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無限清,良月無限明。


    李安民眼前出現一座巍巍高牆,與其說是營地,倒不如說是一座宮堡。


    高牆上繪著一隻玄雀,與玄雀軍旗別無二致。好大的門庭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玄雀衛”三個大字。


    李安民打眼一瞧,門前兩波人正在對峙。


    一波人個個身著玄雀衛製式黑色鎧甲,手持矛戈站在衛營門口。為首一人李安民認得,正是先前挑釁紅纓的玄雀衛,蒼鷹軍大將軍尹北風之子,尹照雪。


    尹照雪一臉囂張,不可一世的冷眼瞅著身前的另一波人。


    與玄雀衛對峙的,李安民也很熟悉。那人渾身黝黑,身形矮小卻肥胖異常。正是玄雀堂鐵器營第一鑄器大師,黃大師。


    黃大師身後站著六位身著汗衫的高大漢子,他們一個個身形魁梧,渾身上下都是肌肉疙瘩。包括黃大師在內,七人手裏都拎著巨大無比的鐵錘,狂暴的力量感直擊人的眼球。


    之前在鐵器營,黃大師一聲冷喝就嚇退了尹照雪。可現在,或許是在玄雀衛的地盤兒,尹照雪心中有了底氣,麵對黃大師居然沒有此前的一點懼色。


    當李安民靠近後,甚至聽到了尹照雪囂張的話語。


    “死胖子,稱你一句大師,是給你麵子。你可別不識抬舉,給臉不要臉。帶上你的人抓緊滾蛋,惹惱了小爺,小心我以擾亂玄雀堂治安,阻抗玄雀衛執法的罪名將你一同給抓了。”


    尹照雪氣焰囂張的對黃大師出聲說道。


    聽到尹照雪的話,黃大師一言不發,隻是閉著眼睛靜靜地站著。


    可黃大師手下的頓時就炸了鍋。隻見鐵器營一夥有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的漢子跳了出來,他手中的大鐵錘比其他人的都大上一圈。


    這漢子一臉怒氣,單手就掄起了大鐵錘,一下子就砸到了尹照雪眼前的地麵上。“當”的一聲巨響,大鐵錘轟然落地,濺起了漫天的塵土。大鐵錘落下,居然將玄雀衛營前地麵砸出一個土坑來。


    漢子怒眼圓睜,瞪緊了尹照雪,甕聲甕氣的說道:“你可敢再說一遍!”


    尹照雪被這一錘驚駭的說不出話來,看到大漢兇狠的眼神,他瞬間膽寒。尹照雪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躲在了一眾玄雀衛的身後。


    “徐三兒,說過你多少次了,怎麽還是如此莽撞!咱們是講禮數的人,在人家家門口砸出個坑來太無禮了!”


    黃大師也不睜眼,一臉平淡的開口說道。


    聽到黃大師的話,那位叫徐三兒的漢子便收起了大鐵錘,站到了黃大師身前,恭敬的說道:“師父,是徐三兒魯莽了。”


    “尹公子,我老黃是個懂禮數的人,今天你把人交出來,我便帶著我的兄弟徒兒們轉身便走,天也不早了,你也該歇息了不是?”


    聽到徐三兒的話,黃大師這才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躲在人群中的尹照雪身上,出聲說道。


    尹照雪向來高傲。


    自己的父親是堂堂玄雀旗下蒼鷹軍大將軍尹北風,而自己年紀輕輕的便進入了玄雀堂修行,更成了玄雀衛的一名小隊長。


    此刻看到黃大師叫迴了先前暴起一錘的徐三兒,以為黃大師是顧及他的身份,心頭頓時就舒了一口氣。


    尹照雪低頭沉思,方才徐三兒的一錘也著實讓他心頭產生了些許顧及。他眼睛轉了轉,便一臉諂媚的走到黃大師身前,笑嘻嘻的說道:“黃大師,這兩個人毫無背景,與您也並無半點關係。您看不如咱們各退一步如何?”


    黃大師聞言挑了挑眉毛,瞅了瞅尹照雪,淡淡的開口道:


    “各退一步,是如何個退法?”


    尹照雪聽到這話心頭大喜,以為這事有的談。他挫了搓手掌,對著黃大師嘿嘿一笑,出聲說道:


    “我最近新得了塊隕鐵,材質絕佳。這等良品在我手裏頂多是個把玩吹噓的物件兒,隻有在您手中這隕鐵才能夠變成絕世神兵,體現出它應有的價值。您老要是感興趣,明兒一早我就命家族親衛給您送到鐵器營中。不過這兩個人嘛,您看您是不是就不要再管了。”


    黃大師聞言嘿嘿一笑,也不搭理尹照雪,反而是轉身對徐三兒說道:


    “徐三兒啊,我怎麽聽說營裏的地火爐塌了半座,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石材修複,可有此事?”


    徐三兒聞言一愣,心想營裏的地火爐哪裏有坍塌,明明離營之前還在為李安民四人溫養著材料。可看到黃大師的眼神,徐三兒一下子就明白了師傅的意思,於是沉聲說道:“確有此事!”


    “記得當年沈帥答應我,地火爐事關重大,所以特許我可以任取所有可用之材。以我多年來的經驗,那麵牆上的石料就不錯,很適合修複地火爐!”


    說著,黃大師伸手朝一麵牆指了指,對徐三兒接著說道:“快去,給我取些迴來。不過你向來手上沒個輕重,這次注意千萬不要把人家的牆麵砸塌了。咱們是講禮數的人,切莫失禮,落人以口舌!”


    尹照雪聞言一愣,順著黃大師手指的方向望去。定睛一瞧,黃大師指的居然是玄雀衛營所在宮堡的宮牆!


    那可是玄雀衛的門麵,若是被鐵器營拆去砌起了爐子,那玄雀衛可真成了玄雀堂上下的笑柄了。營裏的老家夥們恐怕都不會放過自己!


    想到這兒,尹照雪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對著黃大師吼道:


    “姓黃的,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不過是一個雜牌營的統領,一個隻會打鐵的臭鐵匠。我父親可是蒼鷹軍大將軍,你莫要誤了你的前程!”


    “呸,虧你還有臉提你父親的名號,真是丟尹大將軍的臉!尹大將軍為人坦蕩磊落,怎麽生出了你這個醃臢貨色!”


    徐三兒早年在蒼鷹軍中供職,曾經參與過尹北風組織的幾次戰鬥。尹大將軍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帶頭衝殺,並且治軍有方,愛兵如子。雖然隻在蒼鷹軍中停留數月就被黃大師相中,征調到了鐵器營中,可徐三兒心裏對尹北風的認同感極強。


    現在見尹大將軍的的兒子居然是這德行,徐三兒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再次跳了出來,破口大罵道。


    “徐三兒,說了多少次了,我們是講禮數的!”黃大師沉著臉,轉身望向身後的鐵器營眾人,繼續說道:“朝廷的物資久久不到,我鐵器營中的煉器材料出現了短缺。即日起凡蒼鷹軍和玄雀衛所屬修士的兵器鎧甲,哪怕是小小的一片鱗甲都暫停供應。”


    聽到黃大師的話,徐三兒等六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心想著自己的頭兒真是個狠角色。他們齊聲答道:“喏!”


    尹照雪站在一旁,恨恨的盯著黃大師,咬牙切齒道:“鐵器營向來低調,少與外人聯係。你今日居然先是讓五人留營,後又因為這兩個人的緣故,帶著鑄造師們幾乎傾巢而出,究竟是為何?”


    尹照雪臉上浮現出一絲陰狠的笑容,附在黃大師耳邊輕聲說道:“他們當中是誰與你有所關聯,能逼得你非要幹涉此事!”


    黃大師心頭閃過一絲涼意,眼裏閃過一絲寒光。


    隻見黃大師也趴在尹照雪的耳畔,輕輕的說道:“那為何你尹照雪今日非要找這幾位的麻煩!是誰在背後指使你,是外族,還是朝裏那位?”


    尹照雪聞言大驚,頭上浮現出層層的汗珠,眼裏滿是空洞。


    看著尹照雪的神情,黃大師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大聲喝道:“今日受沈帥囑托,為沈家紅纓小姐及其隊友製作兵器。紅纓小姐及隊友入我鐵器營,便是我鐵器營的賓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更何況我是受沈帥之托,忠紅纓小姐之事。你抓了紅纓小姐的人,便是不給我麵子,我自然一定要把他們帶迴去了!”


    尹照雪聽到黃大師的話,癲狂的哈哈大笑起來。片刻後,他走到黃大師的身前,伸出手指著黃大師,一臉堅定的緩緩說道:“你撒謊,不是紅纓,一定不是紅纓。”


    “無禮!”


    黃大師突然暴起,肥胖的右手快速抬起,然後倏忽之間,一個大巴掌狠狠的抽在了尹照雪右邊臉上。


    他身上沒有浮現出絲毫天地氣息的波動,單憑身體的力量,隻一個巴掌就把尹照雪抽飛了出去。


    黃大師身為玄雀堂鐵器營第一鑄器大師,平日裏拿的是百斤鐵錘,砸的是天外隕鐵,早就練出了一膀子實實在在的力氣。


    隻一巴掌,尹照雪就倒地不起,右邊半張臉都高高的腫起,頓時不省人事。身邊的玄雀衛連忙跑了過來,發現尹照雪嘴角全是血水,流在地上凝成了一團血汙,汙穢麽血團裏,還夾雜著幾個牙齒。


    “師,師父,你不會把他打死了吧!”


    徐三兒等人一臉錯愕的看著黃大師,又看了看被一記巴掌抽飛出去的尹照雪,忍不住出生問道。


    “他是修士,哪有那麽容易死。”


    黃大師滿不在乎的迴答道。


    說著話,他收迴手整理了一下衣袍,肥胖的臉上此刻露出了幾分認真嚴肅,平日裏眯成一條縫隙的眼睛居然也整圓了幾分。他冷哼一聲,看著倒在地上的尹照雪,義正嚴辭的說道:


    “俺老黃最講禮數,這小子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俺老黃無禮,著實該打!”


    說完,黃大師胖手一揮,對著手下六人說道:“走,去救人!”


    說完,七個鐵匠,手裏拎著七把大錘,大步流星的朝著玄雀衛營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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