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每天都研究同行的報紙,這是主編的規定。”


    林鎮定迴答道,他對麵的褚艾雲突然發現,組長這句話的口音完美無缺,看來最近一周在潛艇上,錄製並反複收聽東京各個電台的廣播,惡補口語有了十分顯著的效果,當然肯定不能說太多。


    “嗯,很有頭腦的規定。”


    憲兵收起那張板著的臭臉,他將證件還給林秀軒的時候,還報以微笑。


    “這麽說,你是攝影師?”


    憲兵轉向褚艾雲,大概是看到他脖子上的照相機,依靠服裝和道具引發的心裏暗示,總是非常有用,現在憲兵開始用主觀猜想,腦補對象的社會身份了。


    “是的,我是生活版攝像師。”


    褚艾雲略顯緊張,但是並沒有引起懷疑。


    “國民都在艱苦備戰的時候,你們竟然到處采訪女演員,真是讓人羨慕啊。”


    憲兵轉而離開,第一次考驗結束,對褚艾雲而言,這是建立起自信的重要一步,雖然他在上海的澡堂已然冒充過日軍,但是那畢竟在中國地麵,仍然有逃跑的機會。


    列車緩緩經過寬闊的江戶川鐵路橋,然後停靠在鬆川站。至少20名穿著軍校生製服,佩戴陸軍準尉軍銜的家夥吵吵鬧鬧上了車,大部分沒有找到座位,就站在那裏海闊天空地談論局勢。話題基本圍繞美國對日本的製裁。


    林小心傾聽,了解這些今後幾年內,將會陸續陣亡的家夥說些什麽。不一會兒,就聽出了一些名堂,這夥人剛剛通過了士官學校的畢業考試,今天要去九段下的靖國神社參拜,一周後就會分配到各個師團,擔任見習軍官。幾乎所有人等急不可耐地等著戰爭擴大,等著建功立業,談及對美或者對蘇戰爭都是一臉輕鬆,中國已經奄奄一息,更是不足道哉,唯一的問題是,日本的政客或許不可靠,很可能不敢對美開戰。


    倒也不是沒有分歧,有人認為英國已經老邁,而美國人壓根沒有為國犧牲的精神,所以應該立即從南方下手。也有人認為,日本應該借助德軍在蘇聯勢如破竹好時機,立即在北方攻入蘇聯。


    “要是我們陸軍現在還不動手的話,會被希特勒看扁吧?我們已經打了4年,仍然沒有占領重慶,而德軍已經吞並了大半個歐洲。真渴望有德國那樣的汽車工業和機動力量。”


    一個家夥大聲嚷嚷起來。


    “如果讓德國人來中國,他們的汽車部隊也會陷在中國鄉下的爛泥地裏,動彈不得,要知道中國的領土並不比歐洲小,並且沒有像樣的鐵路和公路。” 另一名準尉故做深思熟慮道。


    “我認為,現在對蘇聯作戰把握大最大。”


    “如果我們與蘇聯交戰,本應該在初夏就動手,現在已經晚了,很快蘇聯的冬天就會來到,而陸軍倉庫裏根本就沒有裝備5萬人的冬季裝備。”


    “沒有石油,戰爭就無法進行。現在還在說北進的,都是傻瓜。”


    窗外,一架從海上返航的川西水上偵察機,正好與鐵路並行飛行,頓時滿車的日本人都向這架飛機招手,飛行員晃了晃翅膀以示他看到了,引得車上日本人再次歡唿。褚狂熱的環境,讓褚艾雲渾身不自在,感覺完全被窒息,真不知道這種煎熬何時是個頭,林秀軒倒是樂在其中,還叼著香煙向窗外揮手。


    列車越過江東區進入東京。到了千代田站,那些陸軍見習軍官們一起下了車,可以看到他們在月台上就展開了一麵軍旗,然後整齊列隊。這是要步行去靖國神社。


    火車再次啟動,慢慢開過日本武道館,場外『插』滿了大相撲比賽的宣傳旗子,隨後就可以看到靖國神社,門口聚集了不少人,高音喇叭播放著軍國主義歌曲,場麵比日後的戰敗紀念日要小一些。列車緩緩開過日本皇宮進入新宿,林秀軒和褚艾雲的最終目的地眼看到了。


    上午9點30,火車到站,兩人提著箱子下車。月台上溜溜達達的警察,見他們衣著體麵,也並不靠近,他們順利出了站。


    車站附近人流太多,無人機無法找到他們,他們不方便開口問路或者雇人力車,隻能暫時等著無人機找到自己並指示道路。遠遠可見東麵護城河後麵的皇宮一側。


    鐮倉時代日本武將楠木正成的塑像前,近衛師團的大約一個小隊,正在換班,看著認真而又嚴肅,但是隊列不整齊。


    林秀軒興致所至,連連舉起照相機按下幾張,他在馬勒船廠倉庫找到幾卷膠卷,正好派上用場,旁邊路過的一些日本人悄悄流『露』出羨慕神情,宋江的這台萊卡135相機,十分符合他現在的生活版八卦記者的身份。旁邊褚艾雲沒有林那麽沉得住氣,不斷拽林的衣服,示意他能不能趕緊找個人少的地方?


    419上值班的政委,正在緊張地尋找兩人,通訊機裝在了手提箱裏,通過側向可以找到大致區域,然後再通過服裝上的ir識別條發現,不過得花一些時間。


    他控製視野掃過日本皇宮,看到皇宮門口的95式坦克鎮著場麵,大量的市民隔著一條河駐足觀望,從無線電測量看,林和褚艾雲就在人堆裏,走的還很慢,不知道怎麽想的。


    他將範圍縮小,終於找到微微閃光的ir識別章,放大後顯示為副艇長,旁邊林秀軒正在拍照。


    “黃鼠狼,聽到迴話。”


    林秀軒咳嗽一聲,示意他聽到了,但是不適合說話。


    “找到你們了,過了馬路,直走去早稻田大學。快些走,我們時間不多。”


    兩人按照無人機指示向前走,林將衣服搭載手上,不時東張西望,顯得十分放鬆,褚艾雲跟著後麵稍微拘謹。前麵空地上有軍方征兵廣告,喇叭裏不停地放著同期的櫻,學生們三三兩兩經過,往往會駐足觀看。現在是1941年,日本國內的反戰勢力早就被消滅殆盡,正是軍國主義猖獗的時刻。


    過了一條街,他們沿著幽靜的圍牆向南,圍牆裏麵就是那所陸軍軍醫學校,看上去牆頭很高,但是借著外麵的大樹可以爬過去。不過現在還不急著進去,先得找到一個可以暫時藏身又可以偵察裏麵的地方。


    陸軍軍醫大學西側校門口,隻有兩名持槍士上等兵站崗,看似保衛不嚴,卻又顯著蹊蹺。林從門口過去時,偷眼撇到到一側門房還坐著一杠三星的曹長,從軍銜推測,僅這扇大門附近,應該有不少於一個小隊的保衛兵力。但是無人機為什麽隻看到很少的兵力?或許地處鬧市,怕衛兵太多煞風景,所以還藏著暗哨?


    一輛黑『色』轎車開到門口,衛兵上前檢查了證件,然後放行。看不到車上的人,但是林注意到那輛車後麵的牌照上畫著一隻鐵錨,旁邊有軍令兩字,後麵的數字為136。這是海軍軍令部的車子,看來會議在這裏進行的情報應該不會錯。


    這所神秘的學校在曆史上留下諸多謎團。1945年之後,占領軍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隻是將學校拆除,沒有將發現的內幕公之於眾。一直到1989年7月間,一家建築公司在原址施工時挖到了數百具堆疊在一起的人骨。日本厚生勞動省展開調查後,用非常隱晦的語言將其描述為:可能與戰爭有關的,不明身份犧牲者。隨即這件事就草草收場,再無後話。


    這一帶附近隻有幾處比較理想的觀察位置,明治神宮倒是人少,但是地勢偏低,沒有製高點,東京美術學院有一座西洋式塔樓,但是學生太多,隻有軍醫大學東南方向,隔著一條街的高大別墅非常理想,無人機監視了一整天,在這座幾乎有博物館規模的建築的門口,看到一個看門人和兩條狗,所以得優先過去踩一踩點。如果合適,就設法進去,選一個較高的位置,對街對麵的軍醫學校進行監視。


    走到街對麵的那所幽靜的大房子附近,這所房子四周沒有高牆,而是雕花的柵欄,可以看到裏麵高大的樹木後麵,是一座西班牙風格的洋房,但是這棟大房子顯得冷冷清清,也沒看到門口停著汽車。林走到門口,隻見大門邊嵌入的銅板上寫著“小笠原伯爵邸”。


    房子大門緊閉,隻有側麵廚房小門開著,林透過柵欄看到一個老媽子模樣的中年『婦』女,提著籃子出門。林示意跟上,兩人隔著一段距離,跟著她進了兩條街外的水果店,看著她挑三揀四選了幾個蘋果,估計裏麵真的沒幾個人。


    林秀軒從邊上走過時,聽那裏老媽子和水果店老板正在攀談。


    “大嬸,你們主人家還沒迴來?”


    “他們有錢人去鄉下避暑哪兒那麽快迴來。這家裏隻剩下我們三個下人,加上園丁一共四個,每天打掃都忙不過來。夫人迴來發現哪兒弄髒了,又要罵我們。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刻薄。”


    “貴族們還不都是一樣?”


    林秀軒從隻言片語裏掌握到裏麵大致情況,心裏有了主意,等這個傭人往迴走時,他們就遠遠跟著,見她從側門進了庭院,林就溜達到門邊上,瞧見左右無人,就湊到門前,幾下通開鎖,旁邊望風的褚艾雲嚇了一跳,他原以為要等到晚上借助夜視儀潛入,隻能硬著頭皮跟進去,小心推上門,不讓它發出聲音。前麵林秀軒手『插』在兜裏,如同逛街般,向建築走去,就差沒吹口哨了。這會兒要是有什麽人從外麵路過,看到林這麽閑庭信步的樣子,怕是也會以為他是這家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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