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常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而今夜卻正值月中十五,亮如圓盤的明月高懸上空,將整座悟禪山莊照得似覆霜雪,在盛暑中竟透出幾分寒意,四處寂靜得嚇人。


    一聲瓷盞墜地,夥房院前的一位悟禪弟子在地上匍匐掙紮,四肢抑製不住地顫抖,想要拚命爬出這座院子。


    在他身後,是數具伏倒長桌上的屍首,有的手中還執著竹箸,有的嘴裏尚有未來得及咽下的飯食,若非背上皆有觸目驚心的血紅刀痕,倒像是醉酒過後的酣睡。


    然而此處沒有震天的鼾聲,隻聽一道長刀破開血肉的動靜,腥血飛濺,前頭那名悟禪弟子的身旁頓時染了一地的鮮紅。


    “竟還漏了一個。”紫衣兜帽的斷月教眾把自己遮得嚴實,聲音從他下半張臉的蒙麵黑布中透出,低啞沉悶。


    和他一般打扮的其餘教眾在他身後俯首低眉,聽他繼續吩咐:“除了沈長淮的主院由樓主親自處理,其餘各處再給我仔仔細細地搜!任何角落,不留活物。”


    “是!”


    餘涼喬裝於斷月教眾之中,與他們齊聲應是,隨後轉身行動。


    書中悟禪山莊滅門一案,為盟主江淵勾結斷月樓所犯。


    他們事先謀劃,趁朝華會期間,莊內精英弟子外出大半之際,挾持了夥夫、守門弟子等莊內重要差使的家人,以其性命要挾,讓這些人從中內應配合,先毒後殺,不留活口。


    而一莊之主沈長淮則被江淵親手解決,死於房內。


    可如今事情卻發生了一些變化,一是餘涼並沒有機會與斷月樓勾結此事,但滅門之事竟也如書上所寫,有了斷月樓的參與。


    二是能有擊殺沈長淮能力的盟主江淵早已死去,替換成了斷月樓主,風止夜。


    餘涼刻意避開其他斷月教眾,一個人悄悄地往沈長淮的主院靠近。


    如果說江淵的任務就是她的任務,那沈長淮她必須親眼確認其死去才是最穩妥的做法。


    她一身暗紫兜袍穿梭庭院,死狀各異的悟禪弟子出現在她眼前,又隨之消失於視線之外。


    餘涼步履不停,刻意遮住口鼻的麵巾堵不住這漫天的血腥,她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又還要再死多少人。


    這樣慘烈的身世劇情將成為連晚亭最強大的動機,待他迴莊,斷月樓滅殺悟禪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江湖,舊恨添新仇,一並算在了風止夜的頭上。


    憑著一年前的記憶,餘涼來到了沈長淮所居住的主院。


    屋內燭火明亮,照出兩個正在打鬥的黑影。


    搶走了鎮獄劍的風止夜想來已經徹底突破了斷月十重,他翻掌運轉之間比以前更顯輕逸,另一個應是沈長淮的黑影則漸落下風,愈發吃力。


    餘涼屏住唿吸,躡手躡腳地靠近了窗戶一側。


    突然,疑似重物相撞的動靜伴隨著男人的一聲悶哼響起,餘涼伸出食指戳破了窗紙的一角,擠眉弄眼地往裏頭瞧去。


    屋內一地狼藉,桌椅碎裂,沈長淮就倒在破損不堪的暖榻前。


    她心中暗驚,見他口吐鮮血,雙腳癱軟在地上已經無力起身的模樣,便知道他此時已然無力去留意四周的動靜,遂放下心來繼續偷聽他與風止夜的對話。


    “風樓主這最後一掌,何妨手下留情呢?”沈長淮的話說得無比吃力,他每吐一字,血便從嘴裏往外滾流。


    風止夜立於沈長淮幾步之外,背對著餘涼,叫人看不清神情。


    他語聲淺淡平緩,從容得不像是剛與人交手過:“沈莊主若願答我所惑,我不僅可以留你一命,還可以告訴你,是誰,要殺了你。”


    “嗬嗬嗬嗬——”沈長淮垂頭搖首,笑聲滿是嘲諷的意味,“會想殺我,又需滅我山莊之人,隻怕,我比風樓主更加清楚。”


    聽沈長淮話中的意思,似乎是對風止夜的提議並不買賬,這反倒激怒了風止夜,他一步閃至沈長淮身前,緊緊扣住了沈長淮的脖子。


    風止夜:“別以為我不知道沈莊主背後那點破事,複國,催曉刀,扶危玉璽,臨楓穀的百煉,還有——”


    “你怎會知道這些!”沈長淮急急質問,眼神顯現出了一絲慌亂。


    藏在窗外的餘涼此時同樣驚詫,這些事情她當然知道風止夜從何處得知,不就是一年多前兩人在悟禪山莊的庫房內做“梁上君子”,一字一句地偷聽下來的嗎!


    隻是她不懂,他到底想從沈長淮的嘴裏問出些什麽。


    風止夜低聲笑:“你看,沈莊主也是有想要知道的東西。你迴答我,我自然也知無不言。”


    盡管他最後的一掌留了力道,但身前的沈長淮體內髒腑已是受了重傷,能活過此時,未必活得過明日。


    風止夜不怕讓死人多知道一些事情。


    沈長淮胸膛上下起伏,竭力問道:“風樓主到底想知道什麽?”


    “你們所尋之秘寶到底有何用處?”風止夜。


    “我們?”沈長淮抓住了字眼,“還有何人?”


    風止夜輕笑:“都到這樣的關頭了,沈莊主何須裝瘋賣傻。你與太初,與餘涼,是不是亦有關聯?”


    聽到關鍵之處,餘涼的視線穿過窗縫,緊緊鎖定住了屋內的沈長淮。


    沈長淮的眼神先驚後疑,既震驚於風止夜知道他與太初的關聯,又疑惑於這其中和餘涼有什麽關係?


    未等沈長淮出聲再問,一道銀光徹底戳破窗紙,直朝風止夜射去。


    風止夜側身躲避的瞬間,另一道寒光在相同的方向再次飛入屋內,刺進沈長淮的咽喉,一擊斃命。


    “誰?!”


    與他想要的真相本隻剩咫尺之遙,便突然遭人截斷,風止夜眉眼瞬間如冰霜凝結,麵色陰冷地往暗器來處追擊而去。


    餘涼的上禦九天這一年練得十分努力,本以為逃得過風止夜的追勢才自信出手,沒想到人還未跑出簷下長廊,便被已經追上前的風止夜扯進了屋內。


    該死!


    斷月十重的功力竟然這麽猛!早知道寧死也不會把鎮獄劍交出去!


    餘涼還在懊悔,身上披著的兜袍與蒙麵黑布卻已被風止夜扯開,整個人暴露在了屋內的數盞燭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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