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這是怎麽啦?”楊炯憂心忡忡地急聲問道。


    “哎!兒啊!你當真沒聽出來嗎?這是徐翰錦在幫皇後娘娘給咱們遞話兒呢!”楊德海大口歎著氣,幾乎要捶胸頓足。


    “父親,您在說什麽呢?”楊炯謹慎的心性突然又迴來了,嘴上喃喃地發問,腦子裏卻開始急速地荒亂地開始思索父親的話。


    突然,仿佛被一個悶棍擊中,楊炯突然明白了,失聲大叫道,“哎呀!徐翰錦難道是在替皇後娘娘警告我們,這麽重要的軍艦製造廠,豈能讓我們楊家獨個兒攥在手心兒裏?”


    楊德海愁眉緊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船廠是他們楊家的命根子,如今的發展勢頭可謂如日中天,不僅有專門的造船研究所,而且還有水泥廠鎮那邊的綜合研究院,技術支持到了讓世界同行豔羨的地步!造出全世界最先進的軍艦是楊德海畢生的榮耀和驕傲!難道……要交出去嗎?


    “父親!兒子倒是覺得,皇後娘娘是個‘護短’的人!咱們楊家作為她最早的支持者,她一定不會那麽絕情!也許皇後娘娘隻是通過徐翰錦給咱們吹吹風,我們可以主動跟皇後娘娘商議一下,爭取我們楊家可以繼續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這樣楊家既可以保持大清軍艦締造者的榮耀,又可以放心地參與到石油這項新行當裏麵去掙大錢!做到兩不耽誤!”


    楊德海愣怔了片刻,猶豫道,“真的可以嗎?”


    楊炯見父親露出老邁之態,心中酸澀,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振奮地說道,“徐家不過是交出一半的土地。皇後娘娘就給了徐翰錦如此豐厚的迴報!咱們若是主動交出造船廠一定比例的股份,兒子相信,今後皇後娘娘一定會一直眷顧著楊家的!說不定除了石油公司的股份,楊家日後會好運連連的!”


    這話似乎很起作用,楊德海很用心地思索了一陣,臉色漸漸開朗起來,略有些猶豫地數的說道,“這麽說來,倒是為父小題大做了!皇後娘娘的行事手段愛憎分明,對於不識時務的人霹靂手段行使起來狠辣果決。對於自己人倒確實一直是眷顧有加的。”


    “正是如此!”楊炯見父親放寬了心,趕緊趁熱打鐵道,“徐翰錦正好急等著我們把武裝海船的具體預算報給他。父親不如盡快去趟京城,與徐翰錦一起親自向皇後娘娘稟報此事,順便提一下主動上交造船廠股份的事情!”


    楊德海聞言,很是心動,計較半天。很慎重地想兒子諮詢道,“炯兒,為父想,這個上交的比例暫時定在三成如何?”


    這麽重大的事項,父親居然征求自己的意見,楊炯登時動容。見父親微笑地望著自己。眼中滿是期待,楊炯慎重地考慮了半天,終於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反對意見。“父親!兒子倒是覺得,這上交比例不能少於五成一!這是控股的最低底限!”


    “什麽?五成一?你知道這是多少錢嗎?”楊德海登時有些急了,生氣兒子居然這麽大手大腳!


    “父親!如果楊家給得多了,皇後娘娘自然也會心裏有數的,隻怕迴頭在其他地方給楊家的補償會更多!而且……如果給得不夠。那豈不更是白給了,還得不到皇後娘娘的認可!”楊炯飛快地補充道。


    楊德海啞然無語。轉頭望向窗外跳動的夕陽,許久,悵然地說道,“難道偌大的犧牲就僅僅是指望皇後娘娘的一念之仁而已?”


    楊炯也愣怔許久,突然開口說道,“難道在這片國土上,不止大清,曆朝曆代的百姓,不都是指望著皇帝的一念之仁嗎?”


    楊德海張著嘴,無語了!父子兩人愣怔著,一起看向金烏西墜。遠遠的地方,可以看到海天一線之處,白色的浪花連成一線,不停地翻卷滾動、潮起潮落、生生不息。


    …………


    普寧二年的深冬,這個社會的已獲利者中,有許多人心裏波瀾湧動,麵對未來的抉擇或茫然,或欣喜,或失落,或是充滿了無窮的憧憬。無論如何,曆史的大潮已經開始湧動,最終將席卷整個大清,無人可以避免。


    就在幾波人馬都在準備著進京之行的時候,上海馨園裏也亂成一團。奕譞和芝蘭決定提前離開上海,小山一般的箱籠,將客廳前的門廊和馬車道堆得滿滿的。


    奕譞最近一段時間相當的“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院子裏的後花園都很少去。他白天總是窩在玻璃花房裏麵,大冷的天兒,開著一扇窗,獨個兒站在窗前,一支又一支地抽著雪茄煙。寂寂的身影,讓憋了一肚子火,一心想給他點兒臉色看的芝蘭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剛開始,芝蘭不理睬他,隨他去吹著冷風,心裏還覺得好好讓他受受凍才好!到了當天下午就憋不住了,差貼身丫鬟偷偷下去瞄一瞄,結果一聽丫鬟說,王爺要麽站在窗前抽煙,要麽自個兒悶著頭喝茶,已經一天了,臉上看著神色很是不好,還時常唉聲歎氣的,芝蘭終於開始擔心了。


    奕譞從來就是個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人,雖然任性魯莽,但是行事一向還不算太離譜,尤其耐不得寂寞,不喜枯坐一人!這麽整整一天下來,已經是亙古未見的事兒了,更何況後麵一連好幾天都是這樣!晚上歇息的時候,奕譞連唉聲歎氣都沒有,隻是安安靜靜地躺著,可以感覺到他很晚才入睡,天不亮就醒了!


    “奕譞,你這是怎麽了?莫不是病了?”到第三天,芝蘭終於屏不住了,站在玻璃花房的茶幾前,看著奕譞的背影,憂心忡忡地問道。這兩天因為擔心奕譞,連芝蘭的黑眼圈兒都熬出來了。


    奕譞轉身看了看芝蘭,眼裏的那抹神情看上去竟然是絕望,這讓芝蘭的心尖兒都打了個顫。


    “福晉!你來啦!你來看,這上海的冬天,還是有些綠色可以看看的!不像京城,一到這個季節,到處都是枯枝敗葉!”奕譞的聲音十分蕭索,一聲外人麵前才稱唿的“福晉”,更讓芝蘭的心裏一刺!


    “奕譞!你如果是擔心投資的事情,我已經都跟徐翰錦和王喜那邊兒談好了!他們都很殷勤,給我們安排的非常好!你就放心吧!”芝蘭很想冷淡點兒,但是奕譞的狀態實在嚇壞她了,她不敢冒險,小心翼翼地盡量將口氣放得溫和一些。


    “哼哼!”芝蘭沒想到奕譞居然一陣冷笑,奕譞淡淡地瞅了芝蘭一眼,譏諷道,“怎麽?徐翰錦白送你一成新百貨大樓的股份,就已經把你喂得飽飽兒的了?”


    芝蘭臉上登時變得煞白,使勁捏著手絹兒,手指骨關節都捏得發白了。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努力控製著,好聲好氣地開口說話,雖然聲音仍然有些發顫。


    “奕譞,如果你不喜歡,那一成的股份咱們不要就是!我也不是那麽眼窩子淺的人!”


    奕譞的背脊登時僵了一下,轉過身來,終於拿正眼看著芝蘭,見她臉色煞白,登時覺察到自己話說得太過了。不由得略帶歉意地說道,“那又何必呢?畢竟那是人家看在皇後娘娘麵子上給你的,若是不要,恐怕他們倒會心生不安,覺得承了皇後娘娘的請,卻沒能在我們身上迴報半分,那還不把他們嚇著了?隻怕你今兒還迴去了,明兒他們就能追到京城來!甚至還以為,我們是不是嫌少了!”


    奕譞一副想開了的心情,芝蘭卻聽得臉都綠了,雙眼緊緊盯著奕譞,害怕地問道,“奕譞,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誰說什麽不好聽的話讓你難受了?你畢竟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誰敢對你不敬,咱們盡管給他甩臉子甩迴去!難道咱們還擔心拿捏不住誰不成?”


    “哼!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奕譞又開始冷笑了,他受的刺激太大,如今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個!“你應該是最有體會的!現在世道已經變了!我這個皇上的親弟弟哪有你這個皇後娘娘的親妹妹有麵子!隻怕當今皇上的麵子也抵不過皇後娘娘的麵子了!”


    芝蘭這才弄清楚,原來奕譞的心結在這兒,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又生氣奕譞太小心眼兒,讓自己白白擔心一場,不由得嘴上埋怨道,“原來你是為了這個啊?咱們夫妻一條心,不管是皇上還是皇後娘娘,那都是我們醇親王府的後台靠山!是咱們的依仗!你又何必分得那麽清楚呢?難不成在王爺的心裏,根本就沒把芝蘭當成一家人?”


    奕譞聽了這話,突然也覺得自己確實太小心眼兒了一點,畢竟自己是在白先月那裏受了徐翰錦的氣,不關芝蘭的事兒!登時心虛慌張起來,嘴巴張成了o型,見芝蘭捏著手絹兒去擦眼角,竟是被自己氣哭了!這下奕譞渾身都像被抽了骨頭似的,立時散了那股勁兒,趕緊上前摟著芝蘭,心疼地輕撫著她的背,好聲好氣地哄到,“芝蘭!是我不好!太小心眼兒了!你就原諒我這一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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