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林則徐和塗龍飛麵麵相覷,忍不住一起伸出大拇指,齊讚李階“有見識,分析得鞭辟入裏!”


    “不過,皇後娘娘說了,‘君主立憲製’可是動真格兒的!皇權是會被真正限製的!”塗龍飛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把正自得意的李階猛噎了一下。


    “我說……林大人,塗將軍,我知道了這麽機密的事情,你們真的不會……殺…..殺了在下吧?”李階突然慢悠悠地冒出這句話,眼裏仍然驚疑不定,緊張地看著他們兩人,逗得兩人又是一陣大笑。


    “你盡管放下一百個心吧!”林則徐笑道,“我林某一生清譽豈能毀在你這個年輕幕僚手裏?很快就會見分曉了!這些秘密很快就不成其為秘密了!要不了多久你就會自由的!”


    “包括滅族的事情,也沒關係嗎?”李階猶自難以相信地問道。


    “哎!滅族的傳聞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也不多你一個!”塗龍飛倒是真心憂慮的,皺著眉頭說道,“反正都沒有證據,隨它去吧!”


    李階不由得啞然,半晌才擠出一個笑容,總算是真正有些安心了。但是,這種事情真的能夠就這樣不了了之嗎?被滅門的家族可都不是善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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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州灣大捷的消息傳到京城,整個京城都轟動了!無論朝野還是市井坊間,對於皇上的讚頌之聲不絕於耳。


    “從道光二十八年至今不過十四年,咱們大清就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普寧皇帝乃是真正的賢德之君,所以他才能為他父皇所遭受的奇恥大辱報仇雪恨!”


    這是士子們最執著於渲染的一點!普寧皇帝的形象瞬間在千百萬士子心中無比的光輝和高大起來!


    “坊間的士子真的都是這樣說的?”一個冰冷刺骨的聲音在書房中響了起來,一個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坐在書桌後,冷冷地望著跪在書房中央的地毯上的人。那人一身長袍,一副讀書人模樣,正在向他匯報打探的結果。


    “迴王爺!奴才一共跑了六家茶肆,六家飯館兒,都是書生士子紮堆兒的地方。現下正好是秋季綜合考試的日子,京城估計來了幾千考生,到處都在議論此事,評論也是一邊倒,都是在說皇上如何如何有魄力,有能力…….”


    “啪的”一聲。那個中年男人手裏的茶碗猛地砸在了地上,那個跪在地上匯報的人立刻住了嘴。


    “行了!你下去吧!”這時,書桌前靠窗邊坐著的一個年輕男人發話了。揮了揮手,那個跪地的人立即站起身,佝僂著背,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書房。


    “哼!什麽綜合考試?分明就是為他華夏集團專門開啟的籠絡人心的通道!把那些不學無術的人都錄取進各部辦事行走,叫那些寒窗苦讀的士子情何以堪?


    說話的是坐在窗邊的年輕男人。他就是肅順!而坐在書桌後麵的中年男人,正是被迫退隱的鄭親王端華。他此刻臉色陰沉,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兄長!我們該怎麽辦?難道眼睜睜地看著普寧聲勢越來越大?”肅順見端華不說話,又氣唿唿地追問道。


    “鄭來……從廣州迴來了!他到達廣州那天正好遇上廣州灣海戰剛剛結束,葉名琛的態度模棱兩可,大有牆頭草的架勢!隻怕這趟海戰大捷影響重大。朝中許多大臣都會采取觀望態度啊!”端華甕聲甕氣地把剛剛趕迴來的鄭來的迴複告訴了肅順。


    “不是還有僧格林沁嗎?他抵達京城已經半月了,一直稱病閉門不出!他到底是何意思?難道他不是聽了咱們的勸告才大老遠從黑龍江趕迴來的嗎?”肅順畢竟年輕,一提起這事兒就按捺不住怒氣。發作了起來。


    “這還看不出來嗎?”端華嘴角哼出一陣冷笑,“他對我們的拜帖拒不答複確切的見麵日期,一定是心中顧慮頗多!如今又聽說了廣州灣海戰的事情,隻怕是已經動搖了!說不定已經徹底投靠了皇上那邊也不一定呢!”


    聽端華這樣一說,肅順立即著急了。“霍的”從繡墩上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這僧格林沁難道就不怕皇上卸磨殺驢嗎?不行!兄長,咱們得立即想想辦法,否則大勢已去,咱們就沒指望了!”


    “哼!皇上自己就是滿人的主子,僧格林沁有什麽好怕的?你……又想指望什麽?”端華突然望著這個年輕的兄弟發問道,嘴角一絲詭異的笑容似笑非笑。


    肅順被問得一愣,眼睛裏登時射出一股奇異的陰狠的光芒。他緊咬牙關,從牙縫裏惡狠狠地蹦出一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咱們聯合所有滿蒙清貴推翻他!重新立儲!”


    “說得輕巧!沒有手握兵權的將領的支持,怎麽推翻他?以後像這樣沒有十足把握的話,不要隨意亂講出來!”端華不悅地嗬斥道。對於這個接班“端黨”領袖的弟弟時不時冒出的魯莽言論,端華常有莫名地擔憂。


    肅順遭了兄長的申斥,氣焰立即弱了許多,但是尤自不甘心,皺著眉頭望向端華,滿懷希望地問道,“兄長是不是已經有計策了?”


    端華的眼睛盯著前方紅木花台上的盆景發呆,眼光漸漸狠厲起來。端華正值年富力強,自從被迫退隱之後,便立即把小兄弟肅順推到了台前,他自己坐在幕後運籌帷幄。端黨的勢力不僅沒有衰弱,反而日漸強大。但是,端華一眼看到了端黨的弊端:幾乎全部是清一色的滿大臣,原先擁躉甚多的那些漢大臣紛紛開始疏遠,僅剩下些地位低下的人還在觀望!陳孚恩的快速崛起,迅速地在漢大臣當中樹立起巨大的聲望,朝中的漢大臣紛紛向他靠攏。最讓端華糟心的是,僧格林沁的態度,幾乎成了一麵標誌性的旗幟,預示著滿大臣的人心也開始躁動了。


    “兄長,你倒是快說說看啊!”肅順著急的催促聲打斷了端華的沉思。


    “你這麽心急火燎的,如何在朝堂上引領眾大臣?”端華再次不高興地嗬斥道,見肅順趕緊低頭認錯,這才平複了語氣,緩緩說道,“普寧的弱點多的是,關鍵是要找準他的死穴!以他目前甚得民心的態勢來看,咱們即使已經獲得了大部分統兵將領的支持,也會十分勉強!當務之急,咱們要破了他的氣場!”


    “好!兄長你說!你怎麽說我就怎麽做!”肅順立即興奮起來,眼睛裏放射出賊亮賊亮的精光。


    “其一,普寧的死穴,便是那些被滅門的豪紳地主之家!他要滅就幹脆滅個幹淨吧,偏生還要心存婦人之仁,有些人家隻滅勢力最大的幾房!找人去尋幾個這樣的苦主,如果手頭不方便的,就提供些資費,培養培養,讓他們去找普寧算賬吧!”端華的語氣陰冷殘忍,書房中的氣溫都似乎低了幾度。


    “哦?此計已經甚妙!難不成兄長還有第二計?”端華的計策,肅順聽得十分合乎口味,連麵兒都不用出,就把普寧給收拾了,他們隻需旁觀就好,焉能不是上策?肅順對端華肅然起敬,興致勃勃地再問第二計。


    “其二,我觀普寧對洋人的政策,似乎打算摒棄祖宗之法,有打開國門,開放與洋人的通商之意。咱們可以先發動廷議,逼著普寧表態。一旦他公開承認有此打算,咱們隻要搬出祖宗家法,相信一定能迅速獲得滿朝大部分文臣武將的支持!”


    “秒啊!又是一招上上策!咱們竟是不用與普寧短兵相接,就可以把他逼得手忙腳亂!”肅順聽得心花怒放,忍不住擊掌叫好!


    端華似乎看上去並不怎麽高興,心事重重地繼續說道,“所以說,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要爭取各路統兵將領的支持。但是……我還是擔心一點啊……”


    肅順聞言,靈機一動,“兄長可是擔心曾國藩手裏的湘勇?這一點兄長大可不必太過顧慮,隻要僧格林沁支持我們,曾國藩的湘勇必定不是蒙古鐵騎的對手!再說了,曾國藩此人極其圓滑,不到萬不得已,他輕易不會表明立場的!”


    “我指的不是他們!”端華搖搖頭,從書案後站起身,開始在書房裏踱起步子來。


    肅順一呆,忙問道,“兄長可是還聽說什麽消息了?”


    端華苦笑道,“你忘記了普寧身後還有個皇後娘娘了嗎?”


    肅順臉上立即現出輕蔑的神情,大聲說道,“她一介婦人!隻要咱們把普寧扳倒了,她不過是咱們手裏的待宰羔羊,有何可懼?兄長你也太過小心了!”


    “簡直豈有此理!說你是井底之蛙你還不服氣!”端華眉頭一皺,火氣又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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