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為,這不失為一種主動的策略。”布魯克插話說道。他的態度倒是有些針對周有福,而非十分客觀。


    “你們認為可行,那就去搜山,我一個中尉也不好多說,不過我的人得按團座的既定部署防守正麵,還有你的炮兵,陶名章的摩托化部隊也不能動。不是剛收容了不少人準備擴編幾個加強連嘛,讓林上尉去帶帶兵,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打。”


    周有福似乎有所退讓,好像允許林臨奇帶一些新收容的部隊去幹這件事。


    “可以,讓我帶一個營去搜山。”林說道。


    “你可真敢獅子大開口,給你一個營?我們合成營前一陣子也就4個連,最近才有點兒起色。你他媽兩個逃兵扛一挺歪把子來投奔,就敢開口要一個營的兵力。上尉了不起?誰知道你的軍銜是真的,還是死人身上脫下的衣服。”


    “我可以擔保,林上尉是自己人。”陶名章打了圓場,布魯克不想參與中國人的討論,冷笑轉向一邊,他不喜歡周有福,不過他也不喜歡林臨奇,這個上尉給他的感覺很怪,很像是那種城府很深的東方式陰謀家。


    “這裏的山太大,至少得有500人左右的兵力,才能有效堵截住每條山口。”林補充道。


    “你們也知道山大?這裏幾百裏的山,給你一萬人也防守不住。”


    周有福說的不無道理,他早年在各路軍隊裏和日軍交手吃了太多虧,最近他跟著褚亭長又學到不少,終於意識到對付日軍滲透,分兵防禦,十防九空,必須要發揮機動性。當然即使他這樣的高悟性,也沒想明白這套機動防禦的關鍵點——褚亭長時如何神機妙算,總是能快一步堵住日軍的,當然這是脫離了時代的信息戰概念,確實太過超前,另外褚亭長裝神弄鬼的表演,也掩蓋了他暗藏的信息優勢。


    會場僵持了一會兒,最終陶名章拍板按林的計劃來,但是他也必須有一些妥協,隻能讓林帶兩個由新投靠的散兵遊勇攢成的連隊,大約300人去防守兩側高山。雖然合成營目前缺指揮官,但是周有福認為林上尉身份不清不楚,也有其道理,確實不宜讓他立即帶領機動兵力去很次要的方向。另外,褚亭長離開前,將最後決策權交給了陶名章,但是他必須要考慮第一次會議上,就與周有福這樣兵痞撕破臉可能導致的最壞結果。


    陶名章帶著林秀軒和馬強來到坑道外找到那支部隊,幾百人正蹲在坑道裏狼吞虎咽吃飯,看吃相,都是餓很久了,軍裝有破又髒,而且亂糟糟的,有的穿英軍短袖製服,有穿美國皮靴英國涼鞋,有的還是長袖國軍軍服腳上草鞋的。其中很大一部分大概屬於雜牌第6軍以下的輜重部隊,被日軍隔斷了,逃來時還都帶著扁擔籮筐。


    所有人用的武器也是雜七雜八。陶名章說,這夥人是最近一兩天才剛跟著難民跑來的,大部分沒槍,於是將之前整合部隊時,留下的爛槍給他們。什麽斯普林菲爾德,李恩菲爾德,莫幸納甘、三八大蓋、中正式,應有盡有。


    最壞的情況是,這些人的身份識別還來不及進行,不知道裏麵有沒有混進奸細。原本隻是打算讓這些第6軍的滇軍挖挖戰壕,沒打算真讓他們去打。現在趕鴨子上架,隻能讓林上尉來帶領這樣一隊人馬去碰碰運氣。


    林留意著這些士兵的神情,每當日軍炮火在坑道上的山體上爆炸,引起微不足道的響聲,大部分精瘦的滇軍就會停下筷子,連打嗝也忘記了,開始驚恐地四處張望。這顯然是一種驚慌失措的神情,大部分吃了敗仗的兵都會這樣表現,簡單說就是士氣低落,隻有到後方緩慢修養,或者有一場及時的勝利,才能快速恢複。不過他也注意到,有一些人還在沉穩地吃飯,對日軍炮火不為所動。顯然還有一些200師和38師的精銳。


    陶名章領著林上尉與幾名臨時排長見麵,立即有人問及褚亭長團長是否已經離開。這讓陶名章有些猝不及防,如果周有福在場一定會斬釘截鐵否定這件事,打消懷疑,但是陶名章對撒謊還有些生疏, 立即支吾起來。


    這是一個非常壞的情況,褚亭長離開區區一個小時,竟然就有了這樣的傳言,是不是散兵裏的日本間諜在煽風點火?褚團長離開前,其實已經久未露麵,或許讓混跡士兵中的奸細覺得有機可乘。


    林立即帶著人馬出發,他知道要為這一堆雜七雜八的槍補齊彈藥是困難的,不過已經刻不容緩了。


    小型無人機依靠紅外偵測設備已經發現了日軍的動向,再不快速行動,敵人就要快一步了。他向陶名章要了一份網格化的本地地圖,必要時可以唿叫布魯克的炮兵。布魯克撥給他幾挺托卡列夫重機槍,但是沒有馬匹拖曳,另外還給了一些礦山*和少量英國*用籮筐和扁擔挑著,再炕上鐵鍬鐵鎬以及一部電台,一行人亂糟糟出發了。


    幾名排長原本以為會分散開來防守每條山穀,但是情況相反,林上尉似乎一改之前陶名章在場時提及的計劃,他要求所有人急行軍向北急進。沒有指明去向。很快就有跑不動的掉隊,子夜時,三分之一的人已經掉到了後麵,主要是挑擔子和機槍的部隊。他很擔心那些人還沒有挑子重的滇軍能不能及時趕到。


    這邊隊伍鬆鬆垮垮,還不時接到徐衝的報告,日軍行軍速度很快,原定的山穀伏擊眼看來不及了,看來得用第二方案在寬闊地帶阻滯敵人。他當即下令部隊分散占據幾個製高點,準備進行防禦,一小時後立即後悔,因為發現指揮完全失靈。八個排長裏,三個掉隊,四個看不懂地圖,所有人在夜裏分辨方向都有障礙,沒有一個走對的。農民占多數的中國軍隊在白天還是有一套不需要羅盤的識別方位能力,有時候還能讓美國顧問吃驚,但是到了夜裏完全抓瞎。


    命令一下完全成為災難,部隊一團亂,通訊兵帶著命令卻找不到部隊,迴來報告部隊不在指定位置上。此時徐衝再次報告,幾公裏外的來襲日軍已經下山,也在等待掉隊人員,表現十分專業,他們正在迅速將山區行軍打亂的編製重新編組。敵人紀律嚴明,所有行動完全沒有聲息,很克製使用燈光,雖然部隊有些缺編,但是明顯已經可以投入戰鬥了。日軍還在後方留下收容隊,顯然還會將陸續趕到的掉隊人員重組,作為補充兵力,看起來人家的一套夜戰基本功是紮實的。


    林這裏還得派人把四處亂跑去向不明的人找迴來,看來夜裏伏擊不現實,這樣一夥人集合起來,在白天還能有一些火力,夜裏分散開,就算是十麵埋伏,麵對訓練有素的日軍也是白給。他還不能向陶名章報告敵情,因為敵情並沒有出現,隻是他知道罷了。通常褚亭長是通過跳大神來解釋自己的未卜先知,他不能重複,以免引起有心人聯想,讓他們覺得他們之間是有關係的。


    “我這裏需要時間,必須拖延到黎明。”他悄悄通過電台給徐衝下了一個死命令。


    徐衝早有了一些準備,他白天時收集到了一些褚團的雷區標誌,就是一個畫著骷髏的木牌,警告前方雷區,埋雷部隊一路拔除,一路扔掉,就被他撿到了一些。他立即在大路上插上這些標誌,準備遲滯日軍,當然也不可能拖太久。與此同時,林下令在正麵挖開一條溝壑,準備埋雷,但是後麵運*的還來不及上來,隻能等著。


    第一股日軍已經開始行動,他們顯然有嚴格的行動時間,或許是配合正麵,或許是配合飛機。他們不眠不休在山裏行軍一天,休息了20分鍾即可投入行動。很快日軍被雷區標誌擋住。日軍顯然吃了一驚,這與他們最新的間諜情報不同。


    急著前進的日軍排列隊形趴下,開始用刺刀排雷。這當然嚴重阻礙了其行軍速度。


    30分鍾後,呆板的日軍指揮官菜意識到這裏應該沒有*,因為一顆也沒有挖出來。一名大尉衝過來,一刀劈了那塊木板,下令繼續前進。


    前進了一公裏,再次看到挖的坑坑窪窪的地麵,如同一群最業餘的士兵在這裏埋過雷,因為完全沒有隱藏好。但是他不敢大意,下令士兵排雷,仍然一無所獲。不是雷區密度的問題,而是根本一顆雷也沒有。大尉不相信是中國軍隊的疑兵之計,這次行動的突然性可以排除這種可能。但是很可能是吊兒郎當的中國兵為了向上司交差,隨意挖開一塊地麵,然後撤走了,他在中國戰場見識過這種情況。


    林秀軒躲在附近山上,利用星光觀察敵人動向,日軍偽裝不錯,但是忽視刺刀的反光讓他們在夜間更容易暴露。這些坑是他的人挖開的,運*的人來的太晚,於是隻在最後一道坑裏草草埋下了*,也來不及掩蓋,日軍就到了。


    現在他頭大的是,唯一一部電台似乎壞了,完全聯係不上陶名章,希望爆炸聲響起時,他能聽到方位,把裝甲車調過來。日軍顯然有嚴格的時間限定,他們最終決定不再理會這些散漫挖掘的淺坑,直接衝過去,他們見識過英軍和中國軍隊的*,如果隊形分散,對集群衝鋒的連隊殺傷力其實有限。當然指揮官刺客判斷,根本不會有爆炸。


    等待他們的不是一般的步兵*。最後趕到的五十幾名挑夫,每人挑著80公斤*;這些礦山*,是陶名章唯一能敞開供應的武器,隻是沒有騾馬很難運送罷了。


    中國軍隊一直保持著用扁擔挑輜重的習慣,這種奇特風景,與穿草鞋一樣被英美軍方強烈詬病;行軍隊列裏隻要有了一副挑子,就顯得很煞風景,但是在山區,這種農業國傳統,卻又是如此高效,可以讓單兵負荷成倍增加。林秀軒也是在不久前,才意識到自己最大的優勢,在於突然有了小一噸*。這是在完全沒有騾馬和汽車的情況下做到的,簡直就是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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