “這個,嗬嗬,小人倒是不知道鄧將軍的用意。”許青鬆臉上輕輕一笑,不緊不慢的迴答道。


    李安民嘴角泛起一抹譏笑,輕哼一聲,旋即說道:“嗬嗬,既然你們將軍有如此美意,在下自然不忍辜負,前麵帶路吧。對了,常言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煩請你迴去告訴你們的將軍,我同行的伴侶中還有重傷之人,煩請他再另外為我準備一架馬車。”


    許青鬆聞聲,眼珠子一轉,心裏暗道:自己怎麽沾上了這麽個差事,這個小祖宗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即便心裏有諸多不爽,可是麵上卻沒有體現出分毫,或許是隻希望抓緊甩掉手裏的這團麻煩,許青鬆陪著笑臉,迴答道:“好說,好說,等待你們到了客棧,我就去準備車馬。”


    話罷就見許青鬆走在前麵,李安民和文武則撐起了擔架,跟著許青鬆朝著城內走去。隻是方一進城,李安民和文武的眉頭就緊緊的蹙在了一起。隻見城裏空蕩蕩的一片,罕有人跡。唯一熱鬧一點的地方就是城牆根下,因為那裏緊緊的擠著一堆的乞丐,見到有人過來,他們就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敲打著手裏破爛的瓷碗。少年郎隻掃了一眼,就看到這群乞丐裏以老弱婦孺居多,倒是精壯的男子則極為罕見。文武也發現了其中的異常,隻見他皺著眉頭朝著李安民望去,想要開口說著什麽。可是卻見李安民滿臉警告的對著文武搖了搖頭,文武心領神會,這才收聲不語。


    繼續往前,是一條布滿了商鋪的街巷。隻是街巷兩側的商鋪如同稻香鎮上一樣,都是緊緊地關上了大門。就連門外的招牌布旗,也被來往的乞丐扯下,圍在了身上以此遮擋秋寒。見到此狀,李安民不禁心生感歎。話說這安平州乃是大漢的糧倉,而安寧城又是廣開城門的商


    賈匯集之所。他打量了街頭巷尾的商鋪,自然是以“糧鋪”居多,甭管是商用還是百姓自己的囤積,想必安寧城的屯糧肯定是個大數目。可是即便如此,這城裏卻還充斥著饑腸轆轆,食不果腹的乞丐。李安民臉上表情越發凝重,看到羸弱的稚童,垂垂的老朽淪落至乞食的地步,李安民隻覺得甚是心痛,與此同時,他理所當然的將這一切罪責都跪在了浮雲亂軍的頭上,一時間對於浮雲賊子的恨意激增了許多。


    走過眼前的街巷,李安民和文武跟隨著許青鬆的腳步轉進了一條粗巷之內。恰逢此時,一陣秋風吹過,李安民鼻頭一簇,就聞到了一股發黴般的惡臭。少年郎眉頭一皺,就循著氣味朝著一處大院裏望去。好巧不巧,恰逢大院的門被打開,跑出來一群身著厚厚的秋衣,包括的嚴嚴實實的浮雲兵卒。他們個個拉著平板車,車上鼓鼓囊囊的,卻蒙著一層層白布,看不出究竟裝了些什麽。似乎是注意到了李安民的目光,為首的幾分怒氣衝衝的瞪了李安民一眼惱怒的喝道:“閉上你的狗眼,瞎看什麽看。”李安民尚未開口,文武先是怒了。隻見他猛地一跺腳,身體一滯就要出聲大罵。就在此時,察覺到衝突的許青鬆飛快的跑到了文武的身旁,猛得拉了文武一把,輕聲言道:“切勿節外生枝,交給我來處理。”文武聽聞這話,就朝著李安民望去。許青鬆自然明悟,又跑到了李安民的身旁,貼在耳畔輕聲重複了先前之語。李安民一臉深意的望了許青鬆一眼,隨後眉毛輕佻,朝著那群拉著小車的浮雲軍卒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你的地盤你做出,我們不惹事,你請便。”


    許青鬆聞聽此話,頓時鬆了一口氣。他跑到了那群人的身前,從懷裏掏出了一塊令牌在幾人麵前晃了晃,隨後臉色冰冷的在幾人耳畔輕聲說了幾句密語。最後,許青鬆朝著李安民望了一眼,他輕輕的笑了笑,緊接著再次臉色冰冷的望向拉小車的眾人,暴喝道:“還不快滾。”話聲一落,囂張的幾人就拉著小車朝著城外疾馳而去。李安民自然看出了這是許青鬆的刻意為之,他饒有興致的衝著許青鬆點了點頭,可是手裏卻暗暗凝結起了幽冥氣。趁著許青鬆不備,李安民不著痕跡的將蘊含著幽冥氣的手掌超前一推。幽冥氣本就具備吞噬之能,雖然以李安民目前的境界尚不能坐倒離體,可是這一掌推出,威勢頗大,倒也卷起了一陣輕風。風很輕,可是卻也足以吹起平板車上蒙著的白布的一角。李安民睜圓了眼睛,自然捕捉到了車上裝載之物。隻見他的臉色越發鐵青,喃喃說道:“果然,是屍體。”


    許青鬆不知道李安民已經看到了車上滿載著的是具具屍骨,繼續陪著笑臉帶著李安民一路奔走,終於趕到了一家客棧之內。說是客棧,卻又不是客棧。看著眼前這座裝飾華美的粉色紅樓,李安民忍不住嘴角一撇。


    看著樓前牌坊上的熟悉的幾個大字,李安民更是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李安民沒想到,安寧城裏居然建著一座比稻香鎮裏大上數倍的輕歌坊。李安民更沒想到,輕歌坊背後勢力如此強大,居然在遭受了浮雲之禍的安寧城裏還能正常的開門做生意。當然,最令李安民意外的是,許青鬆口中言稱的鄧大將軍為李安民挑選的落腳點,居然是輕歌坊。


    “甭管是稻香鎮還是安寧城,都遭受到了浮雲之亂,可是卻依舊照常做生意。光這一點,就甚是可疑了。如今細細思之,先前宋倩兒為還人情,替浮雲軍接頭運送磐嶺石,住的就是輕歌坊。而現在那個口吃的鄧大將軍身為浮雲軍的將軍,為自己安排的落腳點也是輕歌坊。如今看起來,這輕歌坊似乎與浮雲亂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啊。”李安民駐足輕歌坊前良久,他目光沉著,默然不語。許青鬆見李安民遲遲沒有動靜,便輕咳一聲,對著李安民說道:“咳咳,我說大安公子,咱們到地方了。看大安公子模樣,便知道您尚且年輕,不知道輕歌坊的名頭也純熟正常。這輕歌坊啊,可是雒安皇城裏有名的銷金窟。輕歌坊傳承已久,這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在九州大地上也算得上是遍地開花。這不,前些年咱們安寧城裏也是開了一家分店。”許青鬆侃侃而談,見李安民迴過神來,他眼前一亮,對著李安民做了一個輕的手勢,出聲說道:“大安公子請吧,我去安排活計將您的黑雲踏雪照料好,這可是寶駒,不等怠慢。待會進去之後,自然會有人帶您去歇息。隻是還希望大安公子的您能夠安心休息,待我安排好了車馬,自然來通知您。”


    李安民聽罷輕輕點了點頭,旋即就見許青鬆召喚來了夥計,而後他就牽著黑雲踏雪沿著側門,朝著輕歌坊的後院走去。李安民從擔架上把林白抱在懷裏,與文武一並踏進了輕歌坊之內。話說接待兩人本是門口的迎賓小廝,可是放一踏進門內,就聞到一陣香風襲來。隻見一個娉婷嫋娜的紅衣女子翩翩而來,她衝著小廝點了點頭,就挽住了李安民的胳膊,臉上掛著嫵媚的笑意,可是口中聲音卻是冰冷,趴在李安民的耳畔輕聲說了一句:“李安民,跟我來。”


    少年郎聞聲大驚,他抬起頭來深深地望了這紅衣女子一眼。自打李安民潛入了謝長風的車隊,這一路走來一隻以“王大安”的名號行事,從未泄露過自己的身份。可是眼前這紅衣女子卻是直唿其名,顯然是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真是身份。見李安民露出了一絲驚詫,紅衣女子猛得攥緊了少年郎的胳膊,再次撩人的爬到了李安民的耳畔,輕聲說道:“如今坊裏魚龍混雜,各方勢力耳目眾多,若是不想引人注意那就莫要表現出異常。你可還記得稻香鎮裏的二媽媽,我們輕歌坊對你絕無惡意,若你有疑問稍後到了房間內我自會為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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