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世明四平八穩地坐在山道旁的一個石頭上,雖是一身風塵仆仆模樣,然劍眉星眸處仍舊難掩他那一代梟雄的霸氣側漏。


    “主上,請喝口水吧。”一個近身帶刀侍衛雙手遞上水囊說道:“前方總壇處已經收到了狼煙訊號,想必管長老很快就會趕上來迎接了。”


    “嗯。”史世明應了聲接過水囊,拔開塞子仰頭痛飲。


    末了大手一擦嘴巴,迴頭看了看身邊的侍衛問道:


    “李飄現在怎樣了?”


    “迴主上,這連日山路顛簸,李飄大哥他怕是快不行了,從進入湘南山道以來,便是時常昏迷不醒的狀況。”那近身侍衛小聲迴答道。


    史世明聞言蹭地一下站起來,衝身後的一眾門徒大吼了句:“放下囚徒,原地休息半個時辰。”說完徑直奔抬著李飄的侍衛處走去。


    一眾門徒聽令皆長籲一氣,如獲大赦般紛紛就地躺坐下來休息。雖然此時已是天色漸晚,然連日來的奔波風雨兼程,隻為了避開朱恩等人為首的名門正派的追堵。而今終於快到達目的地了,心下的暗喜分明如卸重負。尤其是身背各派掌門的幾個壯漢,雖說皆是武藝高強,但畏懼於朱恩的天遁神劍,跟著受傷了的史世明終也是難免一路奔逃的惶惶然。一眾人從進入湘南腹地,帶著被虜的各派掌門,便隻能棄馬車而用身背肩扛,連日來翻山越嶺跋山涉水,真也是苦不堪言。


    奄奄一息的李飄躺在地上,蒼白的臉龐血色全無。一侍衛見史世明走近。想搖其肩膀將之喚醒,被史世明輕輕擺手製止住,隻見他竟而單膝跪在了李飄的身前,令一眾門徒愕然間不勝惶恐。史世明則仿如不覺,眉頭淺蹙。自附身探手去握住李飄的右手掌心,運功相抵傳輸真氣。


    天蠶神功獨步天下,在史世明真氣灌輸後半柱香的時間,李飄的臉色漸漸露出了些許氣色,複迷迷糊糊間終於睜開了眼睛,總算清醒過來。


    “主上...”李飄看清眼前的史世明。掙紮欲`起身來拜見,奈何他的身體早已經不聽自己使喚,稍微牽扯,便是撕心裂肺的痛苦襲來。


    “你別動,就好好躺著。”史世明輕輕按住李飄說道。


    當日少林方丈和武當掌門的聯手一擊之下。若不是忠心耿耿的李飄拚死擋住,彼時受重傷的史世明是難以承受的。而李飄的天蠶神功終究欠缺火候,在少林般若神功和武當太極劍的夾擊之下,終難免身負重創,幾乎命喪當場。若在幽煞門強盛時期,損失個把門人史世明也不足惜之,但如今真是用人之際,身邊能堪大用的人是死一個便少一個。如果當初能夠在襄陽好好調理救助。李飄來日當能堪大用,隻可惜為了躲避朱恩的追擊,一絲心存僥幸的念頭。到底還是扛不住這日夜兼程的顛簸。


    “主上。”剛清醒一會的李飄複漸覺形神渙散,似乎知道大限將至,欲.臨死盡言道:“能跟著主上叱吒風雲這麽些年,屬下也沒白活了...”


    “可惜霸業未成...你們兄弟多人跟著我吃了不少苦頭。”史世明竟難能英雄遲暮般慨然:“...你安心去吧,來日的榮華富貴,自有你的家眷替你受著。”


    最後一絲迴光返照的李飄聞言動容。猛地抓緊史世明的手還想說些什麽,話到喉嚨咯咯聲響欲.吐。然一氣不續,終撒手人寰去了。


    眼見李飄死去。昏昏然的暮色裏,有一種悲情籠罩在眾幽煞門徒心頭,喋血江湖的梟雄們也難免客死他鄉的落寞。


    史世明卻當空一揮袖袍,望著襄陽的方向衝天怒吼道:“朱恩!如若你不死,他日我定要讓你血債血償!!!”


    ********


    “啊嘁!”


    此時遠在奔赴湘南路上的朱恩莫名仰天打了個打噴嚏。惹得身旁的如蘭咯咯直笑。


    “這是誰在惦記著我了吧?”朱恩揉了揉鼻子對如蘭笑道。


    “你希望是誰惦記你了?”如蘭白了他一眼,佯作慍色。


    “額...我哪知道是誰在惦記我嘛,我又不是神仙,嘻嘻。”朱恩答道:“況且跟著寶貝蘭兒天天在一塊,我的心裏可就隻有你一個,隻有你一個。”


    “真的?”如蘭聽他這麽一說,故作認真的追問,然而到底是忍俊不住笑起來:“盡管忽悠人!也不知是哪學來的油腔滑調。”


    “忽悠誰也不敢忽悠咱寶貝蘭兒是吧?”朱恩笑眯眯的拉過如蘭的手應道。


    “呆子。”如蘭見他一副戲謔模樣討人喜歡,複笑著嗔他道:“我看惦記你的人挺多,罵你的人可也不少吧?”


    “那倒是。”朱恩無奈狀:“我這事連當今朝廷都知曉了,以後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麽事端來呢。”


    “這有啥好怕的?”如蘭笑語:“襄陽圍城的十萬禁衛軍都奈何不了我們,畢竟那皇帝老兒還想乖乖坐穩他的江山,怎麽著也不至於再敢發那江湖絕殺令了吧。”


    朱恩點點頭:“蘭兒說的極是,隻可惜牽連了你家人,從此以後也隻能隱姓埋名遁跡江湖了。”


    “官場黑暗更甚這險惡江湖不知多少倍,我倒是願意父親不去做那刺史大人,像爺爺一樣逍遙自在清清白白的,豈不更好。”如蘭悠悠說道,念著日前剛與父親母親一別,更還有爺爺孫天祐慈愛的目光。


    “嗯呢。”朱恩斂眉應聲,輕歎,卻是別樣心事。


    “那日襄陽城外,你的壯誌豪都到哪裏去了?”如蘭見他模樣,微笑著挪揄他道。


    “啊?”朱恩聞言愣了一愣,複笑語:“蘭兒說的是,江湖告急,可不能任由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啊。”


    “若待幽煞門這事了了。你可得許我們海角天涯。”如蘭偎近朱恩身旁輕聲細語道。


    “那個自然。”朱恩拍了拍胸脯爽快答應,卻一歪頭看著如蘭笑問:“你說‘我們’?這‘我們’是幾個人啊?”


    “去!”如蘭啐了他一聲,臉上莫名紅暈,卻一甩手撇開朱恩,氣隨身動。疾行如風。


    惹得朱恩緊隨其後追問不休。


    言笑間,又依稀有當日襄陽城外,笑對十萬禁衛軍的豪情愜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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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當日,


    史世明在襄陽丐幫總舵密室裏,擄走了各大門派掌門後,為爭取潛逃迴湘南的時間。早已事先在暗地裏動用了幽煞門在朝廷裏的關係,把秘密調查到的朱恩身世上報給了皇帝老兒。可謂震驚朝野,前朝餘孽還存有世上?這還得了!這皇帝老兒立馬頒布聖旨,急令掌管畿外禁衛軍的大將軍蕭笙默,統領十萬大軍去圍困襄陽。不但要把這武功蓋世的朱恩殺之而後快,更期望能夠一舉殲滅那些曆來不受朝廷管控的江湖武林人士,以立朝廷威信,鞏固其江山社稷。


    所以當朱恩趕到襄陽卻不見了各大門派掌門之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邊廂江湖武林炸開了鍋人心惶惶,各門各派追隨著朱恩欲.救掌門心切。正一籌莫展之際,誰知一夜之間。襄陽城所有關卡要道皆貼上了官府布告,赫然是朱恩的畫像,前朝餘孽。朝廷要犯,窩藏者一律視作同犯,罪至九族,霎時間益發鬧得雞飛狗跳滿城風雨了。


    且說朱恩曾與鳳仙組成的金童玉女,正是在這襄陽城外狙殺了滅世血魔,莫說於江湖。單是這襄陽城裏上下也是對朱恩感激不盡。誰成想轉眼間,救命恩人就變成了朝廷欽犯。若不交出,等同罪論。


    既至十萬大軍兵臨城下。團團圍住了襄陽城,看那金戈鐵馬刀山箭林,人人自危矣。


    “啟稟統領大將軍,朱公子不但是呂真人的關門弟子,武功蓋世道行高深,更因在襄陽一役力戰滅世血魔,令其伏誅而深得人心,所以還懇求大將軍能夠將緝拿之事緩一緩,待末將進京上奏朝廷,此等世外高人隻宜詔安切忌追拿逼迫,恐有反心啊。”原襄陽守城將軍何以森,單膝跪在軍中帳裏,向禁衛軍統領簫笙默懇求道。


    “大膽!何以森,你難道還敢抗旨不成?”簫笙默拍著桌子怒斥道,連桌子上的酒杯都被震倒了,一旁近身侍衛見狀趕緊上前扶好,複畢恭畢敬地倒滿美酒,眼睛餘光瞥見案幾上的大魚大肉,聞香暗咽口水。


    軍中帳裏主帥兩側均分坐有幾員大將,見主帥發飆,暗自放下手中杯箸,也都不敢吃各自身前的美食,一一正襟危坐。看著跪在堂中的襄陽守將何以森,為他捏一把汗。


    “屬下不敢,還請大將軍明鑒。”何以森見事已至此,自知無能為力,更恐牽連到自己罪同欽犯就糟糕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簫笙默冷笑道:“莫說是你,隻要這襄陽城裏的百姓不交出姓朱的,便是等同欽犯,以反罪論!到時候,莫怪我十萬大軍鐵蹄無情!”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何以森已經是驚得滿額大汗,素聞禁衛軍蕭統領暴虐無常,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也。


    “吃,吃。”簫笙默大手一揮,抓起盤中的一塊肉大快朵頤起來,也不去管跪在地上的何以森,旁邊一眾將領見狀這才釋懷,也不客氣,皆麵露笑容,跟著主帥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


    帳篷之外便是森森槍林劍戟,殺氣騰騰;而襄陽裏的老百姓還眼巴巴盼著守城將軍何以森的音訊。


    不見蕭笙默言語,何以森又不敢出聲半點,生怕惹到了這手握生殺大權的瘟神,隻好跪在帳中。


    簫笙默啃完了一塊豬腿,端起杯盞又痛飲而盡,這才意猶未盡地大嘴一抹,複盯著仍跪在帳中的何以森冷冷笑道:


    “何將軍,你還不速速迴到城裏,給我把那欽犯綁了過來,更待何時?”


    何以森聞言一驚,諾諾半響小聲迴應道:“大將軍明...明鑒,這朱恩武藝高強,使得一手天遁劍法,來無蹤去無影,還請大將軍從長計議啊。”


    “蓬!”的一聲,又是簫笙默重重地拍在案幾上:“我看你是緩兵之計吧?”


    “屬下不敢,屬下不敢。”何以森連忙叩首到:“屬下身家性命都在襄陽城裏,又豈敢為了個朝廷欽犯而罪連九族啊。”說到後麵,幾近哀求。


    “我諒你也不敢。”何以森哼道:“一個使障眼法弄雜耍的江湖痞子,還tm天遁劍法?老子征戰南北殺人無數,你當我十萬禁衛軍是吃素的嗎?”


    何以森哪裏還敢言語,暗覺不妙,果然,還未等他想到對策,便已見那簫笙默眼中殺機側露的大聲喝令:“軍中禁地,妖言惑眾擾亂軍心者斬!來人!給我把這為欽犯求情的叛賊拿下,拉到襄陽城下斬首示眾!”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尤其聽在何以森的耳朵裏,不啻飛來橫禍五雷轟頂,難道臨來時夫人的擔憂竟而應驗了?驚懼裏連忙磕頭大聲求饒道:


    “將軍明鑒啊!屬下絕沒有包庇嫌犯之意,還請將軍放過屬下,饒命啊,饒命啊...”


    臨陣殺將乃兵家大忌,軍中侍衛突然無端聽此號令,雖然遲疑了一下,可是軍中無戲言,既然統帥有令,自當無條件執行。鐵甲聲聲裏跳出幾人,立馬就把跪在地上的何以森按在了地上動憚不得。


    在何以森絕望的哀求聲中,側旁一員左先鋒將領於心不忍,便欲.起身為他求情,卻被身旁的右先鋒急忙攔住,低聲語:“你這是要怎的?太歲頭上動土嗎?”


    “這,不是...何將軍罪不至死,咱還是跟統帥求求情吧。”左先鋒小聲迴答。


    右先鋒瞪了他一眼複悄悄語:“你他~媽的要找死嗎?這是你能勸的嗎?何以森是必死無疑的知道不?”


    左先鋒一聽暗驚,複不知所謂。及看見堂中掙紮哀求不斷的何以森,還有不為所動冷笑不停的統帥大將軍,看得出大將軍欲殺之心竟昭然。


    那右先鋒見左先鋒還不明所以,複悄悄近旁低聲說道:“你也不想想,襄陽富庶之地,若不殺了這守城的何以森,不刮地三尺,怎麽喂得飽咱們這十萬禁衛軍?”


    “屠城???”


    左先鋒暗驚裏差點沒唿出聲音來,不由瞪大了雙眼幡然醒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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