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親手管理這個團隊的幕後總管杜非,更是讓人頗覺神秘!他從來不出麵接洽生意,再大單或是顯貴的生意,都有外麵櫃台上的掌櫃出麵。他在這裏深居簡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驛路快馬不僅明麵兒上生意興旺,暗地裏的情報工作也做得風生水起,這都多虧了這位杜非的一力布置。


    “給九公子請安!”杜非中規中矩地作揖行禮。他與九兒隻在水泥廠鎮有一麵之緣,素來都是信件來往,不似卓青與薑濤這般長期護衛在九兒身邊,是以乍一見麵反而不是太熟。


    “杜大哥好!很久不見了!”九兒微笑迴禮。不知怎的,對這個杜非九兒不敢像對卓青和薑濤那般隨意,就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豎著,九兒刻意保持著距離。其實九兒自己心裏明白,這個杜非不論長相、言談、舉止,甚至氣質,無一不是人中極品,實在不敢輕易拉近距離,把自己的小心肝兒再次控製不住地砰砰亂跳。那個杜非更是有這種自覺性,本能地對所有女性退避三舍,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是以,兩人在信中深交,反而見麵顯得生分了。


    今兒九兒要談的事情,其實是關於靜太妃的。雖然九兒對周圍的人都信任有加,可是事關奕欣,九兒畢竟需要慎重再慎重。杏紅雖然值得信任,畢竟丈夫路安又是從當初的六爺府裏出來的,不是不相信他們,是怕事到臨頭為難他們。


    說起來何真反而是身邊最能用的了,九兒把跟著從南方迴來的護衛隊,連楚雄一塊兒都歸在了何真手底下,由他調遣。但是在京城的布局,畢竟杜非是熟練手。如此重大的事情。灑脫如九兒也不得不刻意把情報來往與行動調遣分成不同的幾撥兒,至少從係統上避免被人兜底兒。


    於是,今天的這個會麵,隻九兒一人隨杜非進屋了。九兒還沒把安排說出口,迴頭一看,杏紅已經自覺地拉著路安留在外麵,何真見路安在外麵,他也就不跟進去了。九兒笑笑,轉身進門,心裏不禁感歎。奕欣總說自己太沒上沒下,可是這樣不也很好嗎?大家都高度自律難道不比被動受約束陽奉陰違好嗎?


    杜非領著九兒進了內室,這裏是專門用作機密談話的。連窗戶都沒有,室內還點著油燈。


    杜非關上了門,對剛才一幕看在眼裏,心中自有評價,嘴上卻絕不會說出來。九兒雖是男裝。其實更加嬌俏可人,杜非也有些緊張,幹脆來個眼觀鼻鼻觀心,看著九兒身後的油燈,開門見山,談話直接進入正題。


    “東平侯府裏的老辛頭兒昨天連夜布置的人手。在恭親王爺府外放了四處暗哨,一處遊哨。這個老辛頭兒家裏的,就是那個辛婆子。是東平侯的內宅管家,也是嫡福晉的心腹,嫡福晉的事情都是通過她布置的。”杜非語氣平靜地說著昨夜的情況。


    這些九兒都知道了,輕輕地點點頭,問道。“東平侯爺接手黎明慈善社以後,既然手腳不幹淨。如果需要的話,真實的那本賬冊可找得到?”


    杜非點點頭,“派了雄鷹隊過來的人盯著呢,一直以來賬冊的取放都很有規律,需要的時候,無論是要硬搶過來或是給他來個調包兒,應該都沒問題。隻是……”


    九兒詢問的眼光望向杜非,杜非輕聲說道,“我們已經派行家驗看過賬本了,如今的善款九成九被直接私吞了,皇上那邊兒有兩成,然後是端華那裏有兩成,靜太妃那裏半成,剩下的五成半都直接被東平侯貪墨了。


    九兒憤怒到笑出聲兒來,鄙視地說道,“他還真是敢伸手啊!”


    杜非斟酌著九兒的想法,提醒了一句,“這些善款大部分來源於商賈,還有許多求人辦事兒的。東平侯接手黎明慈善社之後,效仿您之前的做法,舉辦了許多遊園會,每次都事先放出消息,哪些顯貴會來露麵,甚至連京兆尹都被請動了,有那打官司沒有門路的也挖空了心思買票進門。東平侯則趁機向這些人高價推銷門票。那些商賈和托人辦事兒的都趨之若鶩,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兒,就算知道了真相,那些人也不會在意,畢竟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說不定還害怕給自己惹上麻煩呢,估計他們肯定不會出麵的。


    九兒無語了,這個法子是她想出來的,隻是沒想到這個東平侯舉一反三,直接推廣到了公開買賣公權的地步!


    難道就這樣白白認輸嗎?九兒可是長久沒有嚐到“忍辱負重”的滋味了。想到這裏,九兒做了個決斷,輕聲說道。


    “按理說,東平侯是給靜太妃辦事兒的,她應該與恭親王爺的利益是一致的。可問題是,她長年身居紫禁城內,眼界不開,完全意識不到我們的世道已經在改變了,還在抱著她習慣的那些套路。簡單來說吧,她現在的第一敵人是我,以前就已經對我下過一次毒手,要不是當今皇上施出援手,我說不定早就不在人世了!”


    杜非吃了一驚,他並不知道這段往事,所以在對付東平侯府的勢力時,總覺得不能痛下狠手,本身就存了幫九兒留有餘地的意思。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一段仇恨在裏麵。


    “您怎麽知道靜現在太妃視你為仇敵呢?”杜非知道這話問得太出格,但是覺得必須問清楚。


    九兒啞然一笑,心裏迴答道,她要我讓出嫡福晉的位置,好安置她聯絡好的勢力;我卻是要堅持一夫一妻製的,這可如何通融妥協呢?


    心裏想著,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隻能抱歉地看著杜非笑笑。杜非見她欲言又止,便知有難言之苦,趕緊抱歉地說道,“是我魯莽了,請見諒!”


    “無妨!”九兒擺擺手,“你知道我的心裏所想就好,隻是個中細節太過令人尷尬,不便一一細說。總之,你要知道:靜太妃視我為死敵,欲處之而後快!我既要遏製住她,卻又必須給她留有餘地!這件事情隻能麻煩你妥善計劃。”


    杜非反應極快,立刻說道,“最有效的辦法,便是去其爪牙,讓她無法可施!”


    九兒微笑著點點頭,心道與聰明人談話就是痛快,嘴上卻溫文爾雅地說道,“杜大哥既然明白了我的難處,那就要勞煩杜大哥妥善籌謀了。行動方麵,如果你人手不夠,何真手下的楚雄那支人馬你可以用,何真與路安都是熟麵孔,就盡量別用了!”交代清楚了,九兒緩緩起身。


    杜非簡單地答了一句“知道了!”,便也跟著起身,送九兒出去。


    行至門口,九兒突然停頓了一下,再仔細叮囑了一句,“我的最大的難處還不在靜太妃那裏,鬧翻了也無所謂,關鍵是王爺那兒要說得出一番道理來,總歸明麵兒上得是我吃虧,不得已為之才行!”說罷,這才出了密室。


    杜非應答著,鼻子裏嗅著九兒駐足之處殘留的一縷幽香,麵色平靜無波,也不知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九兒悄悄地迴到府裏,換了家常衣服,照常忙碌著處理各地的信函。不久,突然奕欣的貼身侍衛,守候在宮門口兒的鐵柱悄然迴府,密報九兒道,“紫禁城開始戒嚴了,王爺趁宮門關閉之前派人傳了話給屬下,說是今天晚上留宿宮中,皇上隻怕拖不過明天了。”


    突聞噩耗,九兒陷入一片空白,獨自在房中逡巡良久。好在皇上病重已久,該做的預防措施都早已布好,隻要啟動便是。


    九兒立即安排何真去給杜非送信,深夜,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飄進九兒與奕欣單獨居住的院落,在臥房窗口輕輕的敲了兩聲,穿過打開的窗戶,將一件東西放到了窗前的桌案上,便飄然離去。


    片刻,九兒房中的燈便點亮了。


    九兒打開放在桌案上的信函,是杜非的迴信,他已經獲知了宮中的變故,將計劃做了調整。九兒仔細看過,思忖良久,又再次細細看了一遍,這才將信燒了。


    杜非的計策讓九兒哭笑不得。如果奕欣馬上登基,靜太妃當仁不讓就是皇太後了,一旦九兒到了宮裏,就更惹不得靜太妃。杜非為九兒考慮,之前打算對東平侯的明麵兒上的動作全部撤銷了。關鍵時刻,萬一影響到奕欣登基,那就得不償失了!


    九兒氣得直跺腳,低聲罵著“杜非誤我!”看來杜非畢竟不是九兒身邊長久影響過的人,對於九兒的底線一無所知。下午那一番尷尬真是多餘了,真應該直白說出來。不過,就杜非信裏的口吻,就算細細講明了,九兒還真沒把握杜非能夠理解。


    《新生活》上一直介紹西方的一夫一妻製度,看來杜非沒有認真看過,或者說,根本就不以為意。


    九兒煩躁不已,坐下來想寫信,剛剛拿起鵝毛硬筆,又放下了。至少杜非有一點是對的,值此重大敏感時刻,萬萬不能輕舉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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