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世界,說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其實真正操作起來並不複雜,複雜的是在作出這一決定之前,會議室裏一係列的妥協與讓步。


    …


    兩小時前·白色基地。


    聶白很是局促的坐在一張長條形會議桌的一角,他直著個腰,一板一眼的記下與會者刻意或者不經意間的任何一句言辭。


    是的,哪怕他現在是白色基地的最高掌權人,哪怕現在眾人所處的地方就是他經營了有數年之久的“老巢”,但此時此刻,能夠破例被允許進入這間會議室旁聽,甚至更進一步坐上了桌子,哪怕隻是最靠邊的一個角落,於聶白來說,已經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沒想到那個小家夥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它是怎麽瞞過我們這麽多人的感知的?”一個帶著狸貓麵具的老太太率先開了口。


    “小家夥?哼,那我真不知道還有什麽東西能稱得上是大家夥,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況,為什麽你還能用這種調侃的語氣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話!”


    麵對年輕姑娘的指責,先前開口的狸貓女士並沒有表示出什麽不滿,她端起麵前的塑鋼茶具喝了一口水,“孩子,當你像我這麽大歲數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隻要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整整齊齊的坐在這裏,就沒有什麽是我們解決不來的。”


    “你以為你是誰,你是在教訓我麽?”


    “夠了,塞特亞,你應該對你的前輩保持應有的尊重!”


    聶白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坐在自己右側的這位名叫塞特亞的亞裔女子,她的膚色很黑,但不是黑人的那種黑,哪怕聶白隻是簡單看了對方一眼,就以得出了一個確切的結論——


    她是一名印州人。


    隻因她眉心的那抹殷紅實在是過於醒目,再加上一身極為露骨的古怪旗袍,雖然聶白並不是很了解有關服飾這方麵的文化,但僅憑一個普通人的常識也足以肯定,這絕不是中州,或者說中國會有的旗袍款式。


    “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還能氣定神閑的坐在這裏,還一口一個長輩的喝著綠茶,世界末日了!我的天難道你們對此一點感覺都沒有的麽,看看外麵,這是什麽?這是世界末日,這可是世界末日!”


    “塞特亞說的沒錯,安娜,這次的情況和往常的幾次重啟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你說什麽?之前就已經有過很多次的重啟了嗎?哦,這真是瘋了,你們把這個世界當成是什麽了?可以存檔的遊戲嗎?玩的過火了就刪檔重來?”


    聶白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他不是很喜歡旁邊這個總是咋咋唿唿的暴躁女子。


    “事實正是如此,辛梅塔,我很抱歉,但你得知道,我們這麽做總有這麽做的理由,沒錯,現在的這場會議就是為了商議這次重啟的種種細節,至於是否要重啟,那並不是值得探討的問題,是的,我意思是我們必須重啟。”


    “ana!”


    被人直唿其名的安娜並沒有多麽生氣,她放下手裏的水杯,輕歎了一口氣,“別再仍性了孩子,你既然掌握了這種能夠左右人類集體的能力,就該負擔起相應的義務,我不是在教訓你,這單純隻是一個活了很久的老太婆善意的忠告。”


    “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靜一下,我知道這次的事發生的突然,塞特亞你確實要收收你的性子,這裏不是你的費斯卡集團,作為最年輕的守望者,你理應感到自豪,但這並不能成為你自傲的理由。”


    聶白往發聲的對象身上看去,那是唯一一名真身不在場的男性守望者,他僅是利用遠程投影的方式,間接參與了這場將要決定整個人類文明走向的特殊會議。


    塞特亞對這名老者似乎很是敬畏,她張了張嘴,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主動道了歉。“抱歉,是我太激動了,我隻是,隻是……”


    “沒有人會怪你,孩子,你還年輕,好了,我們趕緊步入正題,這事不能再拖了。”


    聶白聞言低了低頭,在場的眾人可能隻有塞特亞被蒙在鼓裏,重置其實已經在準備,不,根本就無需準備,眾人說話的這會兒功夫,所謂的“重啟計劃”實際上就已經進行了有好一會兒。


    相較於吵鬧的年輕女子,在場的更多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一直都處於一種異樣的沉默當中,當塞特亞也安靜下來後,整個會議室的氣氛也跟著靜了下來,隻有沙啦啦幾聲翻動紙質書頁的聲響。


    “……”


    “還有多久。”


    帶著狸貓麵具的年長女性,也就是那位被稱作安娜的太太看了看表,那是一枚特製的金色懷表,閃著奇異的彩光。她頓了頓,這才輕聲道。


    “快了。”


    接下來又是一陣撩人的沉默。


    聶白能感受到旁邊女子強壓著的怒火,她整個人都在不規律的顫抖,連帶身下的軟椅都跟著顫了起來。


    約莫著大約有十分鍾,就連聶白都有些坐不住的時候,塞特亞抑製不住心中的煩躁,再一次的開了口,“所以我們所謂的探討是靠著意念進行的嘛?很抱歉我沒有那種能力,你們誰或許能幫我一下,給我開通個旁聽的渠道。謝謝!”


    最後的謝謝二字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聶白聽到有人歎了口氣,他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讓他生出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的可笑想法。


    “安娜,你知道的,這次重置的異常之處實在是有點多,所以,真的不會出問題麽?”


    溫柔的女聲再次響起,聶白動了動耳朵,強壓下了心底的那絲悸動,試圖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手裏的書記工作上來。


    “當然……”


    安娜似是在安撫眾人,卻沒想到話鋒接著一轉,繼續道:“當然會出問題,積難已難重返。”


    “您的意思是?”


    “很抱歉各位,我想我們必須要走出陰影,正式出現在世人的麵前了,真的很抱歉,這才是這次會議的真正主題,既然已經說開了,我也就不再過多的遮掩什麽。”


    看著眾人驚疑不定的神情,安娜端起水杯,又從內襯裏取出一個粉色的小藥瓶,倒出來兩粒不知道作什麽用的藥丸,就著剩餘的水咽進了肚裏去,這才繼續道。


    “它們的入侵從未停止,如果有可能的話,我甚至不想把火種給重置迴去,如果不是死了這麽多人……”


    聶白暗暗瞥了撇嘴,什麽叫死了這麽多人,外麵的人類明明都已經滅絕了才是。


    “我們需要更強大的夥伴,我們需要更多的戰友,我們不能再孤身奮鬥於這個世界的陰影之處,我們必須要向那些可憐的人們訴說這個世界的真相,如若不然……”


    塞特亞很沒禮貌的又一次打斷了安娜的演講,聶白看得出來,狸貓女士這次真的已經有了生氣的苗頭。


    “艾瑪莉,我知道這樣很無禮,但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所謂的重置到底會對這個世界帶來怎樣的影響,於我們這些能力者來說,又會如何。你知道的,我是第一次,對此完全沒有做過任何的了解。”


    安娜深喘了一口氣,但到底還是滿足了塞特亞這個小小的願望,她很是耐心的解釋道。


    “‘白色’的位階屬性固然很高,但位階並不是它的絕對特性,你得知道,任何事物都會有一個極限,對整個世界的迴溯就已經快要觸及到它的極值,但這裏早已不再是幾十年前那個平凡的物質世界,我的意思是,我們這種人的出現,加深了這個世界的權重,這讓它的重置變得越來越困難。”


    “所以?”


    “有關能力者的各種異常,以及與之對應的所有相關事宜,在這次的重置中絕難被徹底根除,最多被壓製一段時間,它們一定會再次覺醒,甚至直接蘇醒上個紀元,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處這個時間段的記憶,你懂我意思麽?”


    塞特亞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那我們這麽做還有什麽意義?”


    “……”


    這次就連一直旁觀的聶白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伸手拽了拽身旁女子的衣服,湊過頭小聲的提示道:“至少可以複活在這場變故中枉死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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