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點點的光焰點綴著靜謐的林間,大家在夜色中尋了一個時辰,仍無所獲。


    彎月漸漸隱於雨雲身後,啪嗒,一滴水珠落入密林,在餘涼眉間漾開。


    要下雨了……


    下雨這火把便不能再打,搜尋難度會隨之增大,但是風止夜受著傷,若無遮蔽之處,傷口沾到這雨水則更易感染。


    餘涼發現係統沒有再發出任何指令,也不知是不是風止夜現在還算安全,她在腦中悄悄試探:


    “係統?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可以直接給我發個定位,別等我找到他後,人都涼了。”


    靜等了片刻,餘涼視線中出現了幾個數字:x1536,y856。


    ……


    餘涼扶額:“我要坐標有什麽用,你能不能指得明白一些?東南?西北?往左往右?”


    係統在腦中窸窸窣窣地又忙了一會兒,才將詳盡的路線顯示出來。


    餘涼循著指引找到了一條溪流,林寒澗肅滲著層層寒意,落雨也逐漸密了起來,與溪流聲如碎玉落地,將餘涼的墨發與衣裳淋得濕涼。


    順著溪流行進,見到了一處澗洞,能避雨遮風,是個能藏人的地方。


    風止夜就是在這了。


    餘涼右手握著劍柄,以一副隨時拔劍的戒備姿態,緩步進入了洞中。


    雖然他受傷那麽重未必能再受她一劍,但萬一他還有行動能力,難保不會先將她就地殺死。


    如果隻能活一個,那還是她活下來最重要。


    洞中逼仄,沒有一絲光亮,所幸餘涼的雙瞳早已適應了黑暗,才在一片黝黑之中看到前方躺著的人。


    火把已被淋濕無法再用,她隻好取出火折靠近人影。


    微弱的燭火湊近,這光亮將風止夜的臉龐淺淺繪出,他貌相明淨如姣月,即便身處於昏暗微光之中,也似乎能看到他肌膚之皙白,眉若輕墨勾勒的山色,此刻正微蹙著,應是身體十分不適。


    餘涼舉著火折下移到他的胸口處,白衣一片血色,但不再往外滲血了,大概是他自己點穴止了血。可這到底隻是權宜之法,不進行救治容易就此睡死過去。


    她無奈,立刻把係統叫了出來:“你有沒有什麽絕世靈藥?還魂大補丹?”


    係統:我有那東西還用叫你來?


    餘涼:“你是係統啊,你開開商城,整點什麽神秘道具,積分兌換,好歹能救個人啊。”


    係統:你係統文看多了吧?我們正經係統哪有那麽多玄乎的東西。


    “那人我怎麽救,現在學醫還來得及嗎?”餘涼想擺爛了。


    係統恨鐵不成鋼,彈出文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武俠小說裏都寫了,運轉丹田之氣,盤腿而坐,以雙掌傳送內力


    “你確定這行得通?”餘涼大疑。


    係統:都是小說,差不到哪去,你試試。


    說完就像故障了一樣,不再有任何反應。


    死馬當活馬醫吧。


    餘涼學著小時候武俠劇裏的動作,先費力將風止夜撐起上半身,雙手支著他的後背,沉肩閉眸,感受著所謂的丹田。


    原身自小在太初門習武,內力修煉多年,並不算差。


    此刻她靜下心來,餘涼逐漸感受到了那股丹田內氣在腹下盈動。她繼續深探,直到感覺自己可以驅動這股內力。


    若傳力不當,易造成經脈逆行,走火入魔。餘涼心中忐忑,更加凝神靜氣,感受著自己與這具軀體的融合。


    就在刹那間,像是參悟得道,餘涼自覺對這股內力有了足夠的了解,便順著所得之法,把內力緩緩注入了風止夜的體脈之中。


    斷月心法似寒冰霜雪,與太初心法的日月精氣並無互斥,內力輸引得還算順利。


    隻是餘涼手收掌歇力後,便感覺到了自己開始體寒發冷。


    本就不多的武力值不會因此有所損失吧?


    餘涼後怕,她可是要升職加薪成為盟主的武林新星啊!


    想到這,她趕緊在腰袋中翻找物什,居然找到了一瓶居家旅行、行走江湖必備之良藥——金瘡藥!


    有點用處,但不多。


    她並無外傷,於她無用。


    可是……


    餘涼瞟了眼風止夜的右胸傷口。


    不成體統——


    但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餘涼伸手層層揭開風止夜的血色外衫,但衣服與傷口相粘連,就這樣生扯定會將傷口再次撕裂流血。


    可惜這裏又沒有生理鹽水用來浸濕衣衫,外頭的雨水含有細菌用了更易引發感染。


    想了想,餘涼取出配劍,先將周遭的衣布裁開,再單獨細致地一點點撕開傷口處的碎布。


    她這樣隻能盡量減少撕裂程度了,不過一番操作下來,仍是無法避免地讓傷口滲出了血來。


    想是鑽心疼痛刺激到了風止夜,他雙眸猛然睜開,直直對上餘涼驚愕的眼神。


    她眸中燭火閃爍,此刻右手舉著利劍,左手放在他的胸上,像是雨夜屠夫,詭異,又不安好心。


    怎麽是她?!


    風止夜隻來得及閃過一念,便被餘涼劍柄捶頭,重重地砸暈了過去。


    嚇死人了!


    互被嚇到的兩人,餘涼以身體健康的優勢,保全了自己那岌岌可危的生命。


    要知道,但凡他現在能活蹦亂跳,他一個掌風就能把她送走。


    那一刻,她幾乎是求生本能一般才使力將他砸暈。


    應該不會把人砸傻吧?


    她看看劍柄,沒砸出血來,應該沒有大問題。她的內力可以扶傷,可治不了傻子。


    稍穩住情緒,她繼續給他敷上金瘡藥,眼見傷口止住了血,一顆心才總算安了下來。


    大雨仍下不停,大概已經將她一路走來的蹤跡衝刷了幹淨,此處隱蔽,臨楓弟子一行人應是很難找來。


    但過了今夜,待日出天晴就都不好說了。


    她必須想辦法躲過眾人,把風止夜轉移出臨楓地界才算徹底安全。


    如此想著竟是難眠,餘涼閉目冥思,就與雨聲作伴熬過了長夜。


    ……


    天光乍亮,光線從狹窄的洞口透進,洞內一切均看得真切了。


    空氣中含著雨後濕泥嫩葉的馨香,洞外時不時傳來幾聲燕鳥鳴啼,本該美妙的清晨,餘涼卻在渾身酸痛中睜開了眼睛。


    餘涼低頭朝躺於身旁的風止夜看去,染盡鮮血的衣衫已被她割得七零八落,此刻他上身半露,胸口處殷紅的傷口將肌膚襯得瓷白。


    太不禮貌了,她怎麽可以讓病人受了一夜的涼。


    餘涼懊惱,摸了摸身上的外衫,發現幹得差不多了,便將外衣脫下給風止夜添蓋了上去。


    她起身走到洞口,想來雨是剛停了不到一個時辰,溪徑還十分泥濘,樹葉受風搖晃墜落下不少水珠,滴濺在澗溪之上,漾起朵朵漣漪。


    晨光熹微並不刺眼,但風止夜仍在半睡半醒間感覺到了環境微明,自來警惕的他頓時從渾噩中掙脫醒來。


    入眼景象有種難言的靜謐,曦光傾瀉於佇立洞口的女子身上,使得鵝黃衫衣泛起一層若有似無的微光,她側臉柔瑩清麗,風止夜覺得有幾分眼熟。


    餘涼正思忖著她該如何悄無聲息地把風止夜帶離出穀,迴首間,卻撞入了風止夜的視線,四目相對。


    她警鈴大作,麵上卻裝得波瀾不驚。


    “醒了?”她問。


    “是你。”


    風止夜念道。


    她轉過身的一刻,他的意識便已全然清醒,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己身負重傷,不宜運功,還是先辨明此刻境況方為上計。


    “感覺如何?”餘涼眼中的關切半真半假。


    風止夜緘默不答,眉端微微皺起,神色怔疑,身子卻半撐了起來,他蒼白薄唇輕喘著氣,一副警覺模樣。


    餘涼瞥了眼他:“你擔心什麽?若沒有我,你能看到今天的朝日?”


    “你有何目的?”風止夜問道。


    “我要你活下去。”餘涼坦然道。


    這話不假。


    但無人相信,風止夜露出了如餘涼所料的懷疑神情。


    她微側下巴示意,垂眉看向了自己腳下的鎮獄與百煉。


    這趟也不算全無收獲,至少還能順走兩件寶物,撿了個大漏。


    風止夜瞬間了然:“你是衝著它們而來。”


    “是,”餘涼蹲下,與他視線齊平,裝得一臉高深莫測,“你活下去,但不許向旁人透露此事,於江湖之中,百煉鐵書,仍在斷月樓風止夜的手裏。”


    “嗬,”風止夜輕扯嘴角,虛弱的神態綻出一絲霽月華色,“寶器被你拿了,卻讓我為這莫須有去應付隨之而來的虎視眈眈?這筆買賣,不劃算啊。”


    餘涼執起鎮獄,指向風止夜項頸,刃尖抵近他孤峭的喉結,道:“用你的命換,怎麽不劃算呢?”


    蟲鳴鳥叫聲在此時像是戛然而止,洞內一片安靜,空氣中似有暗流湧動。


    才過幾秒,餘涼的心愈發踏實。


    他現在體力難濟,否則早已還手。她賭對了。


    見風止夜又是無言,她繼續道:“你活與不活,鎮獄百煉都已是我囊中之物。隻是你活著,孟升平那老家夥,多少會對我減輕些猜忌。”


    聽完這話,風止夜焉能不知她想暗示什麽,他現在沒有選擇,如若不答應也無活命的必要了。


    他道:“你如何確保我會守口如瓶?”


    “我能殺你一次,便能再殺第二次。”餘涼。


    風止夜想到了被刺那刻,他的輕功鮮有對手,但她的身法,還是過於超然了,像是倏然變幻移位,見所未見。


    “你的內力……不夠深厚。”他道。言外之意,你輕功再如何,隻要他不輕敵,再想殺他未必就能像昨日那般易如反掌。


    “我既有不與外人道之所求,自然是隱匿了功法,你若不信,可再賭一迴。”餘涼反手收迴鎮獄,劍身緊貼肘臂,轉而用腳挑起地上另一把她隨身攜帶的配劍,擲於風止夜身前。


    挑釁意味十足。


    餘涼知道自己這是在摸著老虎尾巴,可如風止夜這種江湖至強魔頭,吃硬未必吃軟,強者是不會多看一眼弱者的。


    再者她是穿進爽文裏給連晚亭當炮灰的,可不是穿進什麽反派文學,若搞攻略大法,怕是她媚眼都沒拋幾個,就被風止夜給挖了。


    讓他對自己有所忌憚,才有談判的可能。


    風止夜看了看那柄秀長配劍,上紋太初門陰陽八卦圖樣,劍柄用料臻貴,雕刻精致,是太初掌門親傳弟子才享有的待遇。


    倒也不奇怪,能來參加開劍大會的人,要麽真有實力,要麽便有來頭。


    太初掌門邱識於江湖中頗有名望,為人如雲中白鶴,道骨仙風,年輕時行俠好義有過不少善行,後榮任掌門,更從上至下好好整飭過一番門內弟子的操行,以品節之高立威於武林。


    若是邱識知道了自己的弟子是個欺世盜名、求索無厭之輩,會是什麽作態?


    風止夜嘴角勾了層笑意,他又問:“你奪取秘寶,意欲何為?”


    “你怎麽那麽多廢話?”餘涼見他還不應下,反在這左顧而言他,心底生出一片煩躁。


    “既已不耐,何不對我動手?”風止夜神色變得從容,他目不轉睛,眼神逼視餘涼,“看來我的命,遠比你說的要重要一些。”


    餘涼唿吸一窒,有感自己的氣勢漸落下風,著實不妙。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風止夜眼神一凜緊盯洞外,突然道:“有人。”


    隻過須臾,洞外傳來幾聲熟悉的叫喊:“餘師妹!餘涼師妹!”


    ——是孟行雲。


    餘涼眼神微動,聽這聲音愈發接近澗洞,遂利落地拽起風止夜一同移至洞口右側。


    他背部緊貼硬涼的洞壁,寒意攀上背脊,蔓延至腰間時,虛弱身體被餘涼溫熱的左手穩穩扶住,肌膚下冷暖交織如絲,生起幾分微癢。


    為了處於洞口視野死角,兩人貼得極近,他們屏氣斂息,卻能將對方心跳節律,感知得一清二楚。


    外麵漸近的腳步聲停在了洞口,孟行雲見洞內沉靜,連唿吸聲都覺察不出半許,更無餘涼蹤影,停在洞口嘀咕了幾聲便轉身離去。


    藏於洞口一側的餘涼大鬆一口氣,原打算擊暈孟行雲的手刀放鬆垂下。


    此時,兩人鼻尖熱氣唿出喚起了尷尬。


    餘涼閃身挪開,轉過眼去輕聲道:“一夜未聞響箭,想必大家尚未匯合,孟行雲能找到此處,其他人亦可。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你可還能走動?”


    太初內力隻愈合了他心脈之傷,然而失血甚多,百脈損滯,即便能虛走幾步,也無法以靈巧身法躲過巡山的臨楓弟子。


    見他搖頭,餘涼了然。


    她能力所限,今日是不能輕易帶他躲過耳目走出山穀了,眼下唯有讓眾人知道他的去向,孟升平才會放棄搜尋,他藏於此處養傷,也能多幾分安全。


    如此一盤算,餘涼心一橫,執起鎮獄反刃向己,劃破左肩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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