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難河水撥動著岸邊的水草,嘩啦啦陣陣作響。白狼騎兵們手持著火把,沿著河岸連成了一條線,閃爍著幽幽的火光。


    “北上!”


    聽到了李安民的決斷,紅纓和蔣通迴頭望了望南邊,默不作聲。眼神當中忽的閃過一絲精光,接著就一臉堅定的轉過身來。袁留悄悄打量了陳凡凡一眼,又忍不住瞄了瞄蔣通,心底發出了一聲輕歎。陳凡凡更是昂起了胸膛,看向李安民的眼中更多了一分肯定和認同。


    “趁著夜色,我們北上入狄。”


    李安民目光堅定地看著幾人,朗聲說道。


    “大哥,先前為做木筏尋找木材時,我看到北邊有一處小山,遠遠望去高樹叢立,鬱鬱蔥蔥,想來是藏身的絕佳之地。”陳凡凡手捂胸前傷口,臉色微微蒼白的沉聲說道。


    “妙極了,你來帶路,我們就暫且躲在山上,觀察局勢。”


    剛有困意,就見到了有人送來了枕頭,李安民自然開心極了,出聲說道。抬頭看向弟弟,就發現了陳凡凡此時的異狀,李安民的眉宇之間稍露出幾分擔憂,接著說道:“先前我用幽冥氣為袁留療傷,頗具神效,說不定可以祛除你體內的巫毒。待到了那片山林,不妨嚐試一番。”


    陳凡凡聞聲,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柔和。看到李安民臉上的擔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兒時兄長對自己多半照顧的場景,憨憨的對著哥哥一笑,輕聲說道:“大哥放心,我體內的巫毒暫且壓製得住,還是先帶著大家到那座小山避難要緊。”


    聽李安民說曾為自己療傷,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隱隱作痛的小腹,臉色一苦,轉瞬間又變得通紅,深深地低下了頭。坐在一方的紅纓看到袁留這般模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安民也注意到了袁留的變化,臉色稍苦的輕咳一聲,接著出聲說道:“出發。”


    殘月當空,孤星點點,李安民五人飛快的挪動起腳步,在陳凡凡的帶領下一路向北而去。


    他們離去後不久,一個麵帶獠牙鬼麵的神秘人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正是鬼師。隻見鬼師手裏拎著一個酒壺,望著五人離去的背影,靜靜地駐足良久。看到五人漸漸遠去,鬼師一把掀開覆在臉上的麵具,腦袋一晃,銀黑參半的頭發就散亂著遮住了臉。他端起了手中的酒壺,穿過紛亂的發絲輕輕地抿上了一口。


    李安民站在隊伍的最末端,小心翼翼的戒備著,充當起斷後的角色。經過先前與莫雷一戰,他終於找到了幽冥氣的強大之處,那便是恢複能力。在幽冥氣強大的恢複作用下,他的身體現在已經恢複了大半,隻見他健步如飛,身形如電。


    因為了解內情的緣故,他隱隱猜到了同往北狄其他小隊的情況,隻怕他們的境遇與自己大致相當。眼神輕轉,他的心裏已經有了打算。能被被玄雀堂選中,並且過了第一輪新兵大選的自然個個都不同常人,李安民迴想著那跨河北上三十新兵的麵容,嘴角泛起了一絲笑意。


    李安民決定了,他要下一盤棋,一盤很大的棋。


    五人疾行,一路上隱藏身形躲過了在周邊的巡邏的白狼輕騎,終於趕到了陳凡凡口中所言的小小山林。


    見陳凡凡駐足而立,李安民幾人也都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的小山,李安民雙眼之中流露出幾分驚奇。


    如今的草原遍地都是青黃不接的雜草,可眼前這座小山卻不一般。月光之下,這座小山林像是一麵被打磨得極其光滑的銅鏡,居然映出了殘月的銀光。遠遠地看著,放佛是用月光繞著小山畫出了一條邊線,線外全都是被牛羊啃食得光禿禿的灌木雜草,甚至露出了光禿禿的石頭。而線內的小山,如同被被上天賜下了勃勃生機,放眼望去簡直是綠色海洋。高大樹木鱗次櫛比的直挺挺的立著,晚風吹過,卷起了陣陣林濤,發出了陣陣響聲。還未走進小山,就感受到了絲絲的清爽,似乎是天地的饋贈,五人瞬間就感受到了無窮的愉悅。


    看著林間的高木,蔣通一副如遭雷擊的神情,他咽了咽口水,邁開了步子,忍不住就向前走去,口中還念念有詞,輕輕呢喃道:“靈山。”


    蔣通的異狀自然是引起了幾人的注意,袁留眉頭更是一皺,連忙幾個腳步跟了上去,伸出手來一巴掌就打在了蔣通的後腦之上。感覺到後腦的疼痛,蔣通這才迴過神來,雙眼之中的呆滯轉瞬間變成了耀眼的精光。他轉過身來,一把就抱住了眼前的袁留,興奮地跳了起來,雙目當中滿是難掩的興奮,一邊跳一邊說道:“天地有靈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下則為河嶽,袁留,我有觀山之法,我敢肯定這就是一座蘊含了天地靈氣的靈山,我修山林法,此山對我有大幫助。”


    話音未落,蔣通雙目當中生出了幾分血色的紅絲,忽然把頭垂到了袁留的肩頭,幾滴熱淚沒緣由的滾落下來。他幾近哽咽,淒聲說道:“對我有大幫助,有大幫助。”


    被蔣通一把抱住,袁留心中羞怒摻雜,本想一腳踹開眼前這個看起來老實的登徒子,可蔣通情緒上突然的轉變讓他一瞬間有些失神了。正值炎夏,衣衫本就單薄,因此袁留隻覺得肩頭一沉,就感受到了那滴滴眼淚的濕潤。這一刻,他意識到平日裏與自己插科打諢的猴子,怕是心裏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傷心事。氣憤轉變成了擔憂,袁留收迴了腳,轉而伸出了手輕輕地拍了拍在自己肩膀上埋頭痛苦的青年。


    感受到了袁留輕柔的手掌,蔣通抽了抽鼻頭,抬起了頭。他一把抹去了眼角的熱淚,先看了看袁留,又轉頭望了望麵帶憂色的四人,哈哈一笑,出聲說道:“讓大家見笑了。”接著他低下頭沉靜片刻,再抬起頭時神情已經恢複了常態,緩緩說道:“我自小聰慧,九歲時修習山林法,十三歲時就已經修煉到了初境九重。從無到有,我僅僅用了四年,一時之間我成了白昶州小有名氣的少年天才。如今我已經二十有三,可境界依舊是初境九重。”


    看到眾人眼裏的惋惜,蔣通輕輕一笑,繼續說道:“在人境的門檻前,我一站便站了十年。這十年裏,父母帶著我訪遍九州名醫,大能都一無所獲。直到六年前,機緣巧合之下,在南蠻十萬大山當中得遇一天境修士。他隻看了我一眼,就一臉惋惜的搖了搖頭。家父家母見其不凡,就帶著我苦苦哀求,尋求破境之法。天境修士無奈之下,隻好留下了一頁書冊和幾句話就飛身而去。他說修行山林法,需心中有山林,山是天之山,林是地之林,觀其形,感其神,不必強求,境界自破。而那頁書冊就是觀感天地靈山的玄妙法門。”


    袁留聽到南蠻之地,十萬大山的字眼頓時眼睛一亮,又聽得天境修士,他心中更是驚詫,忍不住低頭沉思。


    蔣通深唿了一口氣,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淒聲說道:“隨後六年,家父家母帶我訪遍名山大川,可還未求得靈山,便突遭變故,配上了身家性命。”


    話一說完,幾人都大驚失色。沉默之餘,心中也是諸多惋惜。隻怕蔣通口中所言之變故,又是一段他不願道出的傷心事。


    許久之後,蔣通這才睜開了眼,碩大的淚珠顆顆成行,一串又一串的無聲滾落。


    “既然如今能夠有幸得遇靈山,想必也是受到了令尊令堂的庇佑,你更要抓住這次機遇,披荊斬棘,破盡修行路上的諸般阻隔,一路高歌才是。隻有如此,方可告慰二老的在天之靈。”


    聽聞袁留的話語,蔣通發出了一聲歎息,緊接著又唿出了一口氣,止住了滾落的淚水。


    袁留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哀歎,他站到蔣通的身側,望著眼前鬱鬱蔥蔥的山林,朗聲說道。


    陳凡凡也走上前來,伸出手臂搭在了蔣通的肩上,沒有說話。紅纓也走了過來,伸出玉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安民對著蔣通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猴子的胸口,對著山林高聲說道:“這次你來打頭,帶我們踏入靈山!”


    言簡意賅,卻意味十足。


    得到了同伴們的鼓勵,蔣通臉上終於又露出了些許暖意。他對著四人感激的點了點頭,緊接著昂首挺胸,意氣風發的站在了四人的身前,大步流星的朝著眼前的山林走去。


    跟隨者蔣通的腳步,五人都走進了靈山之中。


    剛一踏入,李安民就感受到了靈山的不凡之處。


    空中是一彎殘月,可林間的卻像是拉開了一道道光幕,將月華的銀輝撒滿了整片林子,神聖且肅穆。這林間的月光居然也勾起了體內幽冥之氣的異動,李安民忍不住運行起了唿吸之法,吞吐之間幽冥氣也動了起來,像是遇到了美味的餐食,將其一口一口的吞噬下去,把銀光也化成了漆黑的墨色。將融入了月光的幽冥氣吸迴到體內,李安民情不自禁的閉上了雙眼,隻感到月華透遍全身,像是化成了涓涓的溪流,一遍又一遍的滋潤著自己的身體,也洗滌著自己的靈魂。


    “啊!”


    正當李安民沉醉在這靈山玄妙的同時,忽然聽到了一聲尖叫,他猛地睜開眼睛,循聲望去,就看見了紅纓臉色蒼白,一臉的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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