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覺得我太好說話?”


    四方臉色一轉,變得窮兇極惡起來。


    “不敢,不敢,我絕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東條把你從上海調迴來,也許是對的。說真的,我與左爾格時常討論自己的對手,常常慶幸你不在東京。”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這是在嘲笑我?”


    四方說道,口氣有些吃不準,他旁邊的書記員瞄了老大一眼,連他也聽出了明白無誤的戲謔和反諷。


    “沒有的事。”


    “那麽,你認為這個人是蘇聯國家安全總局那邊的?”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英美的特工。如同我剛才說過的,蘇聯在租界沒有很強的支援力量;另外,蘇聯太平洋艦隊的大部分潛艇和人員,都調往北方艦隊了,這是日本情報機關已經掌握的情況。剩下的潛艇中續航力最強的是梭魚級,大約隻有5500公裏,續航力很難到達上海外海,更不足以在哪裏待命一段時間,蘇聯在中國,可沒有就近補給的可靠港口……”


    四方聽著對方頭頭是道地分析,並不插話打斷,如果不是尾琦的叛徒身份,他幾乎要點起頭來。實際上,尾琦長時間與日本情報單位共享情報,他說的有關蘇聯太平洋艦隊的情報,不是蘇聯告訴他的,恰恰是日本間諜刺探到的。


    “但是美英就不同。英國遠東艦隊的遠洋型潛艇,經常會出現在香港,尤其那些p級,具有比較高的水下航速和水下續航力,適合對出雲這樣的時間敏感型目標下手。”


    “那麽,美國呢?”


    “美國擁有菲律賓的基地,美太平洋艦隊的潛艇同樣以續航力著稱,另外別忘了,英美在上海租界內的情報人員核電台設施,可以向潛艇發送各種情報。實際上,出雲起航的時間,航線,肯定是軍事機密。必須提前數日獲得,才能進行有效伏擊,所以……”尾琦說著用手,將破碎的眼鏡推上腫脹的鼻子。“所以,我倒是覺得應該是軍部的人泄露了才對,或許你可以順著這條線索去找找看。”


    “內奸不就是你嗎?”


    四方冷笑道。


    “但是我可不能調動英美的潛艇。”


    “你是說,另有一組內奸?”


    “也許不止一組。情報機關的人,是最容易變成雙麵間諜的,這一點你我都很清楚。”


    “嗯,這倒是沒錯。”


    “我能抽支煙嗎?”尾琦發現四方開始變得容易溝通起來,開始得寸進尺。


    四方從口袋裏掏出半包煙,全部丟給了對麵的尾琦,有人過來,給尾琦點上一根。他趕緊用力唑了幾口。


    “如果你有什麽想法,不妨直說。”


    “最值得懷疑的,必然是那些身居高層,很長時間沒有得到升遷,又自視甚高的家夥;尤其長期待在上海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可能被英美策反。”尾琦緩緩說道,他不能太著急,最好讓四方自己得出結論。


    “出賣靈魂給英美鬼畜?”四方不自信地搖了搖頭,顯然他心裏有了某個人選,但是又覺得不像。


    “其實,很容易排查,就在那些知道出雲起航時間的人裏。當然,艦上的水手可以排除,沒有人會自知船會被擊沉,還出賣情報的,除非他有辦法提前脫身。”


    四方不再說話,他死死地看著桌子的卷宗陷入思考,尾琦知道火候到了,要是點破就過猶不及了。四方這種自作聰明的家夥的特點,就是喜歡琢磨人,所以必須不動聲色地給予暗示。


    四方霍地一下站起身,拳頭緊握。


    “你們把他帶下去,從今天起,不必再行刑了。”他示意看守把眯縫著眼睛,使勁抽煙的尾琦帶下去,尾琦趕緊將桌子上半包煙抓到手裏。 ”“能不能讓人到我家取另一副眼鏡來?”


    尾琦提出要求,不過這次四方沒有理睬。有看守過來,把他推出審訊室,迴牢房去了。


    看守和書記官走了好一會兒,四方還留在原地冷笑,“尾琦這個賣國賊,思慮倒是很周祥,果然隻有我,才能和這樣的混蛋打交道而不落下風。”


    他整理完書麵文件,匆匆離開。如尾琦所言,真正有能攪起7月份以來巨大混亂的,不可能是蘇聯,蘇聯正在經曆德軍猛攻,即使有心也不會有力。這說明,內奸,仍然潛藏在軍部,還在伺機而動。


    中國東北,長穀川的營地附近。巨大的鋼製井架已經樹立起來,吊車正在吊裝一部鑽頭到指定位置。帝國石油的工人們正在旁邊檢查電纜以及挖掘泥漿池,出於保密目的,沒有征召本地工人,所以工程速度並不理想。


    長穀川文彥並沒有經過任何精密計算和論證,就隨便指了一塊看似平整的地方,準備打下深井鑽頭。當然他知道,隻要在這片區域打下去,最終都能出油。


    帶著安全帽,穿著考究襯衫的古田,遠遠坐在一張折疊靠背椅上,看著自己的對手,忙亂地指揮著一切。


    履帶牽引車不停地將套管運到井架邊上,堆在一旁。長穀川將要使用的套管口徑自小而大,深井開采在器材上確實很複雜,每挖掘數百米,就必須使用直徑更小的鑽頭和套管,最終形成一公裏長的一根越來越細的探針,刺入底層深處。關鍵器材全部來自於進口,日本儲備不多。尤其精密的鑽頭組件,隻有美國修斯公司可以加工,以目前兩國的狀況注定無法補充。


    “這個小子簡直胡來。”中野教授站在古田一邊憤憤不平起來,“把珍貴的鑽頭在這樣無意義的地方白白磨損掉,簡直是對國家的犯罪。您為什麽不站出來阻止?我們一定會支持您。”


    “別急,中野,既然是未來的商工大臣罩著他,就由著他先跳,跳的越高越好,到了不可收的時候,我自然會出來說話。”


    “幾年前,我們已經探測過這一帶,100米以下是高壓地下水,200米有一些不具備開采價值的煤層和天然氣,再往下就是堅硬的岩石……或許他認為天然氣是某種伴生氣體?即使有一些依據,我也完全沒有看到他的論證方法。簡直是在撞大運。”


    “嗬嗬,即使想撞大運,也該找一片前人沒有試過的地方,真是笨到不可救藥。”


    古田說著,抄起水壺,狠狠灌了一口。


    那邊,大功率柴油發電機隆隆響起,鑽頭開始向柔軟的地麵施加壓力,很輕鬆就鑽下去十幾米,然後停下來,天車開始吊放第一根外徑1.6米長12米的套管,根據長穀川的計劃,需要不同口徑的,大約100根套管的長度,才能接近石油層,這是日本前所未有的開采作業。至於需要耗費多長時間,目前還不清楚。按照21世紀的速度,或許3個星期可以完成,當然在這個時代過於勉強,當然,他仍然背負著牧野的時間表。今天是10月22日,距離那個一切不可收拾的日子,還有45天。最遲,他必須在11月下旬打出油來,然後才有可能阻止戰爭爆發。


    419號潛艇仍然在春日丸附近迅遊,每天都派出一隻使用光纖遙控的潛水器,進入這艘船的後半截進行探測,試圖有所發現。暫時沒有探測到船體內有放射性材料。考慮到鈈239並不具備很強的放射性,並且海水有很強的隔絕作用,不能完全排除船隻中,並未夾帶著這樣的東西。即使一噸重的純鈈,其實也不占多大體積。林秀軒沒有確切的情報,是有關春日丸是否攜帶核彈的,但是情理上分析,能夠想出這麽瘋狂的計劃的人,沒理由不帶著瘋狂的武器。


    419的無線電偵察從未間斷,已經發現了敵人陸海軍集結的大量痕跡,至少有10個師團,正在從中國戰場轉移,日軍在中國戰爭發起了幾次佯攻,掩護已經劃歸南方軍的部隊,悄悄向沿海的港口城市撤離,一切穩妥而又有序,為了避開英美眼線,主要登船港口遠離上海。各民間船運公司貨船,已經接到征調令,要求在11月中旬前,向直屬鎮守府報道。駐越南以及泰國的南機關,開始頻繁向大本營匯報偵察到的,英軍人事變化。


    至少10艘日本潛艇,就從419的跟前駛過,去向南洋,它們肩負起跟蹤英國遠東艦隊的使命。


    419開始跟蹤這些攜帶情報以及作戰使命的潛艇的通訊,根據每一艘艇上電報員拍發電報手法不同,將其區別編號,由於已經掌握對手密碼,完全可以將這些敵人的節點,變成自己掌握全局的眼線。


    丘吉爾公開發表了措辭嚴厲的講話,他發誓要加強馬來亞以及新加坡的防禦;他表示,一旦印度洋出現可能的威脅,他將毫不猶豫地派遣一支,讓敵人戰栗的強大艦隊到新加坡。


    美國駐日本大使館,向華盛頓派發電報,報告東條計劃派遣一位職業外交家,赴美國進行最後的外交努力,但是根據情報刺探,人選可能是簽署《德意日三國條約》的來棲三郎,所以這一步棋,很值得玩味。


    419甚至截獲到一份由大本營發出的,向駐上海特高課,要求調閱梅機關上海期間部分行動檔案的電報,電報要求迴避可能的相關人員。


    綜合以上各種情報,確實有理由相信,戰爭已經上了軌道,很難扭轉。


    林秀軒和程大洋分工,開始對敵人情報進行分析,林負責陸軍和情報部門,程負責海軍,兩人每天碰頭進行兩次匯總,解讀敵人部署的深意,分析其中是否存在著穿越者從中作梗的痕跡,但是到10月底,都沒有發現這方麵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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