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一把甩開他的手,假意怒道,“惹麻煩的時候沒想著來問一聲,如此惹禍上身了,才知道著急!剛才不都說了嗎?趕緊派人去龍門縣再打聽清楚現在是個什麽情形再說!”


    奕譞一拍青皮腦門兒,懊惱道,“正是啊!剛才可不就是這麽說的嗎?”


    煩心事一解決,奕譞登時精神也來了,便拉著芝蘭的手,要帶她去看新買的八哥兒。兩人說說笑笑地渾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轉頭就忘在了腦後。


    等到兩人才又想起這件事來,派人去龍門縣,已經是半年之後了。還是上次那個奕譞的心腹,一聽王爺交代是去龍門縣探探底兒,去的時候心裏還在腹誹,“醇親王也忒不把自己當個王爺了!多大點兒事兒!不就遠鄉僻壤的二百頃地嗎?”不過跑龍門縣到底是趟美差,看醇親王的意思也不是很著急,心腹樂嗬嗬地應了。


    那心腹一路也沒緊著趕路,舒舒服服地一路馬車乘過去,還叫了個青樓裏的老相好陪著。上次去龍門縣,他也被那個鄭國濤喂得飽飽兒的,至今手裏還闊綽著呢。


    終於到了龍門縣,先到客棧把相好的安頓了,那心腹便往縣衙去尋鄭國濤。雖然最早他是找的縣太爺,可是縣太爺明顯是個老古板,哪有鄭國濤上路?


    到了縣衙門口,逮著一個衙役,他一亮身份牌兒,那衙役一看是京城醇親王府裏的,立刻作揖鞠躬的,一副害怕的模樣。那心腹好不得意,隨口便問,“鄭國濤呢,在不在?把他叫出來見我?”


    那衙役眼中露出驚恐的神情,醇親王的心腹這才覺得不對頭了。一把抓住那衙役的衣襟,怒道,“直娘賊!你倒是說句話!隻把這雙賊眼溜溜地看著我做什麽?”


    那衙役這才結結巴巴地迴答道,“大……大人……鄭……..鄭國濤下大獄了!”


    那心腹直覺腦門兒一炸,放了他的衣襟,退開一步,忙問道,“這是多早晚的事兒?那鄭國濤為了什麽事情下的大獄!”


    那衙役趕緊著又朝後退了兩步,喘了口氣,這才利索地說道。“就是月前的事兒,聽說是他把鄭家原來六房的那個女人給騙了,再給害了。六房那根獨苗兒也被他給賣了,惹了公憤,鄭家家主就把他給告了!”


    醇親王心腹心中登時覺得不妙!不會鄭家家主想把那些地再要迴去吧?他倒不是懼怕,隻是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性,如果惹上了官司這事兒就不美了!想到這兒。他立即清醒了,從懷裏掏出拜帖,把手一揮,對那衙役命令道,“去通報縣太爺,就說醇親王府裏來人求見!”


    那衙役接過拜帖。一溜煙地跑進縣衙大門去了,不多時,又是一溜小跑出來。滿臉討好的笑容說道,“大人,縣太爺請您這就進去!”


    醇親王心腹滿意地點點頭,從懷裏摸了一個銅圓兒一抖手扔過去。那衙役眼疾手快接住了,一瞧是新鑄的普寧銅圓兒。值原先的四分之一吊錢呢,登時喜滋滋兒地讚道。“說不得是京城來的呢!這銅圓兒在咱這兒可難見到影子!都使鎳幣呢!”


    醇親王心腹懶怠跟他囉嗦,示意他趕緊著前麵帶路。縣太爺大堂後麵的值房等他,見了麵兒也不寒暄客套,隻是嚴肅地點點頭打了個招唿,示意他坐下。醇親王心腹不禁暗自心驚!這縣太爺再古板,至少上次見麵兒的時候還是有些笑容的,但是他身後可是當朝醇親王,心裏又有些瞧不大起這個縣太爺,不喜這個縣太爺竟敢在他麵前拿架子,便也摒著不說話。


    等丫鬟上完茶退出去了,縣太爺才看了他一眼,這次打破沉悶,開口說道,“秦大管家,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現在這事兒麻煩了!”


    醇親王心腹一聽,縣太爺還跟上次一樣客氣地稱唿他秦大管家,語氣也很和緩心裏頓時覺得稍稍放鬆了些,思忖著事情應該不大,不過也不敢再擺譜,趕緊客氣地笑道,“這一向多謝縣太爺照拂,我家老爺也不是一般人兒,有什麽麻煩事兒您盡管說出來,咱們商議商議,再看看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縣太爺抬眼打量了一下秦管家,見他神色篤定,便點點頭,說道,“那我就把你換了地契之後的事情說一說,你先聽聽看。”


    縣太爺便把鄭國濤如何敲詐逼死白妞兒,拐賣了六房獨苗的事情給說了一遍。秦管家聽得不為所動,心裏暗罵道,“這算什麽事兒!值得這麽大驚小怪的!”便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那鄭家家主鄭德棟現在到底什麽說法呢?難不成要把這些地要迴去?”


    縣太爺似乎知道秦管家的心思,平靜地搖搖頭,繼續說道,“他如果想要這些地,老早就動手了,不會現在才站出來。隻是…….最近這半年多時間裏,龍門縣還發生了一些事情,與王爺拿去的這些地也有些幹係,少不得說與秦大管家聽聽,若秦大管家做不了主,隻怕還要迴京城請王爺的示下。”


    秦管家吃了一驚,這話就說得嚴重了,趕緊說道,“哦?不知什麽事情這般鄭重,那就勞煩縣太爺說來聽聽。”


    縣太爺這才說出了正題兒,“秦大管家既然是出自醇親王也府裏,貴府的王爺是當今聖上的弟弟,貴府的嫡福晉又是當今皇後娘娘的妹妹,您必然聽說過華夏集團的名頭吧?”


    秦管家一愣,“這個我當然知道!隻是這龍門縣的地和華夏集團又有什麽幹係?”


    “鄭家家主鄭德棟是什麽人?秦大管家可知道?”縣太爺輕輕問了一句。


    秦管家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說道,“他的身份我自然也是先打聽清楚的,不就是大清國民銀行的股東嗎?是他自己先前擺出一副不理會六房死活的態度來的,怎麽?現在又後悔了?想找事怎麽的?咱們醇親王府上可也不是吃素的!”


    縣太爺趕緊搖搖手,澄清道,“秦大管家,您完全想錯了!”


    秦管家一聽又不對,急道,“縣太爺,您這人也忒磨嘰了!您就別逗我了,快人快語趕緊告訴我,這鄭德棟到底想幹什麽?”


    縣太爺見他急了,這才湊近了腦袋,低聲說道,“前些日子,鄭家家主鄭德棟主動向龍門縣上交了鄭家長房的一半田產,足足有一千頃地!”


    秦管家唬得渾身一震,猛地跳了起來,失聲叫道,“這鄭德棟莫非失心瘋了?”


    縣太爺苦笑道,“這怎麽可能呢?不過,鄭德棟這些年在江蘇一帶開辦了不少新式工廠!他不僅僅是大清國民銀行的主要股東之一,還參股了大清保險公司,您在京城,自然消息靈通,知道這都是有多少收益的公司?就連現在大清新發行的普寧貨幣都是這家國民銀行代辦的,反而不是咱大清的戶部直接做的。”


    秦管家有些瞠目結舌了,以前也許他不了解這些新鮮事物,可是自從嫡福晉進門了之後,府裏這些新名詞兒可就議論得多了,畢竟他們府裏的所有奴才都被嫡福晉取消了奴籍,發還了賣身契,還給上了什麽社保。他這個當管家的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可是即便是再賺錢,哪有把放進口袋裏的好處拿出來的道理?那可是一千頃地啊!”秦管家終於繃不住了,失色地問道。


    縣太爺搖搖頭,說道,“不是嫌錢多,而是迫於形勢!”


    “此話怎講?”秦管家驚問道。


    縣太爺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又說了一個消息,“我聽說大清國民銀行的另一個大股東,上海鬆江的徐家,兩年前就上交了一半土地,而且當年就被上海道台分給了當地的百姓了!”


    秦管家終於聽出門道來了,兩眼驚疑不定,遲疑片刻,便兩手一拱,誠心向縣太爺請教道,“大人,還請您指點迷津,這些巨富之人這麽做到底是為哪般?就好像這些上好的田產燙手似的!要知道這些士紳之家,田產都是祖輩積累下來的,怎的就這樣拱手讓人了呢?”


    縣太爺見秦管家被鎮住了,心中暗暗解氣,這才好整以暇地啜飲了一口茶水,摸摸下頜上幾根不成行的髭須,輕輕放出了最後一個重磅炸彈。


    “秦大管家,大清國民銀行還有一個股東,也是元老,江蘇鹽城霍家,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這個嘛……倒沒聽說過!”秦管家茫然地看著縣太爺,不知道他還有什麽包袱沒抖完。


    “這個鹽城霍家……被滅門了!”縣太爺話音剛落,隻聽“哐啷”一聲,秦管家手裏的茶碗跌在地上,碎成了幾片。


    這下秦管家真是被嚇著了,臉色都發白了,生怕自己給王爺惹禍了!騰地站起身來,躬身朝縣太爺一拜,說道,“大人,請大人指點迷津!我家王爺一向聲譽清明,若是此次能從這趟渾水中撇幹淨了全身而退,他日我家王爺必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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