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埃爾奇怪地看著九兒,“石油?我當然知道,最早的黑火藥配方裏麵就曾經有這個東西,據說可以幫助燃燒,但是很快就發現對黑火藥的性能並沒有幫助,所以就被從配方裏麵給剔除了。這個東西有什麽其它用處嗎?”


    九兒大喜,不確定地追問道,“我說的可不是瀝青,是石油!”


    皮埃爾氣憤地雙手一攤,朝著天空無奈地甩了一個白眼,然後雙手叉腰,衝著九兒質問道,“親愛的九夫人,請你不要輕視我作為化學科學家的資質好嗎?作為一位享譽歐洲,如今還包括大清的科學家,我當然分得清石油和瀝青的區別!我還可以告訴你,不僅石油,瀝青也曾經是黑火藥的配方之一,但是,它們都被發現對於助燃和推射毫無幫助,所以統統被取締了。請問您還有什麽疑問嗎?”


    九兒強忍著心中的狂喜,努力鎮定自若地做出一個道歉的表情,盡量放穩了語氣語調,若無其事地說道,“抱歉,親愛的皮埃爾,我隻是想確認我沒有弄錯。既然你對石油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你又是如此聲譽卓著的化學實驗的高手,請問你可以嚐試著分析一下石油的物質組成嗎?最好能將它從混合物分離出單一的純淨物質。”


    “這有什麽難的?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會很快做出來的。”皮埃爾輕鬆地聳了聳肩,隻是做些實驗而已,畢竟這是皮埃爾最擅長的事情。


    塗龍飛在親眼見證了新式黃炸藥的威力之後,對皮埃爾的成見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這會兒湊到皮埃爾跟前,雙手作揖鞠了一躬,誠懇地說道,“皮夫子。你的本事本將軍今天算是見識了!真有你的,我是口服心服了!”


    皮埃爾可不懂得謙虛,一見塗龍飛這般,立即拍著自己的胸脯大聲說道,“將軍,行軍打仗我不懂,可是炸藥我是行家,你要聽我的!”


    將軍滿臉誠摯可掬的笑容僵了一僵,心裏暗暗罵道,“這洋人還真不懂得什麽叫謙虛有禮!”好在與皮埃爾打交道的時間長了。知道洋人向來不通此道,也就不再計較。


    “接下來,請大家欣賞我們最新改進的噴火槍!”皮埃爾興致勃勃地當起了司儀。


    湖沼邊的空地上豎起了一個穿衣服的假人兒。假人是用蘆葦編製的。一位助手身穿白色工作服,背上背了一個鐵皮桶,雙手端著一個細長的鐵皮圓管,鐵皮圓管與背後的鐵皮桶底相連接,外麵包裹著隔熱的棉胎。助手在離假人五米遠的地方站定。遠遠地將手中的鐵皮管對準了假人,接著,助手打開背後鐵皮桶上的一個開關,抓住一個手柄猛地向下一按,一股火焰登時從鐵皮圓管的口子裏麵噴了出來,勁道還很大。五米外的假人立即著火,外麵的衣服登時燒了起來,不消多時便燒成了碎片化成灰燼。做假人的蘆葦雖是新鮮的。濕氣很重,也不過最開始的一瞬間冒了些青煙,很快便被高溫烘幹,瞬間化灰。


    所有人都喝起彩來,尤其塗龍飛、路安、何真一幹人。一想起這個噴火槍對於敵人的威懾效果,更是興奮得手舞足蹈。皮埃爾在眾人的喝彩聲中。更是得意洋洋、眉開眼笑。九兒卻高興不起來,她隻當那個假人兒如果是個鮮活的生命,再是十惡不赦的敵人,她也高興不起來,隻覺恐怖。


    要是政權的更替可以不流血該多好!


    皮埃爾要獻出來的寶可不是一兩件,接下來演示手榴彈:一根細長的竹筒,利用竹節兒的天然結構分成了兩截,裏麵大概又做了一些改裝,一個助手遠遠地跑到碼頭那一端,一把扯掉引線,可能有些慌張,手忙腳亂地朝湖沼中扔了出去,隻顧著抱著腦袋躲在掩體後麵,卻沒扔出去多遠,隻聽見“噗通”一聲,卻再沒有了聲響。


    眾人屏息等待,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皮埃爾卻滿臉鬱悶地跳了起來,一邊大步朝著碼頭盡頭走過去,一邊不高興地扯著嗓門兒大叫道,“都跟你說過好幾次了,不要扔得太早,引線足夠長,這樣扔進湖裏,要麽引線被打濕了,要麽裏麵肯定進水了。”


    那一端的助手站直了身體朝著湖水裏麵打量半天,見沒有動靜,不好意思地轉過身來,撓著後腦勺,彎腰道歉道,“對不住,皮夫子,確實有點兒害怕,所以扔早了,我再重新來一次。”


    皮埃爾心煩氣躁地擺了擺手,看那樣子,他是想自己親自做一次。今天的實驗到目前為止,都很順利,皮埃爾一心要在九兒麵前將成績擺出來,好叫九兒知道,付給自己的那份令歐洲同行都咋舌的薪水,是絕對值當的!當然,塗龍飛一幹軍隊中人的真心誇讚更讓他充滿了激情。


    恰在此時,一聲沉悶的爆炸聲響從水下傳來,水麵被炸翻了,水花四濺,夾雜著衝出十幾米,將那個助手兜頭澆了個透心涼,還有兩條魚從空中掉落在碼頭上,兀自翻著白花花的肚子,在水泥路麵上打挺。湖麵上更是白花花的一片被衝擊波震昏過去的魚。早有熟門熟路的小助手,肩上扛著一張大大的漁網撈子,一路衝過去打撈那些不走運的魚。


    皮埃爾這才解氣,而且相當驚喜地自誇道,“太好了,燃燒性能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居然還可以防水,這可是個意外收獲!”自然又獲得了一番叫好。


    接下來爆破筒的實驗卻很有意思,看著就像竹筒子,細細長長的,卻是鐵皮做的,一股腦兒地搬出來十幾根堆到了那個軌道車上,幾個助手將這麽多爆破筒運到碼頭邊上,便開始組裝,一根接著一根,上一根的尾部正好可以裝進下一根的頭部,如是不停地鏈接,竟然足足連了有二十米才把所有的爆破筒都裝完了。這麽長的鐵皮筒子伸出碼頭好遠,借著剛才湖麵上放置方形鐵板的支撐架子一直推了出去,最後水泥平台上隻剩下五六米,這才作罷。


    皮埃爾笑眯眯地對九兒解釋道,“你不是想知道最遠能夠連多長嗎?我們現在就試試看看。”


    等其他人推著平板車退迴安全地帶之後,留下來的那個助手把最後一根爆破筒的引線特意又接長了好幾米,這才猛地一扯,便沒命似地奔向掩體後麵隱蔽起來。


    沒過多久,一截截的爆破筒便挨個兒報數似的炸開了。爆炸威力驚人,鐵皮筒子被炸成很多段兒,更有許多鐵皮碎片被炸得漫天飛舞,如果是人的身體碰到這些鐵皮碎片,結果可以想見,很定會被炸成個篩子了。


    眾人又是一陣喝彩,皮埃爾正得意間,卻見塗龍飛抱著胳膊,一隻手拄著下巴,若有所思不說話。立即發問道,“將軍,你怎麽了?是不是對我實驗的武器效果不滿意?”


    塗龍飛被皮埃爾打斷了思路,見眾人都看著自己,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麵帶疑惑地問道,“那個黃炸藥威力巨大,可以用來攻城;隻是這個手榴彈和爆破筒,攻城的話,威力既小,又需要人靠得很近,太危險;若是滅敵的話,如今的槍支便已經很好用,又可以在安全距離之外。是以,本將軍不太明白這後兩項武器在戰場中的用途?”


    他這麽一解釋,路安與何真立即頻頻點頭,深以為然,皮埃爾頓時覺得臉上一紅,嘟囔道,“我隻管把你們要的東西做出來,至於怎麽用,那是你們的事兒!”


    九兒立即笑道,“不關皮埃爾的事情,是我突發奇想,才讓他做實驗的。”


    塗龍飛這才明白,卻皺著眉頭嚴肅地對九兒說道,“九夫人奇思妙想令人佩服!隻是戰場上需要急用的武器很多,做這些無用之物既占用了皮夫子的精力,又耗費了時間,豈不是耽擱了正需要用的東西?九夫人,您看以後對於研究院研製的東西,是否可以擬個清單出來,大家先議一議。”


    這個建議說得中肯,九兒立即知錯必改,抱歉地說道,“將軍說得極是,我又不會親身上戰場,確實對需要研發的武器不太了解,是我莽撞了,以後必定請您和軍中的懂行之人發表意見做決定!“


    塗龍飛說完,被路安與何真齊齊地行了注目禮,眼裏俱是驚訝,立刻就覺得冒失了,雖然九兒立即態度很好地接受了,他自己反倒有些發懵,不好意思地又像是道歉,又像是喃喃自語道,“九夫人別見怪啊,我就是這麽一副直腸子,否則也不會在大清的官場上人見人恨了!”


    九兒早已瞥見了路安與何真對塗龍飛的注目禮,立即笑道,“塗將軍你無須自責,我反而要感謝你給我提了一個醒兒:如今攤子日漸鋪開,我對於大部分的項目細節其實完全不懂,很有必要給方方麵麵立下更詳細的規矩,就比如研究院接受的研製訂單,就應該是由最懂行的人來提出要求,我的責任不過是保證研究院的高效運轉,而不應該在我不在行的研發細節上占據過多的個人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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