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不外乎沒了男人照應的女人,便在大家眼裏成了弱者,弱者可欺!


    不過兩年光景,鄭家沒了家主的幾房迅速地沒落了。有孤兒寡母奔到家主鄭德棟麵前,跪求庇護!鄭德棟仍舊不管她們的土地之事,隻是從自己房頭上撥出米糧銀錢給她們照應;或有境遇尚可的,雖然田地散盡,但是錢財積蓄還是有一些的,凡是跪求庇護的,鄭德棟便放出話來,這家的孤兒寡母從此受我鄭家照應!倒也無人再敢去打主意了!


    六房的白妞兒卻不在此列!鄭德彪費盡心機攢下的四百傾六房的私田,被她一股腦兒地倒騰沒了。


    鄭國濤給她出了個主意:拿出二百頃奉送給醇親王,再拿出一百頃打點,這樣剩下一百頃六房守著,也不算太過招搖。否則手不定一點兒田地也留不下!


    白妞兒自然心痛萬分,背著鄭國濤嚐試著想賣地!卻果然正如鄭國濤所說,覬覦田地的根本就不出價兒,凡有想買地接洽的,必遭打擊報複,嚇得一般人已經不敢買了!而且那些田地,隔三差五的,便有人去搗亂,佃農都被打跑了,眼看著收成銳減。


    白妞兒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堅持了半年,眼睜睜地看著大片田地荒廢掉了,也就絕望了,隻得順從了鄭國濤的主意,心疼地把地契拿了出來,一切都交給鄭國濤出麵去打理。


    鄭國濤麻利地把二百頃上好良田的地契拿到縣衙過戶,當著縣太爺的麵兒交給了醇親王的人。又給相關勢力打點了一百頃,並且放話出去,六房的地已經送給醇親王了,把那些人都震懾住。然後私下裏又送了縣太爺二十頃,把縣太爺嚇得不行。最後還是抖抖索索地收了。


    其實那許多打算爭搶這些良田的人也是一直在觀察,因為鄭家家主鄭德棟的態度委實詭異!如今醇親王竟然劈頭蓋腦闖進來先要下一塊兒肥肉,其它勢力反而覺得可以放心下手了!畢竟醇親王的背景可不是誰能夠忽視的,他既然敢開著當頭炮,其他人便再沒有後顧之憂!


    就在白妞兒沮喪地放下心來,準備守著好歹還有剩餘的八十頃土地過日子時,鄭國濤終於露出了豺狼嘴臉,他拿捏住白妞兒年幼的兒子,連哄帶嚇,連打帶罵。將白妞兒手裏最後的地契搶了過來。


    白妞兒此時才幡然醒悟,卻悔之晚矣!她不守名節的事情不脛而走,鄭家氣得要把她沉塘。連她為鄭德彪生下的兒子都連帶懷疑來路不正!白妞兒隻得守著鄭國濤,名不正言不順,好歹也算有個依仗。便這般淒淒慘慘地活著,不到半年光景,就被鄭國濤虐待致死。


    話說醇親王的心腹早就迴了京城。美滋滋兒地交了差,得了許多賞賜。醇親王奕譞這日便誌得意滿地跟嫡福晉芝蘭顯擺起這樁事情,誰知芝蘭大吃一驚,不喜反憂!


    如今的芝蘭經過多年在九兒身邊的耳濡目染,氣質早已脫胎換骨,性情也變得更有大家風度。以往對於奕欣的迷戀畢竟是少女時代的懷春夢想。早已隨著時事的變換而煙消雲散。對於九兒為她撮合的這門親事,她心裏十分滿意。關鍵是,其實人是她自己挑中的!還聽從九兒的安排。私底下借著幾次巧妙安排的場合接觸了一下,證實與自己心中所想一致,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後麵的一切全憑皇後娘娘做主了。


    芝蘭全盤接手《新生活》的編輯事務已有一年,眼光見識早已不同。可謂大清少數的中西文化兼具的佼佼者,甚至已經在學習英語和法語。隨著對中西文化比較的深入了解。芝蘭越發對九兒佩服得五體投地,九兒怎麽能在數年之前便有這樣的洞察力?將西方最先進的東西悉數搬過來,學得惟妙惟肖不說,在有些方麵已經積攢了大清自己的實力。


    想不通便不想,但是,芝蘭有一點很群定,亦步亦趨跟著九兒,聽憑她把自己帶向更廣闊的前景!


    奕譞得瑟地把河南龍門縣二百頃地的事情擺出來一炫耀,芝蘭的臉一下變得煞白了。


    “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芝蘭皺緊了眉頭。她雖然在相貌上比九兒略遜一籌,但是依然容顏清理不俗,奕譞當初一看到她,就被迷住了。


    奕譞此刻還沒發現芝蘭的情緒有了變化,仍然沉浸在得手的喜悅中,搖頭晃腦地說道,“聽說你阿瑪在歸綏道那邊搞屯田政策,產量大增,政績卓著,皇上才舍不得把他調迴京城。迴頭咱們跟國丈大人好好討教討教,將咱們這龍門縣的二百頃地也弄得風生水起,咱們就不用發愁零花錢了……”


    奕譞自顧自地一邊幻想著白花花銀錢入賬的前景,一邊喜笑顏開地說話,好半天才覺察到芝蘭一直沒吭聲兒,掉轉頭去看她,這才發現芝蘭臉色都變了。


    “芝蘭,你這是怎麽啦?” 看著芝蘭不悅的神情,奕譞登時沒了主心骨,遲疑地問道。


    不問還好,一問芝蘭更生氣了,氣道,“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不跟我商量一下?”


    奕譞一向有氣管炎的毛病,見芝蘭生氣,登時軟了,卻又不服氣,隻好梗著脖子爭辯道,“這能有多大事情?不就在外麵弄了二百頃地嗎?都是上好的良田,挨著伊水河邊,還沒花錢!我堂堂一個王爺,難道連這點事情我都做不了主了嗎?”


    芝蘭見他兀自迷瞪,氣得走上前去,伸出蘭花玉指去戳他的腦門兒,嗔怪道,“你就是一根筋!虧你還知道國丈在歸綏道屯田!別說我阿瑪把那些軍屯田統統分給了軍戶承包,就連歸綏的普通老百姓如今都分上自己的田了!那龍門縣那些無主田是那麽好伸手的嗎?多少有權有勢的人盯著尚且下不了手,偏你個閑散王爺倒有那麽大的能耐?開口就是二百頃!


    奕譞一聽便楞了,結結巴巴說道,“依你的意思,這……這龍門縣的這些良田竟然有些……兇險?”


    芝蘭歎口氣道,“你前段時間你出去會友,不是還說坊間流傳著一條小道消息嗎?”


    奕譞眼睛一轉,伸出手指點著,恍然大悟道,“你是說中原的鄉紳大族滅門案?”說完有皺著粗眉,不解道,“這跟陝西龍門鄭家有什麽關係?他們鄭家雖說倒了一半兒,可長房家主還在,在當地勢力大著呢!”


    芝蘭氣結,幾乎要跺腳了,手指又在奕譞的腦門兒上重重點了一下,斥道,“癡人!便是你說的,鄭家長房家主還在,在當地勢力那麽大,怎麽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幾房的土地被外人平白搶了去?他要爭的話,不說全部,多多少少一半兒總能保住吧?為什麽他連一星兒都不爭!你倒給我說說這個理兒!”


    這下把奕譞說愣住了,他排行老七,不願意操心政治,更不在意皇位之爭,雖說仍是個機靈人,卻一向喜歡直來直去。這件事情他還真沒多想,便宜得來的,以他的身份占了也就占了,誰還能告他去?就算真的告到皇帝哥哥那兒去,六哥還能為了二百頃地把他怎麽樣嗎?


    可是,芝蘭分析的話也是大有道理啊,他也是個聰明人,再慢慢迴想起了這件事情的源頭,腦袋一激靈,叫聲,“壞了!別是被載垣當槍使了吧!”


    這下他才真急了,倒把芝蘭給心疼上了,小手捏著絹子給奕譞擦去滿腦門兒的汗,細聲安慰道,“甭急!這膿包還沒爆出來,咱們先悄悄地把那邊的情形再打聽了清楚了,迴頭把這二百頃地輕巧點兒扔迴去,誰愛拿誰拿!反正咱能洗幹淨手就行!”


    奕譞急道,“這萬一真要查起來,這二百頃地是正兒八經在龍門縣辦過轉籍手續的,咱們到時可說不清楚!”


    “怕什麽!就你沒出息!”芝蘭此時拿出了派頭,冷哼道,“真要到了那個地步,就憑皇上是你哥哥,皇後娘娘是我姐姐,誰敢動我們!”


    奕譞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不放心地搖頭道,“咱們要真的沾著哥哥姐姐的光了,怎麽還會為了這點兒蠅頭小利在這兒操心!不行,這事兒得想辦法趕緊了了!說來說去都是載垣害我,我得找他去!”


    芝蘭卻笑了,搖著頭歎氣道,“我說王爺啊,我讓你多看看《洋務周報》、《新生活》,你就是不肯上心,你還不明白嗎?這兩本報刊可就是當今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國策風向標啊!”


    奕譞翻了個大白眼,嗤笑道,“就你編纂那個《新生活》,整天淨操心些個宅裏宅外、雞毛蒜皮的事情!我個大男人還去看那個!不笑掉人大牙!”


    芝蘭又羞又氣,啐道,“《新生活》不值當你堂堂一個王爺去看,《洋務周報》總值當吧?”


    “得得得!好男人不跟你小女子爭,我以後看還不行嗎?”奕譞掛出停戰牌,見芝蘭站起身要離開,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話還沒說完呢,這事兒到底怎麽收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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