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曹中文說的不錯,略帶一點兒天津口音。


    呂青山想要迴身掩護,林秀軒止住他,他覺得秦小蘇可以應付,於是他們停留在不遠處觀察。


    秦小蘇不慌不忙,把身份證書拿出來雙手遞給日本人。


    軍曹接過看了兩眼。證書當然是偽造的,但是巧手賀明做的東西,日本人不可能看出破綻。實際上這個年代日本人發行的這些身份證明物件,就沒有個統一標準,完全就是個表麵化的手段。有時候是個本兒,有的是塊縫在身上的布,上麵寫著本人名字和本地保長名字,還有維持會印鑒,何止是容易偽造,就算生造一個不存在的縣區下的保長,也看不出來。


    “你的,山東,淄博?”


    秦小蘇點點頭。


    “我的去過,燒餅的,好吃。”


    “好吃,好吃。”秦小蘇陪笑著說。


    “箱子裏是什麽?”


    “是……衣服。”秦小蘇顯得警惕起來。日本人立即看出了端倪。


    “打開的看看。”


    他猶豫了一下打開那隻皮箱,上麵是一些衣服。


    “下麵是什麽?”


    “太君,是做生意的東西啊。”秦小蘇聲音顫抖道。


    “嗯,拿衣服拿起來看看。”


    他被迫撩起幾件幹淨衣服,下麵是一隻算盤和一疊賬本。遠處林秀軒看了,發現秦小蘇第一次遭遇日軍盤查,表現不錯,表麵上的慌張是配合情景表演,為了將日本人注意力吸引到錯誤方向。


    日本人蹲下,親自翻看,果然在賬冊下,發現了裝銀元的小布包。他抓到手上掂了掂,裏麵至少有20塊大洋。


    “你的,不知道華北政府禁止現銀交易嗎?所有現銀必須兌換紙筆?”


    “太君,這些是我做生意本錢,你可以不能拿走。”


    日軍軍曹哪裏管他,轉身走了,秦小蘇想上前,一把刺刀擋在前麵。他眼睜睜看著那狗日美滋滋下了橋,跑到掩體裏去了。心裏想:也不錯,下午可以輕省不少了。這些東西隻是道具,他拎著走了一上午,不比林秀軒空著手,呂青山背著個包袱。


    他趕緊提著箱子過橋。林秀軒估計是皮箱太新引起了懷疑。他剛才觀察日本守衛,確實對販夫走卒,挑擔的推車的不敢興趣,看來是自己小失誤。這隻箱子其實有特殊的設置,一旦有誰不明就裏想打開隔層,會發生燃爆,低速*中摻入的鋁熱劑會徹底焚毀裏麵的東西,秦小蘇隻需要退出大約3米就是安全的。但是圍在周圍的人,必然會被重度燒傷。


    三個人過了橋,沒有直接去日租界,而是去南麵法租界尋找落腳點。太平洋戰爭開始後,天津的海外貿易大部停頓,金融業和商業十分蕭條。他們來到法租界的中街(後稱解放路),隻見街道兩邊各國銀行、洋行封的封,倒的倒,甚至於掛著日本旗的日本正金銀行和“中國聯合準備銀行”也是門口羅雀。誰會傻到,自己上門用真金白銀,去換他們的廢紙?


    他們找了一家馬路邊的天津利順德飯店作為藏身點,這個地方不是隨性而定,他們還在潛艇上時,就確定了這裏,因為高度適中,容易通訊,並且無人機發現其建築朝向不錯,有一些房間向西北有陽台,對於觀察西被方向日租界和兵營比較合適。這條街上另幾座飯店,比如帝國和裕中,雖然高度差不多,但是視野卻不如這家好。另外這家飯店有一座開放的天台,有利於通訊。


    他們進了飯店大堂,服務生正在打瞌睡。林秀軒按了下服務台上鈴,才將他從夢中驚醒。


    林問了一下是否有頂樓朝向西的北方向房間,毫無疑問,當然是有的。一般人挑選房間,都是向南較多,向北的比較少見。夥計立即意識到,這夥人找這種房間,一定很摳門。


    果然林秀軒根本不管台子上:“概不議價”的牌子,跟他砍起起價來,他當然不差錢,但是必須為自己反常舉動尋找合理性,比如——吝嗇,這些都是必要掩護。


    夥計果然沒什麽底氣,隻能退讓。去年年底以來,入住率不到一成,最近也隻是因為日本人搞祝捷大會才多了那麽幾位難伺候的客人,當然不能錯過任何一位住客。


    最終林秀軒以對折的價格拿下四樓一間大房。然後又是繁瑣的登記事宜,他已然改名為林世山,身份文件上毫無破綻。


    一切準備停當拿到鑰匙,他們準備進電梯。夥計突然想起什麽,繞出了櫃台。


    “幾位先生,還有件事……”


    “何事啊?”


    “不滿各位,三樓住著滿洲國於大帥,他的保鏢不太通融,昨天在電梯裏撞見其他客人,那是說打就打,所以先生們要上樓,不如……”他指了指邊上樓梯,“我在這裏先賠罪了。”


    眼看夥計低眉順眼苦苦哀求,林秀軒也是恨這家夥剛才不早說。當然,既來之則安之,不可能因為有幾個漢奸在這裏就放棄原定的觀察位置。


    “多謝提醒,誰讓我們生在這個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們轉向大堂另一側旋轉樓梯。其實也就是四樓,坐電梯本來就多餘。


    三人上了樓,呂青山問起於大帥是誰。林也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是誰,按說如果是重要的頭麵軍政要人,天津政府必然有安排,不至於住飯店。


    三人到了房間,立即開始準備。林和秦小蘇,從皮箱裏抽出超薄的計算機終端開始接收無人機畫麵。呂青山上天台觀察,看看有沒有安裝天線的位置。


    這座飯店的天台十分有名,以往常常被達官貴人租下,開夜間舞會,當然現在百業蕭條,應該沒什麽業務了,至少無人機拍了2天,沒看到上麵來過一個人。如果能找一個地方,安裝一部小型轉發器,那麽接受效果會好很多。


    他上了天台。發現布置著桌子椅子,和無人機觀察到的情況一樣。一側有一間小屋子,當時不知道是什麽用途,實地來了才知道是電梯間,這裏的電梯可以直接通到樓頂。他其實很像試一試這座飯店的電梯,因為號稱中國最早,不知道什麽樣的客人會這麽蠻橫,竟然不許別人坐電梯。


    他跑到圍欄邊,向遠處眺望。可以觀察到海光寺附近的日軍調動,可以看到衛兵拉開拒馬,裏麵一溜跨鬥摩托唿嘯而出。看起來是個守備森嚴的地方。


    耳聽後麵有吱吱呀呀的機械響動,是那部電梯再開動。他停頓了幾秒鍾,確定電梯在向上,而不是向下,趕緊轉身離開,但是天台極大,要快步離開似乎來不及了。他索性慢下來。心想,或許隻是打掃的女工。


    鐵柵欄打開,裏麵閃出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男人來,都是短小精悍的樣子,其中一位還留著辮子,盤在脖子上,形象異常古怪。


    那家夥一眼望見呂青山,惡狠狠瞪了一眼。他的身後,走出一個貌不出眾的胖子。拄著根拐棍,背著手,慢慢出來。


    那胖子看到呂青山,也有些吃驚。他附耳對邊上保鏢說了幾句。那家夥兇神惡煞走了過來。


    “站住,我有話要問你。”


    呂青山假裝沒聽見,隻顧跑開。那家夥後麵追上來,一隻手重重拍到呂肩頭,可以感覺到五指上的力氣不小,是個練家子。


    呂青山假裝不支,向邊上一歪,這才轉身。


    “幹嘛啊。”


    “讓你停下,還跑。”那家夥間呂青山不堪一拍,放鬆下來。


    呂揉了揉自己肩頭,不情不願瞄了對方幾眼,但是對方眼神犀利,他就趕緊避開。


    “我問你,你是哪兒來的?”


    “江蘇。”


    “幹什麽的?”


    “做綢緞生意。”


    “趕緊滾,這裏不許來。再讓我看到,打斷你的腿。”


    那人轉身,呂青山趕緊離開,心想:等著,找機會弄死你。


    那家夥,迴到老大身邊。


    “大帥,探過底了,不是練家子,是個買賣人。”


    “我看他長的精神,所以才有些擔心,有勞了哈師傅了。”那胖子說道。


    “分內的事情。”


    “哎,萬事還是要小心啊,溥傑大人被押到重慶還上了報紙,那可是皇帝的親弟弟,分明是打皇上臉,這些民國人有多不仁義。”


    “他們挖了老佛爺東陵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民國人畏威不畏德。”


    “不說這些了,明天見芳子小姐的事情安排好了嗎?”


    “十四格格那裏已經安排妥當。格格說了,重慶戴笠那邊她也有人,把人贖迴來不成問題。但是,現在日本人盯的很緊,不想讓她出山。”


    “哎!”


    敦實的的胖子長歎一聲,背著手望向西北一輪夕陽,似乎有無限的感慨。


    呂青山迴到下麵房間,向林秀軒報告撞見了三樓不通情理的客人,他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年齡和麵貌。林秀軒從電腦裏可以看到三個人站在樓頂,但是看不到臉。


    “照你形容的樣子。又姓於,可能是於芷山。”林說道。


    “於芷山?那不是土匪出身嗎,稱什麽大帥?”


    “飯店裏跑堂都是往大了說。”


    “為什麽偽政府沒有人接待他們?”秦小蘇問道。


    “也許他們不是來祝捷的,也許他們帶著其他的任務。天津畢竟魚龍混雜,各路人馬在這裏交換情報。”林說道。


    “那咱們在這裏就躲著他們?”呂問道。


    “當然,說起來,上次就是因為馬強,出了好多節外生枝的事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殘陽帝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野狼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野狼獾並收藏殘陽帝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