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兒與杏紅登時驚駭得臉上血色都沒了,竟沒想到這個看著雍容華貴的靜太妃竟是這等狠毒手段,連她自己的兒子都得防範著她到這種地步。如此看來,剛才奕欣那般猶豫,兩人還真有些錯怪她了。


    九兒定了定心神,便跟了上去,主動將手遞過去,奕欣抓住握得緊緊的,兩人的心頓時都定住了,便一起又往靜太妃宮裏趕過去。杏紅趕緊在後麵跟著,趁奕欣沒看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兒,連連無聲歎息著嚇壞了!暗暗罵道“這紫禁城真不是好人待的地方!”


    三人一路疾走又迴到了靜太妃的宮門外,這會兒卻是大門緊閉。奕欣上去就“咚咚咚的”擂起來,來應門的小宮女一看是奕欣,趕緊見了禮,卻滿臉為難地說道,“太妃娘娘歇息呢,這會兒不方便見王爺!”


    奕欣根本不理睬她,牽著九兒饒過她就往裏麵闖,隻見靜太妃的正屋大門緊閉,正要抬腳上台階,大門“吱呀”一聲兒打開了,卻是夏炳德出來了。他仍舊把門關好了,這才尖細著嗓音迎候道,“見過王爺,可是落下什麽東西了?怎麽又迴來了?這會兒娘娘歇晌午覺呢,不方便!要不王爺告訴我是什麽事兒,迴頭奴才給您辦了就得了!”


    夏炳德一副不陰不陽的神態,把奕欣的心火兒登時就激了出來,送了九兒的手,奕欣大步上前,上去就是一腳,罵道,“狗奴才!本王爺見額娘有什麽不方便的!”這一腳踢得可狠,正中夏炳德的腰上,“哎喲!”尖叫一聲便被踢翻到台階兒下麵去了。


    奕欣在門外一稽首,朗聲說道。“額娘,孩兒有事兒要問您!孩兒這就進來了!”說罷,也不帶屋裏迴答,推門便進去了。


    一走進靜太妃平日裏見客的屋子,奕欣一眼就看見靜太妃端坐在軟榻上,剛才那個嬤嬤正跪在地上,頭發已經被揪散了,兩邊臉頰高高腫起,嘴角淌著鮮血。身後站著暖秋,一見奕欣進來。趕緊屈膝福了一福,手上還拿著個什麽東西,露出鋼針一樣的尖頭。怕被奕欣瞧見,手腕兒趕緊翻轉過去遮著。


    那個嬤嬤一看見奕欣進來,眼裏登時露出求生的希望,再也顧不得,立即撲上前去。跪在奕欣跟前兒,大聲哭求道,“王爺救命啊!求王爺大慈大悲,救救奴才吧!”


    “好大膽的奴才!”暖秋見這嬤嬤竟敢當著靜太妃的麵兒向奕欣求救,立即揮起手中的錐子就往嬤嬤的肩上狠狠一紮,嬤嬤慘叫一聲。支撐不住,撲倒在地。


    “住手!”奕欣氣得額頭上青筋亂跳,兩步上前。抬起一腳就把暖秋踢到了地上。


    “放肆!”靜太妃一拍桌案,憤怒地對著奕欣嗬斥道,“欣兒,你到底想幹什麽?這不過是個不中用的奴才,為了這麽個貨色。你竟然在額娘這裏胡鬧!額娘一向竟是白白疼你了!到頭來你就是如此這般對待你的親娘!”說著,眼圈兒一紅。掏出絹子哭了起來。


    奕欣一見靜太妃抹開眼淚了,立即就無語了。嘟著嘴負氣站在地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靜太妃哭得更厲害了,哽咽著罵道,“額娘為了你在這深宮裏苦熬著,額娘容易嗎?這朝堂上的事情你向來不喜鑽營,隻一心解決國事!額娘為了你上下打點、左右平衡、費盡心力,到頭來你便是這般迴報額娘的嗎?嗚嗚……”


    這些話不說還好,一宣之於口,奕欣額頭上的青筋又跳了起來,他眼神忿忿地望著靜太妃,卻努力克製著將語氣卻緩和了一些,徐徐說道,“額娘,既然您提起來了,孩兒就再跟額娘說一遍,孩兒不需要額娘去做那些事情!尤其是皇上現在病重的節骨眼兒上,孩兒不希望額娘再生事端,再怎麽說,他也是我的四哥,也是您一手把他調教出來的!您對他有著十幾年的撫育之恩,您也是他的額娘!”奕欣心情激蕩,忍不住語氣越說越重。


    這裏麵的暗示,靜太妃立即就聽懂了!靜太妃的眼皮子突的一跳,哭聲停了,屋裏陷入一片死寂。


    “你這是什麽意思?”似乎過了許久,靜太妃緩緩地問道,聲音冷漠而陰森,兩隻突顯蒼老的眼睛仿佛燃燒著陰冷的火苗,直勾勾地盯住奕欣,好似對麵地下站著的兒子,突然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看著靜太妃陰冷的模樣,奕欣神情苦悶無比,聲音更加柔和了一些,勸道,“額娘,有些事情就讓它順其自然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連孩兒都能看出來了,保不準還有別有用心的人早就察覺了。這個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說罷,奕欣彎腰伸手去扶仍在地上的嬤嬤,她已經自己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嬤嬤可還能走動?”奕欣輕聲問道。


    嬤嬤趕緊點頭,攀著奕欣的胳膊使勁兒站了起來,死死抓住了,再不肯鬆手,仿佛一鬆手,救命稻草就沒了。


    奕欣也不再理睬靜太妃,扶著嬤嬤出了門,杏紅趕緊上來替換了他。


    九兒站在院子裏,蹙著眉頭注視著奕欣,見他神色鬱鬱,不由得心疼,知道今天的事情真真難為他了!便上前去伸手去簽他,觸手溫潤,兩人相視凝望,眼神裏滿是相知與疼惜,不由得互相淡淡一笑,便跟在杏紅與嬤嬤後麵,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太妃娘娘!”暖秋從地上起身之後,悄悄地揉了揉被奕欣踢痛的地方,將散亂的鬢發理好,這才去看靜太妃,見她一直愣愣地,不知道盯著前麵哪裏,半天不出聲兒,嚇了一跳,趕緊湊近了輕輕叫了一聲,緊張地觀察著靜太妃的狀態。


    許久,靜太妃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慢慢轉過臉來等著暖秋,滿眼的陰毒怨懟,把暖秋瞧得心裏發毛,大著膽子顫聲叫道,“太妃娘娘,您……您這是怎麽啦?”


    靜太妃的喉頭“咕咚”響了一下,似是想發出聲兒,嗓子竟然幹啞到了極點,沒說出話來。暖秋急急地倒了一杯茶水,湊到靜太妃嘴邊,喂她喝下去了,靜太妃這才大大地喘了幾口粗氣,活泛過來了。


    “氣……氣死我了!”終於罵出聲兒來了,靜太妃渾身亂顫,順手抄起桌案上福壽雙全的茶壺猛地摔到地上,福壽的字樣登時碎成了一片片的,濺落一地。


    靜太妃還覺得不解氣,一眼瞥見剛才暖秋放在桌案上的鋼錐,立即抓起來,對著桌麵兒上一陣狂插亂戳,紅木的桌麵兒登時被刺滿了深淺不一的坑窪。畢竟年紀大了,靜太妃沒瘋狂幾下,便累得直喘粗氣,連頭飾都散亂了。


    “太妃娘娘息怒!王爺畢竟是您的親兒子,母子之間還能有什麽天大的仇恨?過幾天,等您氣兒消了也就好了!”暖秋唯恐靜太妃氣出病來,趕緊勸解著,一邊輕輕地把散落的頭飾取下,又去輕撫她的後背,為她順順氣。


    “都是那個狐媚女人,把我的欣兒勾引得鬼迷心竅!以前欣兒從來對我這個額娘孝順恭敬,什麽時候敢這樣在我麵前瞪眼了?我一定要殺了她!”靜太妃恨得咬牙切齒,九兒那張精致的麵容在她眼裏登時成了十惡不赦的罪狀。


    暖秋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勸道,“太妃娘娘且息怒!別氣壞了身子!那個玉蘭不聽話自是應該調教,可是她手裏不是還掌控著那麽大筆的銀錢嗎?是不是咱們王爺還得依仗著她才行呢?”


    “哼!她既然已經在上海與欣兒成親了,那些產業自然也就是我們欣兒的了!有她沒她都不要緊了!”靜太妃蠻橫地露出輕蔑之色。


    “去,傳我的懿旨,宣東平侯福晉明日進宮!”靜太妃的腦子裏猶如萬馬奔騰,霎時冒出許多條計策。要在宮外動作,她的手隻能靠東平侯福晉才能伸得那麽長。


    暖秋一愣,生怕靜太妃氣糊塗了,提醒道,“自打皇上登基,這東平侯福晉知道皇上不待見她跟咱們走得過於親近,您跟東平侯福晉的聯係自那時起就中斷了,如今都停了這麽長時間了,再突然去傳她……”


    “哼!”靜太妃怒得全身亂晃,“當今皇上馬上就要歸天了,下一任天子是我嫡嫡親親的親生兒子,我倒不信她還敢避著我!隻怕一聽是我傳召,她又找到了巴結我的機會,不上趕著貼上來才怪呢!”


    是!暖秋見勸不過,隻得應下了,心裏直犯嘀咕:明擺著這個恭親王嫡福晉不是個好隨便擺弄的人,當初還沒什麽勢力的時候,都那麽福大命大!如今這等身家地位,連病重的皇上都要親自召見!這樣的人豈是隨便可以拿捏得住的?不會再招惹什麽禍事吧?


    但是,靜太妃的脾性,暖秋更是知道,越勸越倔強!尤其是對敢於當麵塌台的人,一律往死裏忌恨著算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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