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鐵器營的嘈雜不同,“器”閣裏極為安靜。


    李安民放眼一瞧,就看到了一排排架子,上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各色的材料。


    器閣裏的材料以礦鐵,玉石為主,邊邊角角還擺著獸骨,毛皮,枯枝,朽木等等。


    此刻,蔣通一件欣喜的盯著眼前的一條長木,驚唿道:“火紋木!這可是製作弓箭的絕佳材料,沒想到黃大師居然有收藏。”


    火紋木通體光滑,上麵長著片片紅斑,看起來像一團團燃燒的火花。


    欣喜之餘,蔣通眼神流轉,目光又落在了一卷獸筋上。


    獸筋整整齊齊的碼放在架子上,呈暗黃色,晶瑩通透。隻一眼,蔣通的目光便離不開了。


    “這是何種獸筋,怎麽從沒見過。”


    蔣通忍不住走了過來,伸手撫摸著獸筋,喃喃自語道。


    弓者,穹也,張之穹隆然也。


    一張好弓,長木為骨,獸筋為弦,兩者都很重要。


    蔣通一時之間犯了難,身為白昶人,骨子裏就天生帶著對於弓箭的情有獨鍾。兩樣材料他都想要,可偏偏黃大師隻許他選一個。


    蔣通麵露無奈之色,沉思片刻,他伸手取走了長木。暗黃色的獸筋雖然深深的吸引著他,但他卻不認識那究竟是什麽。自然不知道這獸筋是不是製作弓箭的良材,他不敢賭,抱著求穩的心態,他忍痛拿起了火紋木。


    眼神忍不住又在獸筋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發出一聲輕歎,蔣通轉身走出了器閣。


    “黃大師,我挑好了。”


    蔣通端著火紋木,恭恭敬敬的對小黑胖子躬身行了個禮,出聲說道。他還惦記著那卷獸筋,眼神裏略有遺憾。


    黃大師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袁留選的兵器是扇子。


    扇子屬於奇門兵器,由扇骨和扇麵組成。


    雖然他被黃大師好一頓折磨,但卻得到了多選一件材料的資格。


    為了挑選扇骨,袁留和蔣通一樣,站在一堆木頭旁。雖然先前他說想要一把鐵扇,但袁大公子卻從心裏覺得一把沉重的鐵扇配不上他風姿綽約的氣質。


    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眼前的一堆木頭,閉上眼睛細細的感受著。


    指尖流走,一遍,兩遍,最後終於停下,落在一塊焦黑的方木上。


    “就你了。”


    袁留當機立斷,拿起了黑色的木塊。睜開眼看著眼前這塊焦黑如碳的木頭,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輕聲說道:“怎麽這麽醜,不會是小黑胖子把燒爐的柴火拿過來濫竽充數吧?”


    雖然嘴上抱怨,可抓住木頭的手卻抓的更緊了。


    他明明有挑選兩種材料的資格,但是卻沒有去挑選扇麵,反而拿起了一卷獸筋,頭也不迴的走了出去。


    方才他就站在蔣通身旁,將一切都收歸在眼底。雖然平時嘴上毫不留情,但看到蔣通對著獸筋戀戀不舍的神情,袁留實在是於心不忍。所以他咬了咬牙,強忍著心中的不情願,拿起那卷暗黃色的獸筋,走了出去。


    “為了這臭猴子,小爺今日可算是賠大發了。日後迴了京城,一定要讓這小子到輕歌坊裏請小爺喝上幾頓好酒。”


    袁留轉身出了門,卻拉長著臉,嘴裏嘟囔個不停。


    話說紅纓一進去器閣,便直奔著一塊暗紅色的礦石走了過去。


    她已經來過鐵器營多次,心頭早就訂下了目標。黃大師對比也是心知肚明,讓她來器閣挑選,無非是走個過場。


    “血影石,終於得到你了!”紅纓抱著石頭,一臉的欣喜。


    血影石,名副其實呈血紅色,算得上是黃大師收藏中的極品。血影石經過鍛造可以提煉出血影鐵。血影鐵不僅堅韌,而且輕盈如木,正適合紅纓這種以敏捷見長的女子。


    紅纓本想等李安民一同出去,可看到李安民正在聚精會神的觀察著每一件材料,不忍心打擾,便輕躡著腳尖走了出去。


    話說李安民打小在老爹的逼迫下讀了許多的事,他自認為對這個世界還算得上了解。但在這器閣內轉了好久,卻發現這裏沒有一種材料是他有所了解的。


    李安民眉頭微皺,似乎有些要無從下手。


    李安民將器閣逛了個遍,卻沒有發現一件自己喜歡的材料。正愁眉不展時,他想死了黃大師的叮囑。


    “一定要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李安民有些不明所以,什麽是自己內心的聲音?但轉念一想,這裏是玄雀堂的鐵器營,是專門為修士打造兵器的地方。


    “莫非是與修煉有關?”李安民喃喃自語道。


    想到這兒,他當機立斷的盤膝坐在了地上,運起了唿吸之法。


    黃大師時刻關注著屋裏李安民的動作,見少年運起了功法,黃大師滿意的點了點頭。


    “來來來,都給我看看你們都挑選了什麽材料!”


    不知出於何種考慮,黃大師忽然走到了一旁,招唿了起來。


    被黃大師的聲音所吸引,紅纓,袁留,蔣通三人紛紛將目光對準了黃大師。他們都沒有留著小黑胖子揮了揮胖手,器閣的門遍輕輕的合上了。


    “喲,火紋木,真是好東西。”


    …


    話說李安民盤膝坐下,閉著眼睛將唿吸之法運行起來,他渾身上下散發出陣陣黑霧。


    李安民此時雖然雙眼緊閉,但他仿佛更真切的看清楚了這器閣內的材料。


    紅色的木頭,暗金色的礦石,彌漫著陣陣死意的獸骨,散發著柔光的璞玉。


    最終,黑色氣息凝成一隻神秘的獸影,纏著一個方向狂湧而去。


    李安民睜開了眼睛,纏著那個方向望去。


    隻見那是一塊古樸的木牌,隨意的掛在一個木箱子上。定睛一看,木牌上一麵刻著山川河嶽,另一麵是一個“蜂”字。


    仿佛是感受到了李安民的氣息,那塊木牌居然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散發著與李安民身上極為相似的黑霧。


    少年郎心中大驚,他試探著將木牌握在了手裏,木牌當即停止了抖動,散發著點點溫潤。


    “莫非這木牌與唿吸之法有關?”


    李安民心頭微微詫異,皺著眉頭喃喃說道。


    為了一探究竟,他緊握著木牌再次運起了唿吸之法。


    可令李安民驚訝的一幕出現了,隻見木牌微微發亮,緩緩的吸收著少年郎周身散發的黑氣。李安民揉了揉眼睛,因為他發現木牌上的山川河嶽圖似乎更加清晰了幾分。


    李安民這才感覺到了怪異。


    自己的唿吸之法是老爹傳授的。


    老爹還囑托他在玄雀軍中找一個師傅。


    玄雀堂所處的地下世界在構造上與自家密室極為相似,如今細細想來,發現這一個個擺放著材料的架子,跟自家宅院書房中的書架居然一模一樣!


    一切都與老爹有些千絲萬縷的關聯。


    一切都與玄雀軍,甚至是玄雀堂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


    當然,這一切也都和自己有脫不開的幹係。


    李安民低頭沉思,他好奇老爹和玄雀堂的關係,好奇這背後究竟藏著怎麽樣的故事。


    當然,他更好奇在這個神秘的故事當中,自己扮演的是什麽樣的角色。


    李安民從不相信這世界有上天眷顧。


    所有的幸運背後,要麽藏著一個陷阱,要麽是有人在默默安排。


    少年眯了眯眼睛,此時他心中確定,這木牌的出現絕不是一個巧合,而是一場有意而為之的安排。


    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鐵器營的鍛造大師,那個身形怪異的小黑胖子,黃大師。


    李安民或許沒有多麽聰明,單多年來照顧弟弟妹妹,養成了他心細如發的習慣。


    李安民留意到,自打自己一進鐵器營,黃大師看向自己的眼神裏都帶著一股濃烈的關注。


    此刻器閣的門已經悄悄的關上了,可卻還是可以聽到黃大師在賣力的講述著各種材料的來曆和玄妙之處。


    “怕是為我做遮掩吧。”


    李安民冷笑一聲,眼裏閃過一絲迷惘,輕輕盤算道:“與唿吸之法有關,自然是與老爹有關。那麽黃大師便是老爹的人了。”


    想到這兒,李安民一掃眼中的迷惘,眼神轉瞬便的堅韌,沉聲說道:“既然老爹有所安排,那麽我便要探一探究竟有何明堂!”


    李安民生性謹慎,也很理智。


    他有極強的戒備心理,若這木牌不是和老爹相關,即便是再吸引他,李安民也絕不會觸碰分毫。可既然是相依為命了十數年的老爹的安排,李安民決定親自闖一闖!


    李安民緊緊握住木牌,就要朝門外走去。


    可目光掃過放著木牌的箱子,發現掛在箱子上的鎖已經被打開。


    少年愣住,忽然想起了在他踏入器閣前黃大師的叮囑。


    “武器坯子!”


    李安民眼裏帶著遲疑,輕輕的打開箱子。看到箱子裏的東西,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隻見箱子裏別無他物,隻有一把粗糙的劍坯。


    “還真是體貼周到!”


    李安民冷哼一聲,拿起劍坯就走了出去。


    推開房門,黃大師立刻就抬起頭,迫不及待的看看李安民究竟拿了什麽出來。


    黃大師這一抬頭,正好與李安民的目光撞了了個正著。


    隻見李安民眼裏透著一絲淩厲,他手裏拎著劍坯,掛在腰間的木牌特意的在黃大師眼前晃了晃。


    黃大師看到木牌,默默的收迴了眼神。


    李安民不知道,小黑胖子此刻心頭也湧上了一絲遲疑,他在心裏暗道:


    “或許,是我太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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