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靜謐,月華如水。


    突然一道尖叫聲響起,打破了這方小天地的寧靜。


    隻見紅纓一臉驚恐地望著腳底,接著抬起頭看著李安民,伸手指了指腳底,魂驚魄落的說道:“木頭,我踩到了一具屍體。”


    幾人聞聲,順著紅纓手指的方向望去,借著月光就看到了棵棵高木間生出了一叢灌木,而灌木叢間,影影綽綽,隱隱露出了一隻蒼白的手臂。


    李安民一個健步走到了紅纓的站前,他伸出大手把紅纓拉到了身後,接著蹲下身來,就要撥開這片樹叢。隻見李安民的眉頭輕挑幾下,瞳孔微微放大了幾分,原來灌木叢中竟然真的藏著一具屍體。


    陳凡凡己人此刻也圍了上來,看到這具屍體身著白狼軍甲,手藏於腰間,緊緊地握住別在腰上的直背弧刃銅刀。


    蔣通伸出手在這人的鼻尖探了探,又摸了摸脖頸和身體,這才對幾人說道:“看這一身打扮,是北狄人無疑了。鼻息雖無,但屍體尚未完全僵冷,隻怕死了不足一日。”


    李安民聞言沉默不語,伸手在這北狄打扮的屍體上搜索了起來。掀開屍體的衣袖,看到了手臂上紋著一顆栩栩如生的狼頭。李安民稍加打量,又開始了手上的動作,當摸到此人後腰時,他感覺到了有一塊方形硬物。臉色稍滯,便將其取了出來。


    隻見那時一張木牌,一麵紋著與手臂上一般無二的狼頭圖案,而另一麵則歪歪扭扭的刻畫了幾個符號。


    紅纓恢複了幾分神采,與陳凡凡幾人一同圍了上來,看到木牌後都眉頭緊鎖。


    “凡凡,讀出來這木牌上的字。”


    李安民將木牌舉在了陳凡凡的眼前,臉上泛起一抹豪氣,自信的對弟弟篤定說道。聽到這話,紅纓和蔣通都一臉驚喜的望向了一旁的陳凡凡。感受到兩人的目光,陳凡凡臉色一苦,皺著眉頭對李安民說道:“大哥莫要說笑,我怎麽認得這蟲爬的玩意兒。”


    “切。”聽到陳凡凡的迴答,紅纓和蔣通都撇了撇嘴巴,臉上的驚喜轉變成了些許失落,同時出聲說道。李安民聽到弟弟的迴答,臉色也是一變,他搖了搖頭發出了一聲歎息,接著將木牌在幾人眼前晃了晃,接著出生說道:


    “狼軍左骨都侯。”


    幾人紛紛抬起頭來,袁留率先耐不住性子,好奇的說道:“隊長,你認識這像蟲爬似的符號?”


    “小時候受長輩的影響,變多讀了幾本書。曾在一本記載了先民時代故事的古籍上看到過類似的符號,僥幸罷了。”原來李安民看著木牌上的鬼畫符,隻覺得隱隱有幾分熟悉。他努力的開始迴想,絞盡腦汁,他的腦海裏終於浮現出兒時在老爹的逼迫下研讀過的一本古籍,這才一字一字的說了出來。


    “哦,怪不得。”袁留輕輕點頭,接著臉色突然變化,驚訝的說道:“等等,你是說你曾讀過一本書,上麵記載了先民時代的故事?而且,你還認識先民時代的文字?”


    看到袁留一臉吃驚的模樣,李安民心頭疑惑,皺著眉頭迴答道:“家中老爹嚴苛,或許是心存望子成龍,望女成鳳之心,所以多花了些心思為我們兄妹三人搜羅了不少書籍。”


    聽到李安民不鹽不淡的迴答,袁留表情呆滯,接著與紅纓和蔣通對視一眼,三人都翻了翻白眼,發出了一聲歎息。


    袁留率先開了口,他聳了聳肩膀,出聲說道:“嚴苛?多花了些心思?若僅僅如此,那我迴了京城可真要逼著我爹嚴苛起來了。”


    蔣通點了點頭,斜著眼睛瞥了李安民一眼,冷哼一聲,隻說出了四個字:“老爹真牛。”


    李安民臉上的不解更濃了幾分,他忍不住轉頭望向了紅纓,希望從她口中尋求一個答案。


    看到李安民求助的目光,紅纓輕咳一聲,對著李安民解釋道:“想必你也知道這方世界經過的幾次動蕩。先民時代,先民以人族為奴,我們人族的世界是黑暗的;後來庠序學宮現世,學宮宮主李栩教化萬民,人族終於見到了一絲光明,並且開始了迅速崛起,步入了修士時代。可骨子裏的貪婪和種族之間不可破除的隔膜導致了人族與李栩的關係的破裂,可以說修士時代,人族的世界是混亂的。後來李栩屠盡天下修士,更是親手斷了庠序學宮的傳承,這才步入了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之所以我們現在的時代沒有一個完整的統稱,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未來還未曾清晰,是光明還是黑暗,全都維係在人族自己的身上,也是維係在我們的手上。”


    “可是,這和我哥認識先民時代的文字有什麽關係?”陳凡凡黝黑的臉上滿是不解,聽聞紅纓說了許多,還未曾提及先民文字分毫,心中不解,自然而然的出聲問道。


    聽到陳凡凡的問題,紅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一巴掌拍在陳凡凡頭頂,嬌怒的說道:“你們真不愧是兄弟,哥哥是快木頭,弟弟的腦袋是塊榆木疙瘩。你與你哥一同長大,想必老爹也曾讓你讀過書,可為何你哥識得,而你卻識不得。”


    陳凡凡聞言臉上有些掛不住,雖然皮膚黝黑,此刻竟然也能看得出來點點的紅暈,卻又忍不住喃喃反駁道:“大丈夫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整日埋頭在書冊中間,哪裏有舞刀弄棒來的痛快。”


    紅纓搖了搖頭,接著看向了李安民,繼續說道:“雖然李栩一把火燒光了庠序學宮,可憑借天之高廣,地之遼闊,哪裏又會真正的斷絕了先民修士們存於世間所有的痕跡。不管是傳承了千年的大族,還是如今大漢王朝的權貴,隻怕手裏都攥著幾件先民時代的老物件。且不提上麵是否記錄著絕世功法,或者是藏寶的信息,即便是閑言碎語,憑借著蛛絲馬跡,順藤摸瓜,萬一得到些玄妙,恐怕都是驚世駭俗的大機緣。所以說先民時代的遺存之物是一座座巨大的寶庫,而先民文字則是封住了寶庫大門的一把鎖,而你就是打開這把鎖的鑰匙!”


    聽到紅纓的話,李安民這才明白先民文字蘊含的意義。他的心中頓時湧起了兩道波瀾,一道是對老爹良苦用心的感激,而另一道則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擔憂。沉默片刻,李安民迷茫的雙眼終是獻出了清明,他抬起頭對著幾人說道:“古籍尚存與玄雀城宅院當中,若是有幸得迴玄雀,必取迴與諸君同覽。”


    聽到這話,不管是陳凡凡,還是紅纓幾人,頓時露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蔣通更是一下子跳了出來,他伸出大手,輕飄飄的拂過了李安民的胸膛之上,故作嫵媚的眨巴著眼睛,含情脈脈的對著李安民說道:“民,如今的時代早已不再被俗禮所拘泥,你考慮考慮收個男寵兒如何。”


    李安民頓時心裏犯了惡心,剛要一把將蔣通推開,就聽到紅纓和袁留異口同聲的喝了一聲滾,然後兩人不約而同的抬起了腳,雙雙飛身而起,把蔣通踹飛了出去。


    “哼,敢搶老娘的男人,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紅纓一搓鼻尖,冷哼一聲,對著倒在地上的蔣通,一臉匪氣的說道。


    袁留的稍一愣神,在思考為何他也會怒氣叢生的飛身一腳,直到聽到了紅纓的話,他才找到了自己生氣的理由。隻見他效仿紅纓,有模有樣的也搓了搓鼻尖,匪氣十足的對著蔣通說道:“哼,敢搶紅纓統領的男人,我也看你是活得不煩了。”


    蔣通聞言,倒在地上裝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樣,扭動著身子鑽到了李安民的身前。隻見他一隻手抱住了李安民的大腿,另一隻手抬起,遮擋在眼前,先是抽泣了幾聲,接著淒聲說道:“嗚嗚,隊長,他們欺負小生。”


    看到蔣通滑稽的模樣,紅纓和袁留雖然仍作一臉怒氣狀,卻顯而易見的看到他們臉上緊憋著的笑意。李安民無奈的笑了笑,隨後臉色一正,沉聲說道:“好了,不要鬧了。此事疑點頗多,骨都侯是北狄軍職,可你們誰曾聽聞過狼軍為何?這位骨都侯究竟是誰,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座靈山之中?為何他身上木牌會是先民文字,木牌究竟從何而來,又是誰將先民文字刻畫於其上?”


    不顧幾人聽聞後一臉的凝重,李安民有意無意的瞥了伏在腳下的蔣通一眼,繼續沉聲說道:


    “而且此地頗為詭異,這人身上並無傷痕,為何會暴斃在這片靈山之中?既然是靈山,必定有玄妙之處,更何況位於北狄境內,即便是北狄狼崽子們再遲鈍,也斷斷不會視而不見。”


    李安民有停頓了片刻,眼睛微微眯起,意味深長的說道:“隻怕...”


    “隻怕這座山不僅僅被狄族人熟悉,對於他們而言更是一座死地!”李安民的話還沒說完,袁留的雙眼之中就流轉起幾道驚疑不定的精芒,他接過了李安民的話,麵色凝重的說道。


    眾人的目光隨後都落在了袁留的身上,就連先前裝傻充愣的蔣通也站起身來,他的臉上隱約看到了一絲掙紮,卻還是沉默不語。


    李安民對著袁留點了點頭,喃喃說道:“雖然北狄白狼搜索的緊,可我們這一路上卻已然是暢通無阻,隻怕,我們是中計了。”


    話音一落,五人齊齊轉身就要逃離此處,可沒來得及邁開一步,他們的臉上就掛滿了驚駭。


    放眼望去,高木林立,月光流轉,可偏偏再也不見了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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