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未開口多問原由,心下卻有懷疑暗暗生長著,閉眼已無眠。


    天亮時分,起床梳妝用膳,用膳後我二人便動身前往南海尋觀世音菩薩。


    南海真真是個仙氣頂充沛的地方,遠遠便見漫山遍野的紫竹林,仙霧繚繞。


    待到身形落定,腳下踏著南海這方土地時,莫名心頭傳來種很是奇異的感覺,似熟悉又似我本是這裏人如今隻是歸家般。


    崇恩看到我抬手撫胸的動作,伸手來扶我,將我半攬在他懷裏:“可是心下難受?”


    “不,隻是對這裏有種熟悉的感覺,甚是奇怪。”搖了搖頭,與崇恩向紫竹林深處走去。


    將將走了十來步,便突然出現一陣煙霧,煙霧散盡竟是一隻龐大的黑熊精,黑熊精見來人是崇恩,急忙顯出人身,上前作禮道:“不知來者是聖帝,是以顯了原身,聖帝勿怪。”


    崇恩轉頭詢問我:“可曾害怕?”


    我搖搖頭:“不曾,有你在我自是不會怕的。”


    崇恩見我並無害怕,轉頭對黑熊精道:“無妨,觀音何在?”


    黑熊精道:“我現下便去通傳師傅前來迎接。”


    “不需,既來求人,自要有求人的態度,帶路吧。”崇恩說完拉著我與黑熊精向裏走去。


    越是雲霧繚繞處我心下那莫明的熟悉感便越強烈。


    忽而,傳來一陣飄渺的聲音:“聖帝遠道而來,有失遠迎。”


    待話音將落,我便見前方一蓮花座上端坐一白衣女子,頭戴珠冠,白紗覆其上,額間一抹朱砂,甚是慈愛的瞧著我。


    “你豈會不知,我素來不注重這些虛禮。”觀音大士慈悲天下,是以,在久遠以前是同崇恩一起保護過天下蒼生的。二人並不生疏。


    “聖帝此番前來可是為了身邊人?聖帝何時動了凡心?”觀音大士笑盈盈的瞧著我二人。


    “正是,此次前來是為了觀音大士玉淨瓶中的甘露水。”至於其他崇恩並未迴答。


    “蚩尤的桃種確實珍貴,那片桃林亦能救活。”原是觀音大士早知我們前來南海尋她是何意。


    觀音大士收迴崇恩身上的視線轉頭慈愛的瞧著我笑意盈盈:“是否對這南海很是熟悉?”


    我恭敬揖禮道:“迴觀音大士,確是心下有種熟悉之感,敢問觀音大士可是為何?”


    觀音大士依舊瞧著我笑,那神色令我看不大懂,似是透過我瞧著別人。


    瞧了我片刻,在我將將快堅持不住她目中考量之時才聽她悠悠道:“我與你很是有緣,留下可好?”


    想留下我崇恩卻不會答應:“觀音,可謂是君子不奪人所愛。”


    觀音大士自是瞧見了他緊緊握著我的手,很是怕我離開般,那力氣似乎這天地間任誰也分不開我二人……


    觀音大士瞧著崇恩,搖頭歎了口氣:“聖帝,難道你竟堪不破情之一字嗎?苦了你五百年前費盡心思留下她,難道不想保她一生順遂安泰嗎?”


    崇恩不曾言語,觀音大士繼續道:“聖帝,或許放了她便是放過你自己,或許她留在南海便可以躲過那一劫,於她於你而言都是善果。”


    此間道理崇恩又豈會不知,果真天道好輪迴,往日都是他渡旁人,如今竟要旁人來渡他嗎?崇恩心下苦笑,隻是讓他放了夭夭自是不可能的,早前不懂情滋味,如今傾心於她怎可放過她,自是想長長久久與她在一起的。


    心下了然,崇恩對觀音大士道:“觀音費心,隻是我的事我自有辦法,比起二人皆孤獨終老,我倒是願意一試護著她荊棘遍地。”


    觀音大士自是知曉崇恩的脾氣,高高在上受四海八荒尊崇的聖帝又豈會被旁人左右了想法,遂手中變出玉淨瓶,瓶中一根翠綠翠綠的楊柳枝泡在甘露水中。


    觀音大士向我招手,我上前一步,她欲將手中玉淨瓶遞於我道:“你我有緣,此玉淨瓶便相贈於你,望他日可保你一程。”


    我真真是驚了驚,急忙推辭:“不敢不敢,此物太過於貴重,桃夭萬不敢接。”


    “正因為貴重,才相贈於你。它於你有用。”觀音大士似堪破一切般了然。


    崇恩上前走到我身邊:“接著吧,這是觀音大士的法寶,既將此貴重之物相贈於你,自是有其道理。”


    聽了崇恩的話,我頓了頓,向後一步,雙膝跪地,雙手奉上,見我行此大禮,崇恩頓了頓止住欲來拉我起身的動作,觀音大士麵上依舊的慈愛,似又多了些讚許,將玉淨瓶放於我手中,對我道:“若有一天,想來這南海紫竹林,便摘一枚楊柳葉,道句阿彌陀佛。”


    我頷首示意她我已知曉,但我卻不知可會有那一天?


    崇恩扶起我,對觀音大士道:“謝謝,但願不會有那天,不會勞煩觀音。”


    觀音大士雙手合一:“萬不敢受,聖帝折煞了。”


    我向觀音大士告辭之時,心下有些許不舍,依舊不明原由。


    待我與崇恩二人轉身離開時,身後悠悠的似堪破紅塵般的聲音響起:“若一人死換天下生,死即是生。若一人生換天下死,生即是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一念之間,心懷天下蒼生者,大道也。舍小愛圓大愛,為愛也。”


    話落,我轉頭瞧了眼崇恩,他似並未聽到般的神色,見我瞧他,轉頭衝我笑著。


    雖觀音大士的話彼時的我聽不大懂,卻牢牢記於心,不敢忘。


    這一來一迴確是廢了些功夫,將將落定東勝神洲我便飛也般跑去已枯萎的桃林,心下興奮雀躍,對觀音大士的法寶我自是放心的,眼瞅馬上便可救活大片桃苗,心肝兒美的一顫一顫的。


    崇恩笑著摸我的頭,很是無奈:“瞧把你歡喜的,像個孩子。”


    “我本來便也不太大嘛,按精靈界裏的規距算我才成年。”我與崇恩逞著口舌之快。


    崇恩對我向來無計可施,捏了下我的鼻頭,隨後念出一條口訣,教我如何使用起死迴生之術。


    我一遍遍念叨著,萬不敢有一絲懈怠,將口訣念到倒背如流之時,我才騰空而起,變出玉淨瓶托在左手中,伸出右手三指捏住楊柳枝,口中念著訣,揚起手中楊柳枝,如布甘霖般將甘露水灑出澆灌幹巴巴已枯萎的桃苗。


    霎時間,仿佛春風拂過大地複蘇般,桃苗由枯萎變翠綠,而且一直在茁壯成長,眨眼般便長成壯碩的桃樹,停留於桃花含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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