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的奇幻已讓五人應接不暇,蔣通又悄悄地帶著大夥深入了靈山腹地。


    自古君子不立危牆,更何況這裏是處處透著詭異的靈山。若真如蔣通所說,此山能助他入天境,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天地自有平衡之道,天有陰晴,月有圓缺,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人人都懂得。這世上哪裏有可以白白得到的機緣。得到之前必須先要有付出,得到的越多就意味著付出的越多。換言之,這所靈山越是玄妙神奇,那麽就意味著此中的隱藏著巨大的危機。


    雖然小隊裏的五人都很年輕,但誰都知道這個淺顯的道理。李安民更是深諳此道,此刻他時臉色深沉,沉默不語。


    蔣通的擅作主張惹惱了陳凡凡,隻見他暴怒之下,高舉狼牙棒對準了蔣通,怒喝道:“你究竟意欲何為,是不是北狄的奸細!”


    紅纓寒著臉,一雙丹鳳眼裏流轉著陣陣冰冷,緊盯著蓄勢待發的陳凡凡,一言不發。


    袁留滿心焦急,就要動身去勸阻,可腳步剛一挪動,他看到了盛怒之下,須發皆張的陳凡凡,眼睛咕嚕嚕的轉了幾圈,最後哀歎一聲,輕輕地搖了搖頭。


    蔣通深埋著頭,也不看周邊四名隊友,輕輕地開口說道:“我還能打著什麽主意,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我苦苦追尋數年未果,甚至家父家母也為此永遠的離去了。可誰曾想就在此時,就在此地,我看到了一座靈山,它就這麽活生生的出現在了我的眼前。我怎麽能放棄這次機會,怎麽忍心讓他們失望。”


    蔣通的聲音越發響亮,語氣也愈加淒涼。他微微一頓,就猛的抬起了頭,隻見他雙目之中滲滿了血絲,伸手抓起了一把地上的泥土,視若珍寶的放在離眼前,嘶吼一句:“我已經等了十年,我不願再等了!”


    話一說完,他雙膝跪在地上,頭顱貼著捧在手中的靈山泥土,又陷入了沉默。


    “所以,為了滿足你的一己私欲,就拉上了我們,與你一同身涉險地?”盛怒之下,陳凡凡的手上青筋暴起,高舉在空中的狼牙棒猛的一下砸在了蔣通的身前。


    紅纓無奈的搖了搖頭,袁留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好了,凡凡。”李安民終於再次開口,他走到了陳凡凡身邊,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繼而環顧幾人,才悠悠開口說道:“既來之,則安之。自從進了林子倒也沒見什麽危險,更何況外麵遍布著虎視眈眈的北狄白狼,也不見得比林子裏安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便是林子中有異常,我們多加小心便是。”


    聽到李安民的話,陳凡凡依舊是一臉的執拗,可既然大哥已經開口表態,他也不好繼續發作,隻好冷哼一聲,不情不願的收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看到陳凡凡收起了狼牙棒,李安民這才不著痕跡的輕唿一口氣,對著蔣通繼續說道:“不過,這並不代表你沒有錯!”


    聽到這話,蔣通的身體一滯,卻沒有說話,依舊跪在原地,靜靜的等待著李安民對於此事的處理決斷。袁留臉色焦急起來,生怕李安民重罰蔣通,就忍不住踮著腳步,輕輕拉了拉紅纓的衣袖。紅纓知道袁留是想讓她為蔣通求情,轉頭看到袁留臉上的急切,紅纓又是一聲輕歎,這才走到了李安民的身旁,攥住了李安民的手,輕輕地搖了搖。


    李安民迴頭看向紅纓,對著似乎是在撒嬌的女子輕輕笑了笑,這才繼續說道:“我們皆是漢人,皆是玄雀軍,皆是一同參加玄雀堂新兵大選的袍澤,更是同一支小隊的兄弟。兄弟之間,貴在坦誠,你錯不在求靈山,錯在瞞著我們。”


    “就罰你返迴了大漢之後,為我們飲半年的馬,磨半年的刀!”李安民抽出被紅纓攥住的手掌,伸到了蔣通的身前,沉聲說道:“還不起來,莫不是不把我們當兄弟,怕我們搶去了你的靈山不成?”


    聽到李安民的話,蔣通猛地抬起頭來,難以置信的看著李安民伸出的大手。他本以為自己將會被暴打,被孤立,甚至被踢出小隊,可誰知這出發竟然隻是輕飄飄的飲馬磨刀。更何況前提是等眾人返迴大漢之後,而現實卻是幾人剛剛脫離了北狄的狼窩,又陷入了靈山的虎口,幾人究竟能否安全折返大漢,還尚未可知,更甭提飲馬磨刀了。


    先前李安民猜測,幾人進入靈山是白狼的陰謀,而自己又將幾人帶入了靈山的腹地。如此一來,就連生性魯莽的陳凡凡都懷疑自己是否是北狄的暗樁,更不說用少年老成,心思縝密的李安民了。而此刻李安民伸出的大手卻表明了他的態度,對於自己的懷疑和信任當中,李安民深思熟慮後,還是選擇了後者。


    這讓蔣通心底生出了陣陣暖意,他一臉錯愕的看著李安民,轉而變成了感激,雙眼隱隱生出了陣陣水霧。


    李安民的決斷也決定了其他幾人的態度。見隊長已經表態,幾人隨後心中也各自有了計較。


    蔣通還在呆滯,袁留就笑嘻嘻的跳了出來,走到了李安民身旁,他有意無意的站在李安民身後半步處,對著蔣通也伸出了手,欣喜地說道:“臭猴子,小爺的扇子不用磨,換成給小爺刷半年軍靴如何?”


    袁留剛剛動身,紅纓幾乎同時也走到了李安民的身側,她與袁留站的齊平,對著蔣通也伸出了手,出聲說道:“都是兄弟,日後可不要在藏著掖著了。”看到蔣通漲紅的臉,眼睛有意無意的瞄向怒氣滾滾的陳凡凡,紅纓麵含輕笑,接著俏臉一正,轉向了陳凡凡,端出了大嫂的派頭對著陳凡凡說道:“臭小子,哪來的那麽大氣性!”


    陳凡凡聽到了大哥的話,冷靜下來之後,心中的怒氣早就消散了幾分,隻是礙於自己先前怒氣的滾滾的表現,拉不下臉麵再接受蔣通。聽到紅纓的輕斥,正好給了他一個台階下。陳凡凡撇著嘴角冷哼一聲:“多麽金貴的身子,還非得四個人才拉的起來。”雖然嘴上抱怨,可他卻依然老老實實的朝著蔣通走了過來,站在紅纓身邊對著蔣通也伸出了黝黑的大手,甕聲甕氣的說道:“我的馬兒要是瘦了,我必定錘爆你的狗頭。”話一說完,也憨憨的笑了起來。


    得到了隊友們的支持,蔣通終於忍不住流出熱淚,臉上卻露出了微笑,他激動的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怎麽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此刻,五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似乎冥冥之中牽引著什麽,將日後各具傳奇而又一言難盡的五人命運勾連在了一起。


    蔣通滿心感激的看著李安民,他深知正是因為眼前這位少年選擇了相信自己,才是隊友敞重新開心扉接納了先前擅自妄為的自己。


    而他不知道,站在巨石前麵的李安民早已經捕捉到了他溢於言表的感激,不著痕跡的笑了笑。


    “快看,巨石上似乎刻有圖案,隱隱約約和先前木牌上的鬼畫符有幾分相似。”紅纓的聲音突然響起,頓時幾人紛紛轉頭望向懂得先民文字的李安民。原來眾人都已經被眼前的巨石所吸引,紛紛圍了上來仔細觀察。


    聽到紅纓的唿喚,李安民走上前來,仔細打量。隻見巨石呈土褐色,埋在地底不知有多深,露出的部分周遭空曠,沒有半顆草木,倒是與高木林裏的靈山有些格格不入。直到靠近,李安民才看到巨石上遍布著的道道凹槽。凹槽與巨石渾然一體,仿若天成,似乎是自然生成的紋理。若非細心的紅纓先前看到過木牌上的鬼畫符,隻怕也會將其錯過。


    李安民駐足巨石之前,聚精會神的觀察著巨石上的凹槽紋理,他伸出手來在空中時不時的比量著,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時而欣喜,時而皺眉。眾人悄無聲息的站在李安民身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驚擾了沉浸其中的李安民。


    看到李安民的專注的樣子,袁留臉上忽然現出一抹莫名的笑意。隻見他悄悄地走到了紅纓的身旁,抖著肩膀輕輕撞了一下緊盯著心上人的紅纓,嘖嘖兩聲才悠悠開口說道:“副統領說得對,專注的男人果真更有魅力。更何況我們的隊長性子穩重,心思細膩,這模樣雖算不上英俊,倒是比臭猴子要強上不少。這要是被皇城裏大大小小達官顯貴們府上的小姐們瞧了去,魂兒還不都給勾走了。甭提她們,就算是小爺我看到了,也可謂是我見猶憐呢。”


    聽到這番熟悉的話語,紅纓臉色不由得一凝,一臉氣憤的瞪了袁留一眼,伸手掐住了袁留手臂上的一塊細肉,然後狠狠的用力一旋,發出了一道冷哼。接著她轉頭望向了李安民,原本自豪,崇敬的眼神裏更多出了幾分擔憂和堅決。


    雖然被紅纓掐的劇痛,可看到紅纓看向李安民時,那如同小狗護食兒般的眼神,倒是發出了一陣陣輕笑。


    陳凡凡將兩人的表現看在眼裏,他看著紅纓嬌美的容顏,晦澀的低下了頭。


    隻見李安民唿出了一口濁氣,轉過身來,一臉沉著的看向眾人,輕聲說道:


    “山名姑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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